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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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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唐的诚意。”我说完便要起身走向舞榭。
    却在刚刚起身就被一双手紧紧扣住,只看那双手,便可知那是我始终藏在心里的那个人。“不可以,你没有看到么,炎炎的刀——”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神色里有微微恼意,低声清清晰晰重复:“反正不可以。”
    我却在他些微的恼意里笑开,虽然这种恼意所传达的意思可能是“不可以,万一你输了那多丢人”,而不是“不可以,万一你受伤了那怎么办”,但我还是自作多情的把它理解为了后者。
    我说:“陛下,清源这双手握笔不行,握剑还凑合。”
    穆大叔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煞我大唐威风的好时机,绝不能错过,于是急忙对湛儿施压:“好,好,就让这位姑娘去吧!如此才是我两国真正的睦邻友好!陛下为何不肯!”
    湛儿蹙眉,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而是松开手。
    我也就顺势站起,走下宴席。至于为什么是走下去而不是和炎公主一样耍个酷纵身飞下去,主要是怕还没死在炎公主刀下就被摔成终生瘫痪。
    我从宫外卫士身上抽了一把剑步进炎炎的刀阵。我懂的几招剑法完全是从湛儿那里照猫画虎学来的,平时吓唬吓唬人还可以,就觉得自己了不得。接了这小女孩几招才发现,再这样下去后果真的不得了。
    好在她现在这种以巫族祭典形式为主的舞蹈以舞为上,并不是时刻攻击,跟着她的舞步,我想,当务之急就是趁我还没败下阵来,要尽快找机会结束这场比舞。
    可惜想想容易,行动难。
    略懂剑法却并不精通的人在战场上往往是死得最快的那一类,因为他们自持懂一些三脚猫功夫而敢于在敌人面前拔剑,但却因为剑法不精,想刺向敌人要害却往往刺偏。然而世上总存在一些比较奇葩的人和事,比如此时的我和我手上的剑。
    我本意只是想刺向炎炎的裘帽,挑开她的头巾,这样一来既没有伤亡又能较和平的赢了本场比赛。却不料我手上没有准头,这一挑偏偏就在她脸上挑出个长长的口子。
    她的脚步戛然而止,瞳孔忽然放大,嫣红的血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滴到她同样嫣红的裙子上就瞬间消失了行迹。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惊起,却一个个掩着嘴巴不敢叫出声音。霎间整座鹊桥宫仿佛人去楼空般寂静。
    “炎炎!”在无比的寂静里,上座传来的这一声嘶哑的惊叫就显得尤为突兀震耳。
    是炎炎的爹,回纥的王。
    看着女孩脸上从眉心直至唇角的一道深深的裂口,就像生生把整张脸撕成两半,血珠子滴答滴答往下淌,我吓得把剑一丢,软剑扑通一声落进许愿池的池水里,波心荡,荡碎满池莲花灯的倒影。
    夙沙王登时推翻面前酒桌,挺直腰背站起,满桌山珍海味和玉器瓷器的碎片落的一地狼藉。“你毁了炎炎的容貌,我便要你偿命!”
    我傻傻的站在舞榭中央,鼻尖充斥着血的味道。事情绝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变成这样?!我想道一声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毁掉的何止是一个女孩的容貌,而是两个民族的好不容易才签下的合约。
    而那个回纥的王,他刚刚说,他要我偿命。
    “不过是小小的划伤罢了,朕叫大明宫里最好的药师来调理,一定不会改变炎公主分毫美貌。”湛儿依旧是语声淡淡,带着专属于帝王的从容不迫。
    回纥王却根本不理会,径直朝我们这边大步走来。他的大手附上炎炎的肩膀:“这深可见骨的剑伤,你如何医治的好,陛下?”他说最后那个“陛下”的时候,语气中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恨和挖苦。他反身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将我推到舞榭边缘,半个身子已被悬到空中,身下是深不见底的池水和万盏莲灯。我拼命挣扎,却丝毫无法掰开他的手。
    我的双手挣扎的没了力气而垂下。心想,那幅鹧鸪双飞图我还没画好,我就这样死了么?

  ☆、第五章 远嫁他乡

就在我沉浸在这小小遗憾中时,鹊桥宫最上方的金座上突然传来湛儿的怒吼:“清源是我大唐公主,可汗如此刁难,难道是在向我大唐宣战?!”
