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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浮躁-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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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空说:“这饭店什么都贵,就说咱吃的这凉盘和啤酒吧,外边一盘八角,在这里二元二,外边一瓶一元零八分,在这里三元。为啥这么贵,来人还这么多,现在人都有钱了,就要买身价钱!”
  小水说:“拿钱买阔气哩?”
  大空说:“咱一生能阔几回?兄弟今日是有了钱了,咱不吃谁吃?让田中正来吃?哼,他田中正怕未必在这儿吃得起?!不妨露个底儿,这一次平白赚了四万八!”
  福运直吐舌头,问做了什么生意平白赚这么多钱,莫非挖了金窖?
  大空说:“真要是金窖,它就宽丈二长二丈,能深就恨不得只管深哩!这笔生意金狗哥知道,就是卖给兰州的那批钢材。合同订的是七天内他们必须邮来二十八万元买货钱,若款按期不到,就罚款百分之二十,若货按期不到,罚款百分之二十五。合同签好后,第二天就到州城,直接乘飞机到兰州,在那边银行、邮局物色好人,让他们将兰州的汇款压住,故意不让在七天内到白石寨,我们就私下送人家每人一千元。结果款汇来过了日期,我们就一下子罚了他四万八,钢材也借故不卖给他们了!这不算平白赚的吗?”
  小水和福运都吓得吃不下去了,拿眼睛看起金狗。金狗一直在听大空说着,只是闷着头喝酒,这阵正色训道:“大空,这话我已经给你说过几次了,放着别人,我也懒得去说了,你们公司完全是买空卖空嘛!再要这样发展下去,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大空说:“金狗哥做了公家事了,金狗哥应该说这话。可我对你们说,没事的,绝对没事的,我留有后路哩!来,咱们不说这些话了,咱喝,今日韩伯没有来,他来就热闹了!喝呀,金狗哥,你关心我,我大空今生忘不了你,下一辈也忘不了你,兄弟给你敬一杯,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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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倒斟了多半杯白酒,仰脖先灌下去了。喝完,竟发起呆来,红着眼一动不动。
  金狗说:“大空,我说的话,你听就听,不听也就不听。但我认为,虽然你一片好意把福运叫来到公司去干事,这做法未必妥当。福运不宜到你们那工作,再说小水身怀有孕,他也不能不在身边……”
  大空说:“我并不是要福运哥来当采购的,我只是借个名义好让他也赚赚钱的。金狗哥这么说了,也有道理,看福运和小水的意思?”
  小水说:“那就暂先不去了吧。”
  大空说:“好好,这也好。”就抓起酒瓶子又喝了半杯。喝完,人就有些不行了。
  金狗说:“大空,你不要再喝了!这样做不是别的原因,这样是为了你好,更为了福运他们。咱先回吧,到我那儿再说。”
  福运扶着大空,四人出了饭店门,大空说:“金狗哥,你说的对着哩,福运有小水,小水要给咱生个侄儿了,我不能拖累了他们。我知道我这是在刀刃上走路,一步迈不稳就会失踏。失踏就失踏了去,我没老婆没娃,死了无后顾之忧。金狗哥,我求你办个事,你是记者,你给我在州城报上发个声明,就说我雷大空与你们毫无干系,这是要给别人看的,咱挣了钱,咱们都享受,出了事就让我一人去受刀剐去!”
  金狗气得说:“你尽说屁话,大街上你再胡言胡语,我要拧你嘴的!”
  小水说:“大空,你是醉了?叫你少喝少喝,你看你醉成什么样子?”
  大空却扑通一声跪在金狗面前,还在说:“金狗哥,我求你发声明,真心求你!”
  金狗搧了他一个耳光。
  大空则没有动,说:“打得好,你再打!我是该打的,我大空不还手的!”
