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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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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墨白走进茶棚。
    墨白端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端到唇边时停了停,抬头笑道:“温公子的茶,果然百年不变都是玉兰香。”
    我在墨白身后嘀咕:“温公子?”
    墨白口中的温公子唇角弯起笑意,和墨白一样似笑非笑的神情:“墨公子身后这位是……”
    墨白往旁边让了一步,将我让出来,道:“这是路上遇到的,打算进宫的小姑娘,不认得路,我便带她一起来了。”说罢喝了口茶,指着手执玉箫的绿衣公子对我说:“这是温少卿。”
    我反应了一下温少卿是谁,紧接着哆哆嗦嗦后退了一步。温少卿……不是死了么?
    随后听到旁边茶杯落地的清脆声响。
    我闻声望去,再次惊异。
    女子站在茶棚边上,手里还举着茶托,茶杯已经碎了一地,我惊异地望着她,她亦惊异地望着我。
    我认得这个女子,姣好的容貌如同盛开着的玉兰花,是七年前为我报信的那个姑娘。
    “见了救命恩人怎么这样失分寸,晓晓?”少卿迎上去,从她手中接过茶托,看她依旧大惊失色的样子,脸上露出些忧色,握住她的手指:“晓晓?”
    她这才缓过神来,回应他握住指尖的双手,向墨白轻轻鞠了个礼:“公子对我和我夫君的大恩,晓晓磨齿难忘。”
    少卿亦抱拳:“此生能结交墨公子,是在下之万幸。”
    我彻底蒙了,晓晓是少卿的妻子,李涵的亡妻?她也没有死?
    我不明所以地望着墨白,墨白并没有看我,而是把手里的点心盒递给晓晓:“我还是快些送你们出城,墨某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晓晓接过点心,转手递给少卿,语气里一副撒娇:“你拿着,沉。”
    “好,我拿着。”少卿笑着接过点心,轻声嗔怪:“哪里沉?”
    晓晓瞪他一眼:“我说沉就沉。”
    马车就停在茶棚外,晓晓和少卿一边调笑斗嘴一边往马车走,典型新婚恩爱夫妻的模样。墨白往前走了一步,想起身后还有个我,回头嘱咐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很快就能到大明宫,我需送他们出城,不能再送姑娘了。”
    他们走出一段距离,我听到少卿话里调笑:“那姑娘到底是谁?”
    墨白咳了一声,淡淡道:“真的只是顺路……”

  ☆、第十五章 幻世情缘

传言中被赐死的少卿和李涵的亡妻都还活着,而这个晓晓,她曾是跟在李涵身边的人,这七年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墨白丢给我满肚子的疑惑,我要自己去解开。
    不知时隔七年李涵还能不能认出我,没准他从来都没仔细看过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提前准备了人皮面具。
    我的画画水平虽然一般,但做的手工还算拿得出手,人皮面具就是我最拿手的绝活儿。
    进宫当天我就得到了李涵的传召,看来他果然心急如焚,想要见到他尚在人世的“亡妻”。
    夜已入得很深,淀色的天空像是被劣等的墨汁染成深一块浅一块。长生殿的殿门前种着一棵芭蕉,长长的葱绿的叶子已比门高。
    应门的太监通报后,我穿门而入。
    李涵只着中衣临窗闭目坐着,白色的外袍随意搭在肩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外那棵芭蕉,抬手越过肩膀拽了拽快要滑落的外袍。“听说你能实现朕心中的愿望?”
    声音有些心不在焉,他正在想旁的事情。
    “我不仅能让陛下重新见到爱妻,还能让陛下和爱妻回到最美好的时光。”
    说完,他像是被我的话打动,立刻偏过头来看我。
    “最美好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几颗星子,摇曳的烛光映着他修长身影。仅是背影,也可看出七年的帝王生涯修炼出的威严冷峻。
    “朕方才就在想,朕做皇帝做了七年,最快乐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想了很久,发现七年里那段日子并不存在。”一阵夜风吹得头上冕旒微晃。“朕自己也不愿相信,朕千辛万苦得到这个位子,可最快乐的那段日子,竟是在朕称帝之前。”他背对着我,我无法得知他的表情,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除了一个帝王特有的威严,似乎还有一些唏嘘和感叹。
    他转过身,冕旒遮住眼睛:“你真的能够让朕回到那个时候?”
