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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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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王怀中的女子轻轻抬起头,望向帝王黑色的眸子:“我知道你找到分灵之术了,可你知分灵之术是什么?你也看到了,朱温和月蓝的下场是什么?”
    “我理解你,可你也要理解我,”晶莹的泪珠从皇后美丽的眼睛里淌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落进朱红华服,声音里却依旧坚定,没有丝毫哭腔:“我宁愿死,也不会用我们的感情做代价苟活。”
    帝王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不顾外臣在场,紧紧搂住怀中的皇后,好像受了伤一样地将头埋在皇后柔弱的臂膀上。
    “对不起,我答应过一定会救你……”
    唯独在皇后面前,帝王不会用“朕”,在皇后面前,他只是一个想要守护妻子的丈夫而已。
    令狐专惊异地发现帝王紧闭双目的表情是疼痛难忍的,无法挽救皇后生命的愧疚,对帝王而言比千刀万剐还要难以承受,紧闭的双眼中,两行透明的,晶莹的液体缓缓滑下。
    那是令狐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帝王落泪。
    “已经足够了。”皇后平静地微笑着,缓缓拍打帝王的脊背。
    为什么,他一直高高仰视的,足可睥睨天下的帝王,在皇后怀中却像个会撒娇会委屈的孩子?
    有太多的疑问,他不知道答案,也永远不知道答案。这个答案,只有帝后两人自己知道。
    令狐专对着二人作了一揖,转身悄悄离开,行至门边时听到帝王亲昵地喊着皇后的名字:“阿源……阿源……”

  ☆、第一百七十一章 百年后唐

焚书一事就这样过去,半个月后紫宸殿被修复一新,人们很快就将这件小小的插曲遗忘。
    帝王每日处理完朝政便开始修书。因前朝已有人编纂了《唐书》,索性就将这一册新修的唐史命名为《后唐书》。
    这本书并没有从大唐开国开始写起,没有记载繁华三千的开元盛世,对战火纷飞的安史之乱也只字未提,而是从当政三年就被弟弟篡位鸩杀的十八岁皇帝唐敬宗开始写起的。
    没人知道宵衣旰食勤政爱民的皇帝为什么要抽出仅剩的闲暇时间干史官们的活儿,也没人刨根问底地追问,只当如今的皇帝有写书的爱好而已。
    帝王越发的勤政,大小事务,事必躬亲,他通宵达旦的工作换来了唐王朝的蒸蒸日上,忠心耿耿的大臣们欢欣鼓舞,认为唐王朝终于能够一雪前耻,重新高飞于九天。而唯一让百官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帝王每一次于紫宸殿与大臣们商议朝政时总会把皇后带在身边,甚至每月一次的大朝会也允许皇后一路陪同到含元殿。
    “前有敬月何太后临朝听政,今有皇后墨氏后宫干政,这成何体统!”忠心耿耿的大臣们都这样说,换做以前令狐专也定会义正言辞地站出来指摘,可现在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明白皇帝的,他没能找到救她的办法,所以只能尽可能多的陪她共度剩下的时光。
    天佑四年,樱花四月,大明宫梅园里的红梅开的正好。
    朝会结束的早,皇帝命人在梅园立了一张案几,于花树下著书,吩咐令狐专陪侍左右。
    夕阳傍山,天际出现难得一见的火烧云,漫天藕荷色和橘色的晚霞如同织女织到天空的锦缎。梅园里落英缤纷,地面铺了浅浅一层花瓣,像是故意铺成的红地毯。
    令狐专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他一直提着笔,却撑头苦苦思索,不曾落笔。
    不一会,纷繁花枝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很柔,像一只灵活娇小的猫踩在琉璃瓦上。令狐专的视线从帝王身上移开,正看见皇后蹑手蹑脚轻声走来,躲在纷繁花枝后掩着口咯咯笑,强忍着不笑出声来。看见令狐专正在看她,手指赶紧竖在唇边比个噤声的手势。
    一席俏丽动人的石榴裙上点染了几朵白梅花,与梅林里的红梅交相辉映。