  福运一见此状,忙将大空架起来背着往记者站去了。大空在福运的背上突然哈哈大笑,笑得没死没活。四人到了金狗的房子,大空笑着笑着就又哭起来,痛骂自己是人是鬼是半人半鬼,让他们不要恨他,他既然到了这一步,他就要一头往南墙撞,把南墙撞倒!哭着哭着,就吐起来,将刚才吃下的东西肮肮脏脏全吐了一地,然后死猪一般地睡着了。福运和小水忙出去铲土垫地,金狗将大空往床上抱的时候,大空的口袋里掉下五个装在小纸袋里的避孕套。金狗也就明白大空已经在干着那些事了!当听见小水和福运铲了土回来,赶忙握在手里,借故出去丢进了垃圾箱。
  第二十一章
  小水和福运从白石寨回到仙游川后,心绪显得十分低落。原本是兴兴冲冲而去,现在是灰心丧气归来,且连那张赖以生存的木排也没有了,只是在家愁得转出转进。眼看着州河上船排往复,福运除料理了地里的庄稼外,就思想再扎张排吃水上饭;小水不同意,韩文举也不同意。
  小水说:“大空一走,那些和咱搭伙的船工就又去了河运队,你要一个人撑排,我真不放心的!你是那手脚利索的人吗,货源哪儿寻,怎么去推销,你受苦受累,家里人跟着担惊受怕这都不说,那田家却不知又怎么要欺负你了!”
  福运无计可施,每顿饭也吃得少了几碗,间或一见黄狗扑到身上和他亲昵,就一脚将狗踢翻。
  韩文举这个时候,就免不得一场抱怨了:“福运,你打狗是给谁看的?是不是嫌弃我老家伙了?挣不来钱我又喝了酒,你心里呕气吗?”
  福运说:“伯伯你别上心思,我是恨我哩!”
  韩文举说:“你应该恨你!大空现在成了事,给你月薪一百元你嫌钱扎手嘛,你现在喊没钱?!”
  小水最烦伯伯说这话,就顶道:“不到大空的公司去,是我和金狗商量的,这你怪不得福运!”
  韩文举说:“为啥不去?大空是旁人外人?他坐牢的时候,咱把他想方设法保出来,去沾他一点光哪儿不应该,况且又不是白拿他的!”
  小水说:“你呆在渡口知道什么呀,那里去不得的,这不是已经给你说过几回了吗,你还这么嘟嘟囔囔,你是图这个家吵吵嚷嚷热闹吗?”
  韩文举偏要再说一句:“听金狗出主意,那日子过到这步田地,金狗他怎么就不管了?”
  小水气得抬起身走了,福运见小水走了也便走了。韩文举牢骚之后,也觉得有些不是,一脸尴尬到船上又去喝起闷酒。
  这日月挨过几天,七老汉行船从白石寨回来找福运,动员福运再到河运队去。福运面有难色,韩文举却主张去,口口声声金狗和大空是出人头地了,能抗得过田家了,可县官不如现管,两岔乡毕竟田中正管,该低头时低个头,还是去河运队好。七老汉就说这是金狗的主意,特意让他转告的,并嘱咐他多承携福运。小水反复思忖:金狗和田家势不两立,能这样出主意,这也是一时没办法的主意。去就暂时去吧,却又担心田中正会不会报私仇拒绝呢?果然七老汉给田一申谈过之后,田一申坚决不同意,七老汉就联合上十个船工进行要挟:不吸收福运,他们就退出河运队。结果福运就到了河运队,在七老汉的船上帮忙。
  临下船那天,小水送福运到岸边,替他拉展了衣襟,系好了腰带,说:“到河运队这不是长久事,我想金狗叔也在想着办法,一等大空那边叫人放心了,你就去他那里。眼下到船上,你也不要太窝囊,咱不欺人,可谁要欺你就给谁个颜色!”
  福运点点头,篙一点岸石,船便远行而去了。
  小水自此在家里替福运操心,更替大空操心。她让福运去白石寨给金狗捎话:大空自幼没爹没娘野惯了,肚里又没多少文化,容易自己把握不住自己,还要金狗多多劝说。就是劝说不下,打也罢骂也罢,反正得照看着。
  到了七月初,小水在家突然想起七月十一是雷大空的生日,掐指算算,正好是三十五岁。就自言自语道:明年三十六,是他的门槛年啊,门槛年是个灾年,一般人这一年都不好度过,他如今干的是叫人放心不下的事,这明年该不会有灾灾难难吧?越思越想也便越紧张起来,待到福运再行船去白石寨,就说:“你去见了金狗,就说咱今年要给大空过门槛年,到了十一那天咱俩给他送红裤衩红腰带的!”


  福运说:“他明年三十六,今年过什么门槛年?”
  小水说:“门槛年都是提前一年过的,你见过谁当年过的?”