    我点点头:“但是陛下需先告诉我那个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解释道:“我能根据陛下所言看到那时情景,届时我会通过秘术为陛下画出一幅画,所有的错误都能在画境中更正,那些不好的事情不会发生,陛下的画境中将只留下温文美好。”我没有说出后半句:他也会随着画境中的美好而命丧黄泉。
    即使隔着冕旒,仍可看到他眸子里的闪烁:“原来只是一个幻境,朕终究不能真真实实地见到她。”
    我担心他拒绝我为他做出画境,这样我就得不到这个故事,更不能为湛儿报仇,忙说:“是庄生化蝶,还是蝶化庄生,虚虚实实原本就无法分得清。只要陛下乐意,大可将幻境当作现实,而现实只是一场大梦。”
    我原本只是想撺掇他,这样一说觉得还挺有道理。
    李涵微微颔首思索半晌:“也对,纵使是幻境,能将一切痛苦抹去也是好的。”
    我割了一碗血,命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过程进行的还算顺利,除了李涵不太擅长讲故事,搞得我根据他的故事作出一幅画境有些困难。
    我没有绘画天赋,多年来提笔就头痛,如今变成一只墨灵,笔下作画如同行云流水,挥手能在白绢上生出万物的感觉极其享受。我想如果湛儿还活着,我一定会每天画很多画拿去向他炫耀,他看到我此时的水平,一定不好意思再嘲笑我。
    可惜这双会画画的手,却是在死后才长出。就算我画出再艳绝天下的水墨,他也看不到了。想到这,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墨白。
    血红墨迹跟随着李涵的描绘,在白绢上一点点铺开,往日情形也渐渐重现于画面上。
    他所说的最美好的时候,是他和他口中亡妻的初遇。
    那是他发动兵变的前一年,烟花三月,翠柳扶堤。
    一向忙于筹谋篡位事宜的他被春风吹得骨头痒痒,放下府中琐事,领了两个小厮踏春。长安郊外处处是风光,不知不觉踏入一片玉兰花林。
    可以想象三个大老爷们在米分白色的玉兰花间悠游穿行看起来有多别扭,老天也看不下去,遂在繁花深处安排了一场俗套却依然不失浪漫的相遇。
    玉兰花丛间是一位素衣女子,背对着李涵,乌黑的秀发瀑布般散落至脚踝,宛如碎步从诗经中走出的窈窕淑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她双手捧着玉兰花的花瓣,洁白的花瓣透着微青色的花脉,一瓣一瓣抛向空中,飘落成和风流水中的诗情画意。
    她一个人陶醉,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已站了个人,可想如果身后站的是流氓,这女子铁定要倒霉,幸好站在她身后的是李涵。他只静静站在原处,在花枝掩映间不动声色地远远观望。
    天气原本晴好,却不料突然春雷骤雨,雨势瞬间转大,枝头木兰花敲落无数。她站在雨里愣了愣,一手挽着长发,一手俯身拾起被雨水敲落满地的落花。
    惜花怜花的少女往往也最惹人怜爱,猜想是时候李涵出场了,李涵果然不含糊,一手夺过小厮手中的纸伞,几步并过去把伞举过她头顶。
    “下这么大雨,姑娘也不知避一避。”
    女子拾花的手停了停,站起身回头。这时我方看到女子的容貌,眼里含着笑,玉兰花一样的面容,果然是晓晓。
    晓晓望着眼前白衣黑缨,眉眼中暗藏高贵气质的公子,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落花:“前一刻还好端端盛开着,下一刻就被雨水打落了,看着有些心疼。”
    李涵望着晓晓,漆黑的一头长发被雨水淋湿,紧贴着同样被淋湿的素色衣裙,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子里却盈满怜惜。
    我所作画境是李涵的记忆,在这个记忆中我能感觉到李涵的心思,那时候他在想,她心疼那些死去的落花,可是他很心疼她。
    飘飘霏雨,落落玉兰花,女孩手里捧着落花,躲在男孩撑起的六十四骨油纸伞下。仿佛纸伞隔出了另一个时空。
    春雨来的急,走的也急,很快雨势就停了下来。李涵彻底抛弃了随他前来的两个小厮,独自一人送晓晓回家。
    直到两人在钟离府门前作别,我才知道原来晓晓就是钟离老将军的女儿。钟离老将军在父皇和湛儿执政期间统领大明宫中三千神策军。李涵兵变那夜,李悟就是率领他的军队赶往大明宫拦截。
    一个是身世显赫的皇室贵族,一个是碧玉娇羞的深阁少女,相遇在雨中遍地玉兰花的季节,在双双情窦初开的年纪。

  ☆、第十六章 月下芭蕉

一个月后是李涵的十七岁寿辰,皇室宗亲和王公大臣还有府上众多食客纷纷送来稀奇百怪的贺寿礼物,江王府门庭若市。礼物里不乏贵重稀罕的至宝,什么千年老人参、岭南夜明珠、白玉麒麟角,凡是称得上宝贝、端的上台面的东西都被抬进江王府。
    李涵唇角噙着笑一一拱手致谢,笑里多半敷衍。
    皇族过惯了奢华生活,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对所谓的珍玩,他从记事起就玩腻了。他在等一件特殊的礼物,那件礼物是什么都无所谓,他想的是送礼物的那个人。
    可是直到日落,送走最后一批送礼的府吏,也没有等到钟离家送来的贺礼。他站在府门前,显得孤孤零零。夕阳映的白衣显出黄色,黑色的玉带束出堪称完美的身材,他望着夕阳中几只麻雀,抬了抬手,袖口隐隐露出一朵浅色的玉兰。
    我听见他心底翻江倒海的声音:钟离,你根本没把我的生辰放在心上是不是?
