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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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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儇拿来奏表,盯着奏章外“寿王晔 呈”四个字,抬眼之时冷光忽现:“七弟与沙陀族签了条约?朕却如何不知?”
    传令官奏道:“七王爷说陛下公务繁忙,这点小事不用劳烦陛下,所以就代陛下与来使签了合约。”那副语气仿佛李晔这么做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李儇举着奏章停了片刻,忽的冷笑一声,连第一页都没有翻开,随手扔到地上:“既然如此,还拿给朕看做什么。”
    传令官走后,我捡起地上的奏表:“割让河中十五州的事,七王爷从来没有奏报过陛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儇斜睨我一眼:“墨姑娘若对朕之事上心的话,与其在这里看朕的笑话,不如替朕把月蓝找回来。山间夜里寒凉,朕怕她受了风寒。”
    我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他这样一说反倒觉得是种解脱。夜色已经深了,龙鹤山上的夜空仿佛离地面很近,伸手可摘星辰。
    我在回丰华殿的路上看到了月蓝,川中的山很陡峭,她站在悬崖边上,像枝头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除非他死了,否则我永远都回不到夫君身边。”
    她好像知道我就站在身后似得。
    她望着悬崖下发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崖底有隐隐流水声传来,但景色已完全笼罩在黑暗的夜色里。
    “以我的能力,我根本杀不了他,墨姑娘,你也说你我有缘,你愿意帮我吗?”
    “我不会帮你的。”
    其实如果不是为大局考虑,我也不是不支持月蓝的所作所为。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阶层,国土就是皇族的脸面,而李儇当政后治国无方也就罢了,遇到起义军根本不反抗,只知道夹着尾巴逃走,实在是李氏一族莫大的耻辱。若我还是皇室中人,早就提把刀架到他脖子上。
    “你也知道,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我做过许多荒唐的事,但弑君这种事,我万万不会做的。”
    “也是。”她怅惘地继续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再没与我说话。
    从那一夜之后,她还是时常出入丰华殿,有了新鲜的吃食也常常叫我到椒房宫享用,她再也没对我提过行刺李儇的事,日子过得悠然和谐,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我以为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但有一次偶然间听到李儇强行将她抱在怀中,半开玩笑地笑着问她:“这是你第几次想杀朕了?”
    她认定的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我想,好在李儇对她一片痴情,不然她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
    只是可惜这一次又被墨白猜中,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嫁错良人

我和月蓝都只看到了故事的一面,觉得李儇这种利用卑鄙手段夺了人家江山,又不好好统治夺来的江山,还得寸进尺夺了人家老婆的人简直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直到一个草长莺飞四月天,龙鹤山上的樱桃熟的正好,我心下想着墨白每天操心军营里的事,晚上回来也要吃点水果放松一下,便与月蓝相约一起上山采樱桃。
    好巧不巧,我们正摘樱桃的时候,隔着茂盛的密林,忽然有黑影行踪神秘地从前闪过,穿着黑色的斗篷,里面露出绿色的衣边,身形小巧倒似个女子,兜帽将脸全遮在阴影里,走到远处一片空地才停下来,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似是在私下等什么人。
    没一会儿,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物出现在视线里,男子身形挺拔除下斗篷的兜帽,一对浓黑的剑眉张扬地上挑。
    李晔,他神神秘秘跑到这里做什么?
    月蓝见到他几乎开心地手舞足蹈,想冲上去嘘寒问暖,我一把拽住她,低声耳语道:“李晔这番着装显然是不希望被人认出,现在过去恐怕不太合适,我们再等等看。”
    她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忍住了兜着樱桃躲在树后。
    小个子黑衣人见到李晔,立刻迎了过去:“七爷,您终于来了!”
    竟果然是个女子的声音!她扯开黑色的斗篷,一头长发散下来,墨绿色的襦裙上有黑色的丝纹,她转过身,样貌看起来也同月蓝似得单纯干净。
    身边的月蓝身子挺得僵硬,瞳孔兀地放大,她的丈夫在如此隐蔽的地方私会别的女子,还被逮个正着,还被我这个外人看到,实在不难想象月蓝心中此刻万马奔腾。我赶紧宽慰道:“你不要介怀,没准他只是例行公事……”
    月蓝摇摇头。瞳孔几度收缩,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绿……伊……”
    绿伊?!