  福运到了白石寨,将这话说给金狗,金狗很是感叹了一番小水的善良,便去到城乡贸易公司找大空。但是大空却没有在。公司的门面翻修得十分阔气,金狗一走进去,公司的办公室就设在原铁匠铺后院的厨房里,但全然不是往日的模样了,房子扩大了三分之一,墙也贴了塑料纸面,彩色天花板,上有吊灯,下铺地毯,靠墙一圈沙发。金狗第一个感觉是这里比白石寨县委的会议室阔了五六倍!里边坐着副经理刘壮壮和一个人正谈着话。金狗是认识刘壮壮的,但是一个很陌生,穿着一件花衬衫,却结着领带,跷起的右脚上的棕红色尖头皮鞋,亮得特别刺眼。金狗才要退出来,刘壮壮皮球一样弹起来,叫道:“记者来了!真是稀客,县上所有领导都来过,就一直盼不来你这位大神啊!来了使我们陋室生辉啊!”
  金狗最讨厌这假惺假气的寒暄,当下问:“大空在吗?”
  刘壮壮说:“先坐下吧!小王,给记者倒一杯饮料来!”
  旋即一位很风流的女子端了一杯柠檬汽水进来,给金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时,那么妩媚一笑,说:“记者是来采访我们公司的吗?”
  金狗说:“我找个人。”不知怎么心里突然想起那次大空喝醉时口袋里的避孕套,就再也不看那女子了。
  刘壮壮一边递过香烟来,一边大声地说:“大空不在,可你来得也太巧了,我介绍一下吧,这位是白石寨记者站的大记者金狗,这位是州城的‘州深有限公司’的杨经理!”
  金狗说:“‘州深有限公司’?”
  刘壮壮说:“记者能不知道这个公司吗?就是商州和深圳联营公司啊!这名字有气派吧,杨经理就是巩专员的姑爷啊!”
  金狗在心里一惊:巩宝山的女婿,这些人是什么便宜也要占啊!不由得心中生出一团无名之火。这火是向谁的?向大空,向杨姑爷,或是巩宝山?他自己也说不清。当那杨姑爷伸出手来与他相握时,他“噢噢”着将手伸过去,刘壮壮便笑着说:“今日是两个伟大人物会见啊!”
  金狗说:“刘经理的嘴真是做生意的嘴!杨经理你们公司生意兴隆吧?”
  姓杨的说:“还好。”
  金狗便探问:“几时到白石寨的?这里有什么生意吗?”
  刘壮壮就说:“咱白石寨有什么东西?杨经理干的是大买卖!金狗记者是大空的好朋友,不妨给你说,杨经理这次来,是商谈我们两个公司的事。”
  金狗笑了:“搞经济联合还要保密吗?”
  姓杨的说:“我一直有个想法,全地区的商业改革形成一个统一的阵线。如果可能的话,白石寨城乡贸易公司就应该属于‘州深有限公司’的分公司。现在是信息时代,那样就更利于搞活经济了!我下来就是商谈这事的。”
  金狗说:“这气派好大,真要形成,力量就不得了!”
  刘壮壮说:“你找大空,我们也在盼他快回来的,他是到省城去了,发来电报明日就返回,公司里的大事还得他定,假如是变成分公司,这里边涉及的问题就多了。”
  金狗又打哈哈寒暄了一阵,问了巩宝山女婿的一些情况,就退出来回记者站了。
  第二天一整天里,金狗始终惶惶不安,脑子里不时闪出杨姑爷那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样子,就是那满脸堆出的笑容,都几乎酷像骤雨袭来前的乌云,似狼,似虎,似魔,似妖。金狗觉得有一种危机在威迫着大空,也在威迫着自己。同时对大空的行为感到了一种屈辱和愤慨。他从清早就给贸易公司打电话,询问大空回来了没有?直到中午,雷大空回来了,他让立即到记者站来,大空推辞说公司有要事走不开,他便在电话上发了火:正是因为公司的要事才让你来的!大空来了,一进门,金狗却冷若冰霜地坐着不动,未沏茶,也未让烟,拿眼睛直愣愣看得他不知所措。
  大空说:“金狗哥,你别那样看我,我最害怕的是你那样看人。”
  金狗突然问道:“大空,你现在和巩宝山的女婿挂上钩了?你们公司要变为‘州深有限公司’的分公司?光赚钱还不够,还想攀上官家呀?!”
  大空当场脸色大变,说:“你这是从哪儿知道的?”
  金狗说:“你说有没有这事?巩宝山的女婿走了没有?”
  大空便说:“金狗哥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能给他巩家当一条狗?我大空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好不容易混到这一步,我能让巩家再把我吞了吃了?事情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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