    我是了解他的感情的,就像执笔泼墨时一样,是宁静的,好像从来没有过喜,也没有过悲,无论何时,举止都是温文尔雅,声音神色都是平淡无波。
    而此刻的他,却竟然振臂怒吼,不顾帝王的尊威,一个飞身跃过酒桌,拔起腰间佩剑朝我飞奔过来,他这样是来救我的么?可我在他眼里又是谁?是他的姐姐?是大唐长公主?还是……
    陪在他身边的好多年,我一直都想猜透他的心思,可是一直都猜不透,因为猜不透,所以也从来不敢让他明白我的心思。
    一袭红色突然扑过来。我感觉到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我剧烈颤抖的手,视线恋恋从湛儿身上移开,才发现原来是炎炎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夙沙可汗。
    “姐姐,我喜欢你。”那张流满血水的小嘴突然开口,一开口就惊呆了所有人,包括她爹,包括湛儿,更包括我。
    “在回纥,从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舞刀弄剑。”她的小手摇着夙沙王的胳膊:“炎炎一个人跳舞太寂寞了,今天有这个姐姐陪着我,我真的好开心。爹爹快放开她,我还想这个姐姐陪我玩。”
    我心想,她是年纪小,还不知道容貌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再一想,我为什么要操这个心,赶紧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气氛缓和下来,在座满堂宾客都重重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席子上举杯把盏,互相说起客套话来。
    我也跟着暗自高兴,以为事情就这样化干戈为玉帛,却不料事情发展到转眼就不可遏制。
    回纥王将我好好地放下,手松了开,目光却像烈火一般灼在我身上,那双异域的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游移,嘴角噙起令我不寒而栗的陌生笑容。
    我不敢直视他,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他盯了我一会,转身对持剑而来的湛儿放声大笑,指着我说:“陛下可允准我娶这位公主做我的王后?”
    我傻在舞池中央,完全没搞懂前一刻还要杀我的人怎么瞬间就张口说要娶我。
    湛儿刚要转身回席,也被他一语所惊,脚步一顿,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我喜欢这个清源,我要娶她回去做我回纥的王后!”穆果然真重复了一遍。
    耳畔传来冷冷的笑声,我不知所措地看向湛儿,他唇在笑,眼睛却冷厉如冰。
    “你喜欢清源?你才见到她,你敢对朕说你喜欢清源?”
    世间从不存在一见钟情的喜欢。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把每天的记忆里存入湛儿的影子,一直到这一刻,在往后的岁月里也会变成一段有他的记忆。我想,这样才能叫做喜欢。
    “清源与我的炎炎投缘,我就要娶她回去!”回纥王肆无忌惮地再次重复,竟然一手伸过来将我拉住,那双突然放光的眼睛和淫恶的盗贼别无二样。
    就在一瞬间,湛儿的眼睛突然闪出凌厉狠决的光,身上明黄色的朝服恍若一道明亮的闪电劈过来,刺得我闭上眼睛。再一睁开,湛儿已经站到我面前,一只手牢牢攥住夙沙执着我的那只手臂。
    “你带走她试试看?”他眉毛一挑,那双冷厉的眸子迎上穆狂妄狰狞的面孔。侍立在殿外的神策军团冲入殿内,剑拔出鞘,刀面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在座皇族掩口惊呼。
    “陛下这样就不好了,你我刚刚签订了解救你大唐万民的契约,你想让这张契约变成一纸空文么,阿郎?”夙沙穆不紧不慢地笑着。
    湛儿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兀得冒出火一般的怒意。夙沙穆竟然拿契约来威胁湛儿!
    湛儿的手紧紧扣着夙沙穆的手臂,手上的青筋暴起,想来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
    我想,如果今日换做是我的任何一个妹妹,湛儿或许会很爽快,高高兴兴地把她送上喜轿吧?而他方才拔剑救我,此刻又坚决留我,是不是因为……因为……
    然而这个美哒哒的白日梦还没有做完,就听见湛儿极轻的一句:“能促成两国姻缘,是她的福气,朕,赐婚。”
    他松开手,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轻轻松松,听不出悲喜。
    而就是这不悲不喜的一句话,将我对未来的所有美好向往砸得米分碎。
    是我的福气么?这就是我的福气?