    半晌,手落下,平静无波的眼底露出冷冷的怒意。斜睨了一眼堆在府门前小山高的礼物,一脚将其踹翻,礼物七零八落地滚下府前台阶,他看也没看一眼,对守门的小厮说:“都扔了。”
    说完,转身径直迈进府门。
    一只脚刚迈进府门,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笑声。“人家好意送礼物给你,你生什么气?”
    李涵身子蓦地僵住,一时不敢回头,红着脸,好不容易将身子转过来,动作都变得僵硬迟钝,看到钟离晓明媚的笑容,明明身子都已经激动地颤抖,还佯装着一副镇定模样:“我才不稀罕什么礼物。”
    “我亲手做的礼物,不想差府上小吏送来,心想着若能亲自交到你手上才好。可是阿爹说我一个姑娘家在你府上宾客如流的时候送礼物给你有失体统,只好等着人都散了再送来。”钟离晓主动解释,大约是明白李涵究竟在为什么生气,她却微仰起头看他通红的脸,故意调笑:“既然你不稀罕礼物,那我还是不送了罢。”
    李涵明明脸已经涨得通红,恨不得上去一把抱住她,却牙根打着颤倔道:“那、那你就拿走吧。”
    钟离晓抬起袖子遮住嘴低声窃笑,又故意说:“那我就走啦。”说着真的就转身了。
    看到钟离晓真的转身,李涵的动作一点也不僵硬了,瞬间变得比猎豹还敏捷。我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下的台阶,只看到他已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拉住钟离晓的手臂,红着脸:“我的确不稀罕那些礼物,因为我在等一个人,等着她送给我的礼物,哪怕是托人捎给我一句祝福。我生气,是因为我等了一整天,却迟迟没有等到。”
    他说完,终于抑制住心中激动,脸上恢复平静表情,手从钟离晓手臂上滑下来。
    手指滑落钟离晓手臂的瞬间,怀里忽然被塞进一只枣红色木匣子。
    他低头愣愣看着胸前木匣子,钟离晓瞪了他一眼:“愣着干什么,拿着呀。”
    他抬起双手,像接过一件圣物般把匣子捧在手里,刚要打开,被钟离晓拦住:“等我走了你再打开。”她说着,眼睛里情不自禁地露出少女羞涩的笑意。说完转身离开,脚步轻盈似舞。
    目送钟离晓走远,李涵捧着红匣子心花怒放地冲进府里,迫不及待地想打开看看,因太过着急差点被摔落在府门前的礼物盒子绊倒。我想,堂堂一个王爷,不就是心上人送了个礼物么,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跑到府里梧桐树下的石桌旁,他小心翼翼打开木匣,匣子里铺着金色的丝绸,一把聚骨扇躺在其中,他将折扇取出,动作做得一丝不苟,聚骨扇上缀着一块翠色的玉环,扇面上两行清秀的字体,应是钟离晓的亲笔:玉佩玲珑龙骨瘦,翠条更结同心扣。
    李涵端详着扇面上的两句话,脸上忍不住一阵一阵的痴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李涵,笑里只有痴情,只有单纯,不带一丝猖狂,不带一丝冰冷。这样的李涵,和臻园阁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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