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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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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之上我不能与你战,他日相逢于战场,我必不输你!七夕家宴上鹊桥宫中的点点流光在眼前交相辉映,许愿池中斑驳倒影。八年前一句负气之言,竟要在今日应验?可若是夙沙炎果真如传言所说,阿瀍贸然迎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张牙舞爪夺步出门,被墨白扯住衣袖拉回来:“你要去做什么?”
    我撸开他的手继续往门外冲,又被他锲而不舍地拦住。我心急如焚:“他既要成大唐君王,若今日在战场上出事,大唐江山社稷都会面临巨大动荡!”说完就用力挣脱,他握的更紧,眉眼却依然保持浅笑:“你竟然对君王政事如此上心?”
    我曾是大唐的公主,大唐的政事就是我的家事,何况李瀍不只是君王,还是我的血亲,是湛儿生前最喜欢的皇弟。可是我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墨白,告诉他我是大唐长公主,是新皇的长姐,是个死人。
    我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要去救他。”
    他的手松开了些,我趁机转身,听到他轻笑:“你如何救他?”
    我怔住。我救不了他。湛儿,李悟,阿涵,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生命逝去,我什么都做不了,阿瀍是我最后一个弟弟,他遇到危险,我依然什么都帮不了他。我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勒进皮肉。
    眼泪忍在眼角,却疑惑一点也不觉得痛,低头看了一眼,看见我正握住墨白的手,他的手背上被我的指甲深深嵌进几个红印子。
    我惊慌抖开他的手,尴尬地抬头看他:“对不起……我……”
    他低头轻瞄一眼手上的血印子,淡淡笑了笑:“无妨。”
    墨白要我留在客栈,他自己去了城楼。中年男子是小笙歌的父亲,地地道道的当地人,熟知去往城门的近路,便领着墨白前去。我点头答应等他,可怎么会真的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他,我一定是第一个偷跑过去看他,他只是个画圣,实在想不到战场上他能派上什么用途,即使再有名气,总不能拿一幅画交换一座城罢。
    墨白前脚刚走,我后脚跟了出去,结果墨白脚力好,跟了没一会就跟丢。兜兜转转绕了半晌,终于绕到了城门。
    我已有八年未见夙沙炎,却没想到重逢是在这样的场面。
    马蹄踏起滚滚沙尘,黄沙漫天中她手中的青偃刀明晃晃的,仿佛刚刚被擦拭过的新月。迎战的唐军将她团团包围,她一席嫣红长裙穿梭于血光之中,血色红纱漫天,仿佛盛开在地狱之门的彼岸花。弯刀所到之处,殷红鲜血如同喷薄而出的泉水,断臂和头颅四处飞溅,迎战的唐军尸骨支离破碎。
    空寂、神秘的银铃声响伴随着大漠沙粒碰撞的嘶哑,在空旷的天地间仿佛死亡之音在一声声呼唤。那些身首异处的头颅在被砍落之时发出痛苦狰狞的惨叫,面目扭曲的倒进滚滚黄沙之中。
    她的半边脸上戴着一枚金色面具,剩下的一半脸妖艳得令人徒然胆寒,是多年修习血腥的秘术而沾染上的魔性。
    转眼之间包围她的唐军只剩一骑,士兵手里持着长戟,已吓得不能动弹,连胯下战马也感受到恐惧,一点点倒退。她挥起青偃刀,银铃脆响,沾留在刀锋上的鲜血洒如一道珠帘,她脸上挂着极为享受的微笑,那双眸子,麻木的就像面前这个即将被她一刀劈成两半的不是活生生的人,仅仅是腐烂的朽木而已。
    铁青的弯刀带着血色的红,如闪电般挥下去,我遮起眼睛不忍再看即将发生的惨不忍睹。却在刹那之间,透过指缝,一道白光嗖的一声飞入漫天黄沙,堪堪撞上挥向骑兵头颅的青偃刀,石破天惊的撞击声仿佛天际响起的惊雷,回声震荡在天地之间,夙沙炎胯下玄马扬蹄长嘶,夙沙炎勒马立稳,玄马旁的沙地里插入一柄百斤重的长刀,还在微微震动,反射曜日的金光。
    顺着长刀飞来的方向,李瀍乘一匹血色战马停在夙沙炎马前近百米的地方,月白战袍随风招摇,黄金战甲披着刺眼光亮,如同站在光晕之中,剑眉紧蹙,刀刻般的棱角,杀气盈满目光。
