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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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行和傅端毅等人若有所思。伽蓝对西土局势非常悲观,他说得很清楚了,大隋这次肯定要败走西土,鄯善和且末肯定要失陷,再无挽救之可能。联想到东征的失败,皇帝马上要发动第二次东征,不难想像长安对西土的策略。主力大军都在东征战场上,长安拿什么应对西土剧变?唯有消极防御,也就是说,在东征没有胜利之前,河西大军绝无可能远征西土。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心情复杂,各自低头沉思。
李世民没想到西土局势如此恶劣,联想到家中大人临行前的嘱咐,李世民隐隐约约有一种发现,他感觉自己似乎窥探到了什么,但又无法具体说清楚。记得长安权贵们对远征高丽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见,好像关中的权贵都反对,而江左和山东的权贵都支持。几年前皇帝西征,就是为东征做准备,假如西征的战果尽数丢失,西土局势对大隋十分不利,那么东征自然就要放弃,如此那些支持东征的江左和山东权贵自然要背负罪责。这关系到权力中枢的争斗,而其中局面之复杂,远非他一个日渐没落的世家大族子弟所能了解。
长孙无忌想到的则是自家的命运。假如鄯善和且末失陷,第一个要承担责任的就是弘化留守府和河西卫府,而第二个要承担责任的就是西域都尉府,二哥长孙恒安这一次肯定难逃罪责。父亲已经逝去,大哥死在汉王杨谅的叛乱中,如果二哥再遭重创,那么长孙氏的没落也就不可阻挡了。
寒笳羽衣和秦世英也在这座帐篷里。杀人不成,反被被杀者所救,伽蓝故意要羞辱他们,他们也只有忍受。直到听到伽蓝这番话,他们才意识到局势远比自己想像的恶劣,楼观道这次被胡虏算计了,输得一干二净。伽蓝和大叶护阿史那翰海做了什么交易?和莫贺可汗契苾歌愣又做了什么交易?假如伽蓝已经拿到了楼观道做为西土剧变幕后推手的证据,那对终南山来说就是一场灾难了,虽然这场灾难未必动摇得了楼观道的根基,却可以让楼观道在利益上遭受惊人损失。
伽蓝的用意不言自明,楼观道必须在策略上改弦易辙,不论对西北沙门还是对西北利益,都必须在策略上做出改变,如此大家可以合作,反之,鱼死网破,拼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他人。
秦世英马上向寒笳羽衣做出了手势,示意她抓住这次机会。
伽蓝出现后,马上成为整个谋划的棋子,是牺牲品,是替罪羊,不论西土局势最终如何变化,承担直接责任的都是伽蓝和一群西北老狼,但突厥人和铁勒人在伽蓝出现后却选择了信任他,这给了伽蓝反戈一击的机会。如今伽蓝掌握了主动,并试图拯救自己,兑现给予突厥人和铁勒人的承诺,因此他需要西北军方、老狼府和楼观道的支持,既然如此,何不送个顺水人情,大家你好我好,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
寒笳羽衣心领神会,帷帽下的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李世民。最合适的居中斡旋者,无疑就是这位李二郎了。
卢龙踌躇良久,问道,“伽蓝,此去敦煌,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搬来救兵?”
“不要指望救兵。”伽蓝断然摇手,“能救你们的,就是你们自己;能守住龙城的,也是你们这些人。”
卢龙与阿史那贺宝霍然瞪大眼睛,脸色顿时难看。大家打家劫舍做沙盗,做马贼,就是为了活命,假如连命都保不住,那后果可想而知,必定一哄而散,各奔东西。
苏合香忍不住了,她眯起眼睛望着伽蓝,粗重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愤懑,“你去敦煌,却把我们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如果你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去敦煌,我就留下。”
苏合香看了一眼西行,又看看傅端毅,最终还是紧咬嘴唇,悻悻不语。
“这里都是我的兄弟,我要救你们,就必须即刻赶去敦煌。”伽蓝叹道,“但我入关之后,就身不由己了。”伽蓝指指四周,“在这里,我还能说得上话,但入了关,到了卫府,我算什么?我或许可以在第一时间见到冯帅和王帅,但接下来我还能干什么?我或许连卫府的大门都出不来,甚至有可能被直接禁闭。”
这是一句大实话。伽蓝现在既不是老狼府的秘军,也不是裴世矩的秘密信使,他公开的身份就是且末鹰扬府的一名普通卫士,突伦川烽燧的烽子,说白了就是一名逃兵。他想见到河西卫府正副统帅冯孝慈和王威,必须借助自己的私人关系先行传信,然后由冯孝慈和王威下令召见。可以想像,这种情形下,伽蓝返回魔鬼城的可能有多大?