    帝王没有抬头,却已然发现了她,声音里裹了宠溺的笑意:“得意什么,早发现你了,还不出来。”
    “啊,怎么又被发现了!”皇后嘟起嘴从花枝后走出来,眼睛却在俏皮的笑。
    她提着石榴裙欢蹦乱跳跑到皇帝身边,抱住皇帝的胳膊像小猫一样在他胳膊上偎来偎去。皇帝被她弄得写不成字。索性放了笔,将她揽入怀中。
    “阿白,我告诉你哦,那双鹧鸪又来我屋檐下觅食了,真是贪吃的家伙!今晨还领着一只小鹧鸪一起来,是他们的孩子罢?只有这么小,这么一小点哦。”也不是什么稀奇好笑的事,皇后却像发现了一桩天大的喜事般,一边说一边指手画脚地比划,笑的合不拢嘴。
    令狐专看不透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的她变得如此娇小调皮,和邻家深阁里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这和他记忆里的皇后完全不一样,他印象里的皇后,虽然年轻清纯。却睿智沉稳。在入宫之前,他和她的数次谋面大多是在凤翔。他还记得他第一次遇到她,那时候黄巢乱党起兵反唐,他率领凤翔守将死守凤翔,多亏遇到皇后的提点才决心遵从墨公子的意思,放弃凤翔城。这才使他得以保存凤翔军队的实力,在后来的复辟战争中东山再起。
    后来又一次遇到她,是在自家的府邸,李克用包围凤翔之时。他和墨公子竭力奋战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她三言两语就想到了破敌之策,仅用半个月就引来朱温援军,迎唐皇回朝。
    就连上一次她深夜召他入宫也是如此,句句话遒劲有力,她的端庄成熟,尊贵威严,即使是屈膝向他下跪也依旧高贵无比,让他不由得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小姑娘心生敬畏。
    在他眼中,皇后是有谋有略的奇女子,是换做男儿身可撑半壁江山的女人,可是,在皇帝面前,她似乎乐于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亲手酿的梅花酿哦。”正在令狐专想得出神的时候,皇后已将一壶琼浆放到案几上。
    “哦,你酿的?”皇帝说着,自斟了一杯,递到嘴边时停下来,笑着望着皇后:“莫不是只掬了捧梅花进去,剩下的都交给锦绣负责了?”
    皇后生气地瞪着眼睛去抢皇帝的酒杯:“才没有!”
    目光瞥到案几上的书,她立刻眼睛放光,改了话题:“你写完了?”
    “写是写完了,只差一个题词。” 皇帝撑着头看她的模样,眉眼里含着笑:“书既成,夫人便为朕作个题词罢。”
    “这有何难?”皇后洋洋得意地拍拍手,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喉咙,胸有成竹道:“青釉薄酒,对梅花酿,深情未枉,三世珍藏。”
    “你这哪里是在为史书题词?”皇帝笑着问。
    是啊,这哪里是在为史书题词?令狐专也在心里默默地问。
    “你写的是史书?”皇后笑的比皇帝更厉害:“分明是你我的故事嘛。”
    皇帝笑着不再言语,手中的笔却动起来,十六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跃然于扉页上。
    令狐专听的糊涂,陛下所著《后唐书》分明是从敬宗李湛到昭宗李晔,历朝历代的皇帝的故事,皇后为什么说是她与陛下的故事?
    不过他知道,此刻他已经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了。他正转身欲走,却看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跑来。
    令狐专几步迎上去,认出那人是皇帝专门派到凤翔监视朱温的探子。
    “你怎么回来了?是凤翔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令狐专的脸色明显警觉且不安。
    凤翔来的探子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上马不停蹄,声音被喘息声割裂的断断续续:“朱温……兵变了……梁军已经……在来的路上……”
    “什么?!”令狐专像被雷劈了般脸色剧变,十万火急,他想也没想就折身向皇帝禀报:“梁王已然发难。陛下,我等誓死效忠陛下!”
