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凰-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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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承载着他的身影。
但是这样宁静的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
当年沙陀族李克用帮助皇族复辟并不是义务的,而是和皇族有约在先,一旦皇族重返长安,就将河中十五州划分给沙陀族所有,这也是当时沙陀族肯拼尽全力从黄巢手中夺取河中地区的原因。
李晔登基后履行了当年诺言,将河中的土地分给了沙陀族,封李克用做了河中的藩王。
随着李晔的励精图治,唐王朝俨然有复兴之意,这让李克用开始寝食难安,终日诚惶诚恐。
沙陀族与大唐皇族虽曾是盟友,但两国之间是没有友谊的,有的只有利益,当初两国结盟是因为互相有利可图,而如今皇族和沙陀族各自实现了自己的利益,联盟也就随之瓦解。如今大唐蒸蒸日上,李克用担心,一旦唐王朝真的复兴,李晔势必会将河中重新夺回去。
他担心的并非毫无道理,因为早在蜀中帷幄下,墨白和李晔就打算要走一招过河拆桥。
何况李晔并非偏安一隅得过且过之徒,他有重振大唐之心,就绝不会容忍大唐的土地割让给别族。他正在养精蓄锐,若有朝一日他兵强马壮,国库充盈,必举而攻之。
面对这样的风险,李克用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他要将河中大片沃土永远据为己有,就要做好对李晔的防范,而兵书上有云,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于是在我和墨白在栖凤山上悠然度日的时候,山外世事再一次风起云涌。
李克用拥兵发动政变,挥师直插京畿道,兵临长安城下。
李晔自嗣位以来大力扩军,按道理李克用根本无法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占领京畿要道。奈何天下向来彪炳他为唐王朝的友好近邻,而他起兵时正值李晔一年一度的会师大典,每年这时候各地藩王都会带兵到大明宫操练,以接受李晔的检阅。于是李克用借着这个名义堂而皇之地带兵路经各个关隘,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我是在和墨白下山买米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彼时,李克用和所率兵马已经占领了皇城,听闻李晔已经逃离了长安。
在米店听说这些事情后,我忍不住问墨白:“既然是借着会师大典的名头进了长安,各地藩王理应也带军云集长安,这么说的话,长安城中能够抵抗沙陀族的兵力还是很多的,为什么李晔还会这么快败逃” 我十分不理解,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难道那么多藩镇还抵不上李克用一藩的势力”
墨白觉得分析当今天下风云乱世对我来说太过为难,揉揉我的头发。给我打了个简单比方:“朝廷分封出去的藩王就好比嫁出去的女儿,你想,如果有一天我与你父母不和,你是站在我这边呢,还是站在你父母那边”
我挠挠头:“我已经没有父母了,这个问题根本不成立啊。”
他悉心引导道:“我是说比如,比如我和你父母兵戈相向,你会带兵与我为敌”
我继续挠挠头:“我也能带兵”
他手抖了抖,十分无语地点点头:“对,能带兵。”
我疑惑道:“可你为什么要和我父母闹矛盾啊。你们和睦相处不就好了”
他哭笑不得地抓起一把米:“来。我们还是买米罢。”
我们买了米就准备出城往山上走。
听到皇城再一次沦陷的消息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墨白又想要再次出山相助,可他什么也没说就领着我离开了。上一次他不是这样子的,上一次他听说长安被黄巢攻陷的时候。失落的丢了魂似得。他说如果天下太平他愿意与我隐居相守。如果天下狼烟四起他就不能置之不理。
可自他从朱温军营救出我,得知我的魂魄受损后,就再也没跟我提过天下之事。
我们把米驮到马上。牵着马走到凤翔城门,正遇上几个穿戎装的士兵垂头丧气地进城。
这些士兵隔着城门洞看见墨白,眼里立刻放光,扑过来跪在墨白脚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公子,我们刚刚去山上没寻到公子,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公子”