“你说过,要带我们去敦煌,去河西?”阿史那贺宝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
“所以我现在必须去敦煌。”伽蓝苦笑道,“如果西土局势正常,你们或许还能乔扮成胡商以获得通关文牒,依次入关,但现在关隘封锁,即便是普通胡商也难以入关,更不要说你们了。”
“唯有河西卫府的命令,才能让你们全部入关去敦煌。”西行及时插了一句,“相信伽蓝,他既然去敦煌,那就一定有把握。”
小魔头眉头紧锁,神色阴晴不定。伽蓝如果有把握,就不会亲自赶赴敦煌了,正是因为没有把握,他才扔下这帮兄弟,亲自赶赴河西卫府求助。事情麻烦了。
“人心散了,队伍乱了,魔鬼城完了,龙城也完了。”苏合香毫不客气,一语道中要害,“你和契苾歌愣虽然做了交易,有了默契,但他岂肯相信你,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他一定会倾尽全力拿下龙城。我要离开,带着我的人赶往阳关,即便受阻于关隘之下,也绝不给龙城陪葬。”
此言一出,小魔头和火狐自然跟从。楼兰苏氏走了,魔鬼城和紫云天的人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当然是一起逃了。至于龙城的存亡,鄯善鹰扬府的生死,与他们有何干系?
伽蓝沉默不语。
苏合香不能不顾苏氏老小的生死存亡,不能不威胁他,他能理解,但他的确找不到合适的对策。
“伽蓝道兄,龙城失陷,会对局势造成何种影响?”寒笳羽衣忽然开口问道。
伽蓝感激地看了寒笳一眼,此刻精绝女冠的挺身而出,帮了他一个大忙。
“河西卫府非常被动,就算长安及时拿出决策,送来圣旨,答应了契苾歌愣的恳求,允许契苾人投奔大隋,暂居楼兰,但因为龙城失陷,鄯善陷落,局势再度发生变化,长安的决策和圣旨也随之失去了作用。”
“道兄需要多长时间?”寒笳羽衣追问道,“道兄必须给一个大概的时间。”
“此去敦煌八百里,假如冯帅和王帅当机立断,即刻遣使赴龙城与契苾人谈判,那最快也是八天之后了。”
“八天?”寒笳羽衣稍稍沉吟了半晌,又问道,“道兄能做为使者赶来吗?”
“绝无可能。”伽蓝无奈摇头,“不出意外的话,使者应该是卫府长史。”
帷帽轻动,黑纱微拂,寒笳羽衣再度考虑了片刻,空灵之音再度传出,“阿苏,你能坚持八天吗?”
苏合香犹豫了片刻,仔细权衡了利弊,轻轻点头。楼兰苏氏已于楼观道决裂,此去敦煌,就算得到了河西卫府的庇护,也很难躲开楼观道的报复。寒笳羽衣这是给苏氏一个机会,只要苏氏愿意在此刻帮助楼观道戍守龙城,那么彼此间的恩怨或许可以缓和,最起码楼观道不至于公开报复苏氏,这给了苏氏从容离开西北的时间。
“火狐,当年在孔雀河,你欠了羽衣一条命。”
火狐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恼不已,恨恨说道,“好咱还给你,这次就还给你,不过说好了,就八天,八天之后,咱拨马走人”
黑纱再拂,传来寒笳羽衣动听笑声,“小魔头,当年蒲昌海上,羽衣的精绝之音可是袅袅不绝。”
卢龙神色尴尬,抱拳为礼,“当年鲁莽了,既然羽衣开口,咱岂敢背信?好,八天,八天之内,魔鬼城的兄弟任你驱使,但八天之后,这些人是去是留,就不是咱能控制的了,请羽衣谅解。”
寒笳羽衣躬身致谢。
“伽蓝道兄,临行前,羽衣能求你一件事吗?”
伽蓝笑笑,转目望向坐在身边的薛德音,低声说道,“事已至此,先生应该拿出决断了。”
“某认为,伊吾道一战,应该与楚公无关,与蒲山郡公更无瓜葛。”
“先生,西土局势发展至此,你难道还看不出其中的关键?”伽蓝凑到薛德音的耳边,声音更低,“很明显,只有西土乱了,东征才会被迫结束,中枢的权力斗争才会掀起高潮。唐国公派李二郎千里迢迢寻找先生,难道仅仅是因为配合楼观道的西北布局?”
薛德音无声叹息,“难道某始终逃不过厄运的追杀?”
“以你家大人和楚国公杨素的亲密关系,你以为你能逃过厄运的追杀?”
薛德音苦笑摇头,“某还有选择吗?”