    穿过风沙,夙沙炎的目光是弑杀之后畅快淋漓的快感:“你是来杀死我的,还是来送死的?”连声音都如同银铃般诡异。
    阿瀍笑而未语,望着百米内红衣翩飞的妖艳身影,双脚突然发力,战马如同一阵疾风,眨眼便至夙沙炎身前,阿瀍劈手夺去骑兵手中长戟,只在风中似乎随意地一挑,夙沙炎侧身躲避,长戟勾住衣裙,用力一扯,狂风呼啸而过,一片红纱从长裙上撕下来,只一瞬间就被卷入遥远苍穹。
    夙沙炎似不能置信地看向阿瀍,脸上露出兴奋神色,大概之前十几年一直独孤求败,而如今真正遇到了对手。
    手中青偃刀直朝阿瀍掠去,哐的一声巨响,刀戟相碰,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寂静修罗场上发出颤抖的,类似鬼泣的鸣响。黄沙弥漫中,两道冷光飞速交错,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有单一而激烈的碰撞,仿佛天地也在屏息观赏。
    忽然一声闷响,阿瀍手中长戟被远远隔出,我掩口惊呼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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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族的公主,大唐的新皇,这场仗究竟谁输谁赢?明晚八点见分晓哦

  ☆、第三十一 刀剑无眼人有心

然而惊魂未定之时,阿瀍巧妙避开青偃刀锋,顺势抄起插在沙地中的百斤长刀,下一刻已祭出长刀,快而精准正对着夙沙炎的脖子。
    夙沙炎轻轻低头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刀面暗色的光晕晃过她的面具,抬头时面具下的双眼流溢着魔性的笑意。
    阿瀍单手执刀在她脖颈上停留了数秒,刀尖一点点上移,他想要除去夙沙炎脸上的面具。夙沙炎却突然用力握住刀锋,嫣红血液顺着手掌淌到刀锋,一滴滴落入黄沙之中,她却更加用力阻止他的刀挑到她的面具。
    阿瀍终于笑出声音,手中刀已不再执意挑开夙沙炎的面具,而是微微低头看她手掌中淌出的血:“早闻炎公主刀术出神入化,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话落,长刀从她手中抽出,臂膀一个翻转,将刀背到身后,猛地踢了一脚马肚子,调转马头离去。
    大漠的风沙狂野的肆虐着,遍地尸首狼藉,狂风将腐尸的恶臭吹至千里之外,她伏在马上,大红衣裙漫天飞舞,瞳孔中倒映着他月白战袍翩然翻飞的背影,唇角那一抹难以描摹的微笑久久挥之不去:“你不杀我?”
    阿瀍的战马停了停,头也没回:“你配不上我的刀。”
    我长吁一口气,看来今日的险局已化解,突然想起墨白,四下寻去,见他凉凉站在一旁观战。
    我正要欢欢喜喜跑过去找他,战场上却突生变故。并未听到夙沙炎下令,蛮族军队中却突然飞来数支箭矢,如同疾风骤雨向阿瀍射来。
    阿瀍背对流箭,并未在第一时间察觉,我刚要尖叫提醒,墨白的身形却比我的声音还要快,已在我出声前挡在阿瀍身前,手中长剑流转成一面墙,将飞来的箭矢齐齐斩断,墨发飞扬,连同背影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从结识他的那个晚上就知道他身手好,却没想到他使剑使得这样好。
    然而有一支箭却避过了他的阻拦,擦着他的剑尖儿直向阿瀍钉去,阿瀍躲闪不及,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一片紫色身影闯入视野,如同天际一朵彩云,片刻间就挡在阿瀍身前,时空仿佛在一瞬间静止般,紫色的纱缓缓落下,露出她的脸,竟是世上少有的一张美人儿的脸。
    箭矢射入她的肩胛骨,她不偏不倚撞到李瀍身上,李瀍双手接住她,大片大片鲜血漫过她的紫衣,染红他月白的袍,染红他冷厉的双眼。
    紫衣姑娘痛得眼泪直流,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说话也艰难微弱:“小女仰慕将军已久,今日能救将军,死而无憾……”说完便心满意足地晕了过去。
    这个紫衣姑娘出现的突然,倒也出现的恰到好处,若没有她以身挡箭,这一箭刺穿的便是大唐未来的皇。
    李瀍拥起她:“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在下定当相报。”
    抬眼看向远处的夙沙炎,中间隔了呼啸狂风,满天飞沙,眸子里是不由分说的怒意:“若想打败我,就光明正大地打败我。暗箭伤人,算什么?”