    李儇送给李晔的那个美人,后来听说不幸染了风寒……
    我魂立刻被吓飞了一半——绿伊她不是早就死了么?!
    “你怎么来了。”李晔神色凶巴巴的。
    绿伊朱砂似得红唇却笑起来:“奴婢离开七爷许多年,七爷一看见奴婢却还是这么凶。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七爷还在因为奴婢没完成您交给的差事而生奴婢的气么?”
    她的笑容灿若星辰,手指悄无声息攀上李晔的手臂。
    李晔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身子探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正在温存。可他的声音却含了铮然怒意:“你别忘了,你是本宫捡来的乞丐,这双手最好别随便碰我!”
    我听的糊涂,这绿伊不是选进宫伺候李儇的秀女么,被李儇挑中了才送给李晔的,怎么变成了李晔从街上捡来的乞丐?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月蓝,突然觉得好巧,月蓝也是李晔从街上救下来的奴隶。
    月蓝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晔,她的恩人,她的夫君。她的良人。
    绿伊另一只手轻轻掰开李晔的手指,抖抖被他攥疼的手腕:“奴婢是七爷捡来的乞丐,可不也名正言顺嫁给过七爷么,奴婢‘死’后,七爷还誓言终生不再娶,在外人眼里头,七爷对绿伊可钟情的很呐。”
    李晔被她彻底激怒,那双剑眉在发怒的时候尤其跋扈:“少说废话!本宫不是叫你永远消失吗,过了几年自由生活,胆子变大了。本宫的命令,你也敢违抗了?”
    他蛮横地把绿伊甩到一株碗口粗的榆树桩上,她的腰狠狠撞在上面,落地就爬不起来。树叶被撞得刷刷落下来。
    “若知你这么不听话,当初我就该杀了你,永绝后患!”
    绿伊一只手按着腰,一只手擦了一把嘴角流下的血迹,抬起头:“奴婢前来,不是来拆七爷台的。是来帮七爷的。”
    她抵着树桩艰难地坐起来:“七爷要奴婢假扮秀女进宫刺杀李儇,可不知那狗皇帝为什么会识破奴婢,他杀了奴婢不要紧,可他却装作一无所知把奴婢当做礼物反送回给七爷,这是哪狗皇帝对七爷的侮辱,绿伊岂能咽下这口气!”
    她那两瓣本就红润的唇被血迹染得更鲜艳:“如果绿伊得手,王爷早在当年就能从狗皇帝手里拿回皇位!可绿伊没能杀那狗皇帝,害得七爷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七爷不怪罪绿伊,给了绿伊自由,让绿伊离开,可绿伊怪罪自己!”
    绿伊竟然是李晔的人,他维持了这么多年与李儇关系亲密的假象,实际上竟然从那时候就已经在筹划刺杀李儇了?!
    “你是个已死之人,你再露面,若被旁人看见,只会陷本宫于不利!”李晔从袖中摸出一个圆鼓鼓的钱袋,扔到绿伊脚下:“这些钱足够你花一辈子,赶快离开。本宫的事,你不用再插手,本宫自由打算。”
    绿伊盯着沉甸甸的钱袋,兀地大笑:“王爷所说的打算,指的是月蓝王妃?”
    她顺着榆树树干一点点挪动,到站直身子花了很大的力气,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是因笑的太厉害而通红,还是因为撞断的肋骨刺痛的通红。
    “王妃和绿伊一样,是王爷手中的棋子,王爷对待棋子,应是公平的罢?为什么月蓝王妃还能继续为王爷所用?绿伊就不行?!”
    李晔眼里仿佛有千万只剑射向绿伊,绿伊视而不见,仍旧喋喋不休道:“七爷做的好打算,绿伊失手了,就把月蓝王妃送进宫,那狗皇帝对王妃倒是百依百顺,可王妃进宫已经五年了,她还没能为七爷杀掉那狗皇帝,难道七爷就要这么一直等下去?!难道七爷手里就只剩这一颗棋子能用?!若这颗棋子被对手吃掉,七爷难道就甘心一辈子为人臣子?!”
    李晔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愤怒,背过手去:“月蓝不是本宫送进宫的!本宫娶月蓝为王妃,对她一片真心,是李儇将她从本宫身边抢走!”
    “王爷休在自欺欺人!”