    夙沙穆大笑,我也干笑了一声,七夕的夜晚像蒸笼一样闷热,我却冷得发抖。我甩开夙沙的手,冷冷微笑着望着湛儿,这副我看了好多年的眉眼。
    我突然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那是好多年来想说却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
    我想说——
    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如今我十八了,十八年我心里从没有过第二个人,为了陪你画画,阿涵生日我没有祝福,阿涵生病我没有看望,甚至阿涵对我说他想和你争储君之位时,我给了他两耳光!阿涵是我的亲弟弟,可我却这样对他,我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坐在皇位上,随手一指,就把我推到大唐的国土之外?
    可是这些话,我终究只能在心里默默说一遍,话到嘴边,只是生硬的三个字:“谢皇上……”
    湛儿的眼神或明或灭,一双手颤颤朝我伸过来,可是举到一半,又颓然落了下去。只留给我一个遥遥的背影,金黄的朝服,金黄的冕旒。
    我怎么突然忘记了呢?他是龙,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龙。不是鹧鸪,和配偶整日在水边嬉戏的鹧鸪。何况我从没向他表明过心意,也从不打算向他表明心意。对他而言,他只是帝王,是我的弟弟,他把他能做的已经做得很好了,作为大唐的皇帝,他为百姓保住了契约,作为我的弟弟,他为我寻了回纥的王作夫君,他已经做的这样完美了,我还在奢求什么?

  ☆、第六卷 毁诺为红颜

第二天清晨,我坐上了回纥的马车。从前觉得长安城很大,一眼都望不到尽头,可马车没一会就驶出了长安城门。
    炎炎以一路上给我解闷为由钻进我的马车里。不知道走了多远,只是早已听不到阿央哭着追着马车跑的声音,只是天上的太阳渐渐斜了下去,只是回头再也看不到长安高高的城墙。
    两年前嫁到南粤的义和跟我说,她每年七夕家宴都要花半年的时间在路上,连孩子都没办法好好生一个。但我想,我不会像她那么认为。事实上,我真希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天天走在回国的路上。
    听我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爱国?
    其实我对这个国,这个大唐,这个长安城,并没有太深的执念。我不像湛儿,是一个能为江山社稷而存活的皇族,所以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皇族。我之所以恋恋不舍高墙围起的大明宫,只因为里边有我恋恋不舍的一个人。
    那个人有一双妙手,纤细的手指驾驭着一杆笔,可以勾勒出艳绝天下的水墨。
    我突然想起了还留在臻园里的那幅鹧鸪图。
    虽然只有黑白两色,但可以想象,那是黄昏铺开几抹绸缎似得彩云,微波荡漾的水面上,生长着几尾高高低低的芦蒿。在橘色的浩淼天空里,有一只翱翔的凤头鹧鸪,振翅冲破层层雾霭,向着九天之上龙的所在高飞。而在他脚下的芦蒿里,有一只安静的雌鹧鸪,默默昂着头仰望着他在天空飞翔。他的眼里,只有黄昏中无尽的苍穹,她的眼里,只有他高高在上的背影。就这样遥遥的望着,望着他飞翔在只有龙才能企及的高度,她的眸子里,是无限的满足与欢愉。
    可是,最美的黄昏过后,就是最漫长的黑夜。
    “姐姐,你不开心么?”炎炎的小手覆过来,脸上包的只剩下眼睛,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不是不开心,是——”我想了想,但一时想不出比不开心程度更深的词,只能怏怏回答:“是很不开心。”
    “爹爹从昨天散席后一夜没有睡,连夜出城为你置办这些迎接你的车马。马匹,丝绸,马车,全是最上等的,我都没有坐过这么豪华的马车。”她努了努嘴:“其实爹爹很喜欢你的。”
    我摇摇头。“你看到的,只是所谓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真正的喜欢,是看不到的。喜欢一个人,是愿意默默守在他身边,付出自己最美的年华,并不奢求他被感动,会回报,会同样喜欢自己。能守在他身边,就是人生的幸事。”
    我说完,感慨的长叹一口气,看到炎炎握着小拳头拄着脑袋疑惑地看着我,我才惨惨一笑,刚刚情之所至,竟然忘记了对方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女孩。
    我撩开车帘向外边望,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我们到了哪里?”
    随行的侍从慌忙答道:“已经到凤翔了。”
    队伍缓缓走在茫茫原野上,晚风渐凉,天空彩云如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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