    只以一半面目示人的夙沙炎脸上是恍惚神色,身上红纱依旧猖狂漫飞于风中,眸子里却没有之前的笑意,望了他良久,调转马头语声淡淡道:“收兵。”
    风沙迅速将这座崭新的修罗场掩埋,那些余热还未散尽的尸首和广袤的大漠融为一体,没有人敢打开城门清扫这些亦或亲朋亦或战友的遗体,不久之后,这些腐尸将风化成无从分辨的白骨,白骨之上,又将迎风长出一片新草。
    ……
    “不是让你在客栈等着?”墨白站在我面前,漫天风沙中手里还提着未入鞘的长剑。
    眼前晃过他单手执剑斩断流矢的从容姿态,我抬起头:“你不是说你手中的剑是拿着玩的么?”话虽调笑,我却第一次觉得这个人,他是多么不简单。
    世上之人,忙忙碌碌一生终究一事无成,能有一件事出类拔萃已是凤毛麟角,而这个人,他是大唐画圣,名家巨贾趋之若鹜;还能赈济一方,劳苦百姓歌功颂德;手中长剑也使得出神入化,竟能一柄长剑挡住箭雨无数。他到底还有多少不可思议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在笙掌柜和客栈里的客人纷纷跪在墨白面前时,我很震撼,不全是因为百姓突然对他下跪,而是百姓对他下跪时的心情。我出生在皇族,虽然活的并不长久,也受了数不尽的跪拜,但他们拜我,只因为我是公主,因为我的身份地位,就如同他们敬畏帝王,仅仅因为帝王是帝王。而这些百姓对墨白是发自肺腑的,是信服,是敬仰。
    这个人,我想,他远比依靠地位和权威而受天下人朝拜的帝王要强大。
    两日后,李瀍在雁门关以一身戎装加冕称帝,改年号为会昌,史称唐武宗。三万守军列阵于雁门关外,浩淼荒漠旌旗猎猎,战马齐嘶,三军将士披戈执锐,一路送出城外九十里,队伍蜿蜒宏伟,宛如一条正向着苍天飞去的青龙。
    背景是黄沙飞扬,苍穹辽阔,前方是大唐江山姹紫千红,将士们的歌声激荡在天地之间。
    茫茫瀚海,亲亲我家。滚滚尘土,悠悠我穴!朗朗乾坤,男儿热血,浩浩苍穹,佑我柔然!
    送别一位帝王,却没有对帝王的歌功颂德,而是一首在这片苍凉大漠上代代传唱的战歌。想象着,每一次在李瀍出兵打仗的时候,这磅礴嘹亮的歌声定都会响彻战场上空。而李瀍,他虽荣登帝位,但在三万将士心中,他还是那个执刀而出,和他们一起滚过刀光剑影的镇边大将军。
    我想,李瀍穿战袍登基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他离开雁门关,并不是远离战争,只是进入了另一场战争而已。
    宫廷的斗争,从未输给过血雨腥风的战场。而他的将士们,希望他们的将军,在这片即将迎来的新战场上继续凯旋而归。
    只可惜,这场宫廷中的战争,将变成他一个人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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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们来猜猜这位紫衣姑娘的身份吧,大家一定感觉得到她没那么简单对吧!

  ☆、第三十二章 泠泠落雨

城门外舍命相救的紫衣女子名叫瑶湮,伤的虽重但没有伤及要害,医官开了药方已无大碍。此次返回长安,阿瀍将她一并带在身边,同乘一辇。
    我如愿来了一趟西境,心愿完成,停留半月后也启身告辞雁门关,一路游山玩水返回栖凤山。
    墨白颇为洞察人心:“你好像很担心这个瑶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出心中感觉。她是李瀍的恩人,长得又好看,李瀍对她倾心也是应该的。可她这样倾城绝色的容貌,出现的又这样巧,总叫人有些心神不宁。
    随着李瀍的登基,那个属于文宗李涵的时代已离得遥远。
    再也不会有人记起曾有一个处心积虑登上皇位,却又自己服毒而死的帝王,也不会有人再深究他为什么自愿放弃费尽心机才得到的皇位,更不会有人记得曾有一个翠竹般清秀的公子做过历史的客串。
    逝去。
    开始。
    九月菊吐出新蕊,梧桐落木纷纷,黄叶漫山遍野,墨白在山中停留两日后作别,道赴友人之约前往宝泉饮酒赏菊。
    宝泉与凤翔不过两日路程,我幻想他还会回来,但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我蹲在栅栏门外枯等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坐在门槛上哭了整整一宿,领悟到既然墨白不是李湛,于我而言就只是一个过客,擦肩而过,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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