    一句话,就像一剂火药彻底炸开李晔的底线:“你若再敢多言,本宫亲手宰了你!”他大快一步,大手把绿伊地头按到木桩上,把绿伊漂亮的脸蛋挤得扭曲变形,绿伊喘不上气。胸口剧烈起伏。
    月蓝目光呆滞,裙子里兜的樱桃叽里咕噜散落,她浑然不觉,嘴里发出两个类似哭泣的音调:“棋……子……?”
    李晔耳根子灵。我已不是第一次见识,隔着这么远,樱桃掉落的声音仍旧引起了他的主意,他按着绿伊的手松开,忽的向我们所躲藏的方向转过头来。大喝一声:“谁!”
    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拎起月蓝就往后边逃:“快走!”
    李晔丢下绿伊,飞身追上来,月蓝仿佛丢了魂一样,如同断线木偶踉踉跄跄被我拽着跑,我心里着急,李晔越追越近,害怕他将我们认出来,好在密林茂盛,他应只能看清隐约轮廓。除非他抓住我们,不然是不会被他看到正脸的。
    我和月蓝的脚力比不上李晔,但还好我因为无聊常常到后山玩耍,对龙鹤山的地形比较熟悉,知道这片密林深处有一条仅有两尺宽的狭长石道里,来不及多想就拽着月蓝跳进去,李晔在洞口徘徊了一会儿,因不知里边的底细,不敢贸然跟进来,这才摆脱了他。
    我和月蓝一前一后摸着黑往前走。这条幽深的石道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密道,一头隐秘在我们刚刚进来的密林里,另一头直通到行宫附近,那里有巡逻兵四处走动。是安全的。
    “出了山洞你还是直接回椒房宫吧,事情没弄明白之前,那里最安全。”
    月蓝没有回答,方才绿伊的一言一语对她的打击太大。可是,我不明白,如果绿伊说的都是真的。月蓝只是李晔手中的一颗棋子,是为了登上皇位而把她送到李儇身边,好让她行刺李儇的,那他一定也知道,就算月蓝真的杀了李儇,她弑君也是活不成的,既然如此,当年他何必还要为了救月蓝一命而放弃皇位?再者说,月蓝的确不是李晔送进皇宫的,而是被李儇抢走的。
    这样一想,绿伊说的话就有太多漏洞。
    我拿这样的分析安慰月蓝道:“你也不要听信方才绿伊说的一面之词,或许她就是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小人,嫉妒你能得到李晔的垂爱,所以才信口胡说呢。”
    月蓝仍旧没有回答,安静地仿佛不存在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想着还是留给她自己一点时间比较好,也就没再说话。
    走了许久,前方狭长的洞口终于露出隐隐约约的亮光,我豁然开朗,转头对月蓝说:“我们到出口了,月蓝,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出去之后我去帮你问明白,这个忙我能帮。”
    临近出口的山洞里视线已不是很黑,回头望去,我身后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影。
    “月蓝?!”
    我一连叫了很多遍,都没听到她的回应,回想方才一路,一拍脑门,不好,她一定是回去找李晔了!
    我急急忙忙往回跑,但密林里已经没有人了,绿伊也不知去向,我着急地转了两圈,又往回方向跑。如果月蓝没有在这里找到李晔,她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军营。
    行宫与军营相距不远,自皇族进川之后,李晔就场居军营,自被委以帅印之后,更是吃住在中军大帐内,鲜少回行宫。
    我在川中呆了有段日子,却是头一回进军营,大大小小的军帐搞得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很快就迷了路,跑着跑着突然撞见墨白和李晔正掀开门帘从一顶帐篷内走出,我赶紧上前把墨白拽到一旁,李晔见到我,神色晃了一晃,倒也没说什么。
    远到确信李晔听不到,我对墨白低语:“李晔回军营之后就一直和你在一起么?”
    墨白点点头:“怎么?”
    这样说来,月蓝还没有见到李晔,我摇摇墨白的手臂:“你帮我拖住李晔好不好,就一小会!”
    “为什么?”他不明所以地低头看我。
    我没时间跟他解释:“别问为什么,一定要拖住李晔!”
    我说不清为什么,仅凭直觉,我觉得这时候让月蓝见到李晔会发生不好的事,而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月蓝果然就在中军大帐内等李晔回来,她的疑惑,她不相信,所以要亲自问明白,只是中军大帐内并非月蓝一人,还有刚刚见过面的,绿伊。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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