    相比于令狐专的紧张激动,帝王却显得平静的异常,只是握笔的手暗自握的更紧了些。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四月的夜空高远澄澈,璀璨星空如同一盘高深玄妙的棋局。
    我抱着一坛梅花酿坐在含元殿的屋顶上,放眼望高远夜空下整座长安城。灯火万点,却不是安乐祥和的万家灯火。而是战场上燃起的烽火。隔得太过遥远,听不见厮杀声,只能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黄泉业火映红半边天空。
    今夜的大明宫安静的就像月亮上的广寒宫,清辉冷冷,如同梦境般不真实。
    良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下来。不用回头就知来人是墨白。
    我无限遐想地望着远方,遥远天际就像浮起一幅幅幻象般,勾开往事之窗。
    “你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带我来这里,也是这样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我们一起喝你酿的梅花酒,一起谈论着来生,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个地方真高,高到可以看见全天下。”
    他没有说话,静静坐到我身边,和我肩并肩放眼远眺。
    我唏嘘感慨一声:“真是往事如烟,日子过得真快,仿佛发生在昨天的事,一眨眼。再一看,都已经过去整整百年了。”
    我偏头望向他,他今夜依旧一席玄黑锦袍,花纹繁复。墨发翻飞,手中握着红梅折扇,蓝玉扇坠静静挂在上面。
    他的眉眼那样好看,是我看了长长百年也看不够的温柔。
    脚下的大明宫,纹窗朱帘,绣幕锦帏。画栋雕梁,飞甍碧瓦,此刻全都沉浸在一片死寂当中。我轻声问:“宫人们都安全离开了?”
    他依旧静默,无声地点点头。
    我也略微点了点头,眸子里的惆怅旋即荡漾出一丝笑靥:“这座大明宫,如今终于只属于你和我了。”
    良久,他的手掌附上我的手,紧紧握住,我看了看他,与他十指交缠,他的眸子依旧没有焦点地看向远方:“姐姐,这许多年和我一起,你开心么?”
    “湛……湛儿……”
    我被他神情里的痛色感染,声音颤抖起来。
    他偏过头来看我,眼神中的冷静沉着正在一点点重新凝聚,握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你一直想念阿祚,今夜就去河中找他吧,令狐专已经备好了马车在正阳门等你。”
    我挣开他,拼命的摇头:“我不走,你不是说都已经安排好了么?明日朱温进宫的时候我就悄悄躲起来,不会被他发现的,等你处理好事情以后,我们再一起离开不是更好么?”
    “不可以。”他铮然打断我。
    我被他眉眼间的决然震慑,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瑟缩着:“我留在这里会拖累你吗?”
    他不再说话,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望向远处火光丛丛。
    我咬咬牙,扯住他的衣角:“你别生气啊,我、我依你就是了,其实我挺想去河中的,真的。河中……在哪里?离长安远不远?”
    他有片刻微怔,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快同意,伸手指着东边,那个连灯火的亮光都看不见的远方,手指依旧那么修长好看。
    “我和阿祚一起在河中等你,事情解决之后,你就会去河中找我们,是不是?”
    “嗯。”良久,他也只是这样云淡风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并不希望他再去找我,因为,我就要死了。我一直瞒着他,瞒的太辛苦,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能感受到,今夜是我在世间最后一夜,破裂的魂魄已经支撑不到让我看到明天的日出了,那么趁这个机会离开他,也是好的。
    我将梅花酿斟满两只酒杯。强颜欢笑:“我与你在帝王陵里结发为夫妻,却连合卺酒都没喝,真是遗憾!”
    他愣了愣,偏过头来时我已把酒杯递到他面前。
    星光照的他眉清目秀。风度翩然,他接过酒杯,与我手腕抵着手腕,手臂相互交缠,杯中琼浆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执我双手,四目相对。
    合卺为夫妻,
    至死不相离。
    来世重逢日,
    再话嫁娶期。
    他缓缓揽过我的腰肢,微低了头,薄凉的唇印上我的唇瓣,我缓缓合上眼睛,星空之下,天地之间。除了他温暖的怀抱和亲吻,再也不剩其他。
    我爱着的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想要追随的这个人,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他相拥相吻。
    长久的拥吻后,我的唇稍稍离开他一些,双臂环上他的脖子:“你说过要陪我一起看三生石上你我三生三世的故事,我会在三生石畔等你,来世你可千万要赴约。”
    他将我更深地送进怀抱,嘴角终于扬起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不就是三生三世么,我去寻你就是了。”
    我顺势舒适地偎在他怀中:“说得倒轻巧。到时候可别赖账。”
    “你看,我今生不也失忆了?可我一样找到了你,一样爱上了你。有一些牵绊轮回是斩不断的,怎么。你不相信我了?”
    我笑着在他怀中观赏他说话的样子:“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他轻轻点了点头,眸子里的光闪动了一下,长长吁了一口气,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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