“没有选择,实际上就是选择。”
薛德音缓缓点头,“如此,就依伽蓝之计。”
伽蓝伸手拍拍薛德音的后背,然后冲着李世民微微一笑,再对寒笳羽衣颔首示意,“人交给你了,但入关之前,必须把先生毫发无伤的还给我。”
第七十三章阳关
夕阳如血。
茫茫戈壁,一道紫色墙垣如逶迤巨龙,匍匐在黄沙之上,写尽岁月沧桑,流尽浩然之气。
阳关巍峨矗立,如一座通天彻地的战神,渊渟岳峙,大气磅礴。
赤金色的大纛在风中猎猎狂舞,红色幡旄如猛兽咆哮,黑色的燕尾垂旒如雄鹰张开的双翅,似欲一飞冲天。
鼓声阵阵,如惊雷掠过戈壁,如战刀撕裂寒风,如千军万马奔腾战场,纵横捭阖,傲视天下。
金钲激烈,如狂风暴雨般的利箭射进血流成河的杀戮场,惊心动魄,悲怆之音在苍莽大地上久久回荡,久久不绝。
夕阳下,沙丘上,一骑孤立,黑氅翻飞,衣袂翩舞,说不尽的苍凉,道不尽的艰辛。
驼铃悠扬,刀疤驮着暴雪,小跑而至,身后跟着四匹精疲力竭的**驼,还有四匹风尘仆仆的矫健战马。
烈火仰首长嘶,兴奋不已。暴雪看到沐浴在夕阳下的雄伟阳关,忍不住昂首嘶吼。
“回来了。”伽蓝激动地放声长啸,“妈妈,我回来了……”
刀疤一声怪叫,四蹄如飞,向着阳关发力狂奔。
“走,走……”伽蓝一掌拍上烈火,大声叫道,“关门将阖,快马加鞭。”
烈火一声激烈嘶鸣,四蹄腾空而起,风驰电挚,卷起冲天沙尘。
“轰隆隆……”
关门已闭,悬门缓缓下降的声音震耳欲聋。
阳关关令毛宇轩身着皮甲,披着黑氅,背负双手,慢慢走在城墙上,一双冷森森的眼睛始终盯着滞留关外的商旅,似乎想从中寻到什么,偶尔抬头望向茫茫戈壁,眉宇间更是忧色重重。
西行离开敦煌前曾说过,他要去且末,要去突伦川找到伽蓝,然后召集尚存的西北老狼,一起去长安报仇雪恨。这一去就是数月之久,杳无音信,直到最近才从鹰扬府中听到金狼头重现冬窝子的传闻。伽蓝既然重出江湖,那么其回家的日子也就屈指可数了。然而,西北局势突生剧变,先是阿柴虏卷土重来攻占且末,接着龙城举烽报警,铁勒人大举进攻。伽蓝和西北老狼们的回家之路就此断绝,生死未卜。
就在这时,西天的落日余晖中忽然卷起一股沙尘,由远及近,风驰电挚而来。
毛宇轩停下脚步,神色凝重,眉头紧缩。城上戍卒也注意到了异常,一个个驻足观看。关外局势紧张的消息已经传开,鹰扬府已下令加强关防,现在出关绝无可能,而进关商旅的盘查更为严格,这导致滞留关外的商旅越来越多,怨声载道。
“是不是关外信使?”令丞走到毛宇轩的身边,揣测道。
“希望是信使。”毛宇轩叹道,“龙城被围,驿路断绝,如今只有烽火传讯,鹰扬府对关外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卫府更是忧心如焚。”
“下午王郎将巡关,想必就是为了此事。”
“卫府和鹰扬府都在等待关外信使。”毛宇轩微微颔首,神色更为严峻,“如果再无讯息,鹰扬府就不得不出兵驰援了。”
“将军是不是想随军出征?”
毛宇轩冷笑,“咱一个被贬卫士,你以为还有出征立功的机会吗?”
“当然有。”令丞望着毛宇轩,小声安慰道,“将军所缺的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
他知道毛宇轩曾是西北狼锐士,后因罪被贬,不过被贬之后还能出任阳关关令,保留正八品的武官职,可见其罪责并不严重,或者其背后有靠山,迟早都会东山再起。
一骑从沙尘中冲出,沐浴着血色夕阳,迎着凛冽寒风,纵马飞驰。
紧接着一队驼马也冲了出来,一匹灰白色的大獒伫立于驼背之上,威风凛凛。
毛宇轩的浓眉骤然紧凝,心跳骤然剧烈,他猛地推开身边的令丞,大步冲向城楼,一边跑,一边拿起挂在腰间的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