隐居的这些年少有人对墨白这么热情,突然受到此等大礼让他有些不适应,立定了稍稍低头俯视他们:“何事”
其中一个士兵恭谨地又行一礼:“我家令狐大人请公子去一趟府上。”
“令狐专”我诧异道:“他找墨白做什么”
“大人想请公子出山相”
士兵还没回答完,被墨白啪的合上折扇打断:“麻烦诸位回去禀报令狐大人,在下已经不再过问世事。”
“可是”士兵们立刻焦急地跪直身子,墨白再一次打断他们,牵着马向前走了一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走吧。”
“阿白,”我叫住他:“去吧。”
他回过头,神色有些惊异。
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天下,他能假装对世事不在乎来欺骗自己,可他骗不了我。天下不稳,他怎会毫无顾念地偏安一隅,苟活偷生。他之所以不再过问,是考虑到我。他担心再次出山会像上次一样置我于险地。对于我的魂魄碎裂,他一直都很自责,所以才甘愿放弃天下,在栖凤山上日复一日地陪着我、弥补我。
但他其实不需要自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更好的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变成他的拖累,让他因为我而放弃想要做的事。所以我不想让他因为我而放弃心中大义。
“做你应该做的事,这样就够了。”
良久,他调转马头,牵起我的手:“陪着我。”
我使劲点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其实他不是要我陪着他,他只是想要陪着我而已,他以为他的心思还能瞒过我,可我和他在一起太久,怎么会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来到令狐府的时候,令狐专正一脸愁容地在庭院里踱步。
正欲跟着墨白上前向令狐专打招呼,目光不经意瞥向院子里的角落,墙角的紫阳花开的正好,开出一蓬蓬蓝色和紫色的花球。
我不能置信地揉揉眼,再往墙角看,更加不能置信,再次揉揉眼:“是我眼花了么我怎么感觉自己看见月蓝了”
他轻声笑着把我的手放下来:“别揉了,你没有眼花,那是月蓝。”
坐在紫阳花下的女子一席水蓝长裙,长发很随意地挽在脑后,正望着蹲在花圃前玩泥巴的两个小孩子出神。她看的入神,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来了人。
令狐专看到我们立在门口,立刻小跑着来迎接,满脸的愁容中挤出一丝苦笑。他引我们进了正厅谈话。
令狐专的父亲令狐绹以宰相之身辅佐了李怡李温两代君王,后来虽遭贬谪离京,也是西京凤翔的第一把交椅,而他的宅院却着实配不上他的官阶,连作为脸面的正厅也简朴的出奇,桌椅皆是几十年前的旧物,桌子角已经被磨圆,椅子的把手也被磨的光滑锃亮。
唯独正对厅门的一幅水墨气势恢宏,衬得简陋的居室立刻大气磅礴。画中落日如虹,山川壮阔,江海奔流。
“这不是墨白画的万里河山图么”墨白当年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这幅巨作。
令狐专点点头:“公子与家父是莫逆之交,公子赠予家父的这幅水墨,家父一直都挂在正堂。”
望着这气势恢宏的万里河山,不由得想起如今的山河破碎,心头一紧:“令狐前辈真是可惜了。”
现在想想,从李温当政,残暴统治激起天下民怨后,大唐的战火就没终止过,先是桂州叛党,后又黄巢起义一举攻占长安,皇族好不容易重新拿到统治权,还没缓过神来,又被李克用兵临城下,唐皇再次弃城而逃。
我不是为令狐绹的死感到可惜,而是为失去令狐绹的如今的大唐感到可惜。自从令狐绹死后,朝廷里就再也没有死心塌地效忠唐王朝的大臣了。对一个国而言,最悲哀的不是外有敌国外患,而是内无法家拂士,朝中无可用之人,这才是如今大唐屡遭劫难的根源罢。
令狐专与我和墨白分主客坐下,他吩咐下人添了茶。
一想到他们谈起正事来我就插不上话,赶紧先行一步问道:“月蓝怎么会在你这里”
“姑娘说的是敬月皇后”令狐专品了一口茶:“李克用控制长安后,陛下就带敬月皇后来凤翔避难,现就居住在我府上。”
“李晔也在”我惊声大呼。
惊呼完又赶紧自己小声改了口:“陛陛下原来也在这儿啊。”
令狐专没再理会我,仰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水墨,又回过头看看墨白:“父亲临终曾叮嘱说,若有一日大唐危矣,公子手中的墨笔就可化作利剑。”
墨白默不作声,算作一种默认。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当年黄巢起义,若没有他深入川中献计练兵,争取沙陀族联手平乱,皇族就不能有今日的复辟。
令狐专坐直身子:“陛下逃到凤翔的消息迟早会传到李克用耳朵里,到时李克用必然会大军压境。我令狐家世代享君王俸禄,为李唐效忠,决不可在我令狐专这里让陛下有半分闪失。”
他的语气凝重起来,抱拳道:“所以这一次,在下虽知公子有归隐之心,也不得不请公子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ps: 历史上,唐昭宗李晔确实是个年轻有为的皇帝,至少比他的父亲和兄长李温和李儇要称职的多,他想要重振山河,复兴大唐,这个年轻的皇帝也因此做了很多努力。只是大唐积弱多年,已经有太多窟窿堵不上,李温李儇连续两代君王的无道更是加速了大唐的内外矛盾,大厦将倾,已经不是仅靠他一个人就能力挽狂澜的,所以即便他有心励精图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他的悲哀,也是那个逝去已久的古老王朝的悲哀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凤舞紫阳
我没有继续留在厅堂打扰他们说正事,从果盘里挑了个水灵的桃子打算出去散心。,可也得分清主次。我从他怀里钻出来,我有很要紧的话跟他说。
“如今我们在此孤军奋战,为什么不去寻求外援”
听闻此言,令狐专转过头来:“话虽如此,可姑娘也看到了,长安城中会师大典,没有一个藩镇站出来保卫皇城。如今各个藩镇作壁上观,都在储存自己的实力,没人会真心帮助朝廷,求不到外援的。”
“梁王朱温麾下尚有不少兵力。”
令狐专连连摇头:“梁王与陛下素来不合,听闻在朝堂之上甚至不行君臣礼,公然藐视君上,怎么可能出手相助”
“如果我有办法说服朱温出兵相救呢”我看了看墨白,他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当今敬月何皇后与梁王有前世牵绊,令狐大人或许觉得小女是信口胡言,但她是唯一能说服朱温的人,如果她去向朱温求援,或可有退敌的希望。”
对于让月蓝求朱温做外援,令狐专并没有立刻表态,毕竟让一个女人穿越敌人的包围圈去千里外求援实在太过危险,何况这女人还是当今皇后。
傍晚,日落月未升,天幕昏昏沉沉,我蹲在花圃旁摆弄紫阳花玩。月蓝来找我,问我前世牵绊是怎么一回事,显然我在厅堂说的那番话她都听见了。
摆弄花瓣的手停下来,我站起身,蹲久了突然站起来有些晕,她慌忙搀扶我,我握住她的手,将她手背上半心形的印记握在手心里。
“这件事,我本想你一返回长安就立刻告诉你,可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也便再也没有找到机会。”
我捧起她的手给她看:“这个标记不是胎记,也不是你能看到未来的原因,是你的前世施用了一种非常古老的秘术而造成的。你的前世也生在一个如今这样的乱世,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秘术士,能够掌管数以万计的人的生死,可你从不滥用你的术法,你说秘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回忆如嫣尚禾并不长久的一生,可以想起的故事算不得多,却在一时间无从讲起。
“你的一生只施用过两次秘术。救了同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朱温的前世。他悔恨没能守护好你,仇恨害死你的唐王朝,所以发誓来生要向李唐皇室寻仇,并以性命相交换,扭转了他今生的命相,让他走上了叛唐之路。可命运却安排你成了为李唐皇室的一部分,他想要守护你,所以为你背叛了黄巢。投靠了李唐皇室。”
跟她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明白,望向她的眼睛,这双和如嫣尚禾一模一样的眼睛,却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和如嫣尚禾不同的东西。我说不清这种不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明明她们是同一个人转世而来。同样安静美好的面容。却总给我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愣了许久,恍然大悟地吁了一口气:“怪不得梁王与陛下一直不和,还曾与陛下兵戈相向。原来竟有这样的来由。”
她皱起眉头:“若如你所说,梁王是我前世的恋人,我出面求他救我如今的丈夫,你觉得他会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