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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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我活,伽蓝死定了,铁勒人的谋划成功在即。
风中传来战马的嘶鸣,传来奔雷般的急骤马蹄声,传来狼狗的吠叫,传来激扬的号角之声。
沙尘中冲出六骑,一个个顶盔贯甲,面带黑狼头护具,倒提双刃长刀,迎着厉啸寒风咆哮沙尘狂奔而至,杀气腾腾。
伽蓝飞身马,与六骑雁行列阵,长刀横举,气势如虎。
契苾葛的眉头皱了起来。七个西北狼,伊吾道一战,竟然走脱了七个西北狼,这是不可能的事,这里面肯定有诈,这其中必有冒充之人。难道……契苾葛的心里蓦然冒出一个不详之念,但旋即又把它强行压制了下去。
对于铁勒人来说,当前最大的敌人是突厥人,是射匮可汗,铁勒大联盟正因为再一次面临生存危机,楼观道正因为感受到了来自碎叶川的威胁,所以才再一次全力支持莫贺可汗,而薛延陀的乙失钵也正是因为局势异常紧张,才主动放弃了野咥可汗的称号,向莫贺可汗俯首称臣,从而维护了大联盟内部的团结,缓和了联盟内部的矛盾,所以才有了这一次的策划。
但楼观道和莫贺可汗之间的仇隙已生,双方的信任已经降到最低。莫贺可汗为了铁勒人的利益,主动向射匮可汗示好,并联手共抗东土大隋,以便为双方谋取最大利益。此事楼观道是否一无所知?老狼府是否毫无察觉?吐谷浑人的攻击时间正是西土诸虏朝贡大隋的时间,当吐谷浑人的军队杀到鄯善婼羌城下时,各路朝贡使团也陆续抵达了鄯善,这难道是巧合?大隋人难道就没有嗅到其中所蕴含的危险气息?
楼观道虽然为了自己的利益经略西北,但楼观道毕竟是东土的楼观道,如果东土的整体利益受损,楼观道还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置之不理吗?
正在思索之刻,远方灰蒙蒙的天际之间突然卷起一股冲天沙尘,跟着风中隐隐约约传来连绵的号角声,驼马嘶鸣声。
契苾葛掀开了护具,脸色骤然冷峻,两眼死死盯着正在天际间逆风而卷的沙尘,心里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
伽蓝还有援兵?他从哪找来的援兵?突伦川的沙盗?白龙堆的马贼?铁勒人的耳目遍布鄯善,如果有大量沙盗马贼出现,必定难以瞒过他们的眼睛。鄯善鹰扬府的军队?这根本不可能,无论是老狼府还是鹰扬府,都不会主动毁盟,毁盟就等于与长安对抗,与大隋天子针锋相对,那是找死。除了像伽蓝这些被抛弃的大隋弃卒,没人会试图刺杀一位铁勒大联盟的可汗。
沙尘中,一匹白色骏马疾驰而出。
白马,一员战将披亮银铠甲,戴七彩孔雀翎兜鍪,佩五色金翠纹护具,系红色大氅,提七尺长枪,正纵马狂奔。
一队骑士冲出了沙尘,紧随其后,皮甲鲜明,刀槊如林,气势如虹。
紧跟在大队人马之后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驼马队,一辆接一辆的马车载满辎重,轰隆隆的急速飞驰,卷起漫天沙尘,遮天蔽日。
车队中间有一辆六马拉动的豪华马车,车高竖一杆白色大旗,旗绣饰着一只开屏的白孔雀,美丽而华贵,气质典雅,即便在灰蒙蒙的沙尘中,也是耀眼醒目。
“孔雀旗。”契苾葛的脸色骤然凝重,眼里更是露出难以遏制的愤怒,“苏氏,日月峡谷的苏氏。好,好,楼观道,寒笳羽衣,苏合香,好,好……”
不祥之感应验了。骗局,一切都是骗局,西土的大隋人终于联手了,楼观道、老狼府、日月峡谷、西北老狼……他们在危机面前,就如铁勒人一样,尽释前嫌,携手合作,势必要斩杀莫贺可汗,要重创铁勒契苾部,要牢牢掌控西土局势的发展。
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就是伽蓝,就是这些西北老狼,而在背后谋划的则是楼观道和老狼府,至于突厥人,不过因势利导,坐山观虎斗,从中渔利而已。
计了,可惜的是,我可汗南下楼兰,岂能没有万全之策?岂能把自己的性命,把契苾部的生死,把铁勒人的未来交给一帮阴险狡诈的敌人?
“速报可汗。”契苾葛神色狞狰,咬牙切齿地说道,“楼观道背信弃义,菩提寺是个绝命陷阱,请可汗速调大军,攻杀楼兰。”
第六十二章菩提寺外
沙尘飞扬,寒风厉啸,一股股狂飙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吞没了菩提寺,也吞噬了戈壁上的万物生灵。
战马奔腾,鼓号齐鸣,长刀凄厉咆哮,吼声震耳欲聋,血肉横飞中不时响起惨绝人寰的绝望嚎叫。
激战正酣,七头彪悍而血腥的西北狼如冲出地狱的嗜血猛兽,张开血盆大口,残忍地撕裂着敌人,痛饮着猩红的血液,蚕食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杀”伽蓝疯狂吼叫,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射出凛厉杀气,心里只有沸腾的仇,爆发的恨,这一刻,他已变成魔兽,他已失去灵魂,他已泯灭人性,他就是洪荒猛兽,他只知道杀戮,只知道撕裂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敌人。
烈火在燃烧,在沸腾的战场上燃烧,在四射的血液里燃烧,在暴雪狂野而血腥的厮杀中燃烧。
风在吹,火在烧,长刀在发出惊天啸叫,菩提寺外,没有守护法神,只有血淋淋的恐怖的阿修罗。
西行、布衣、江都候、楚岳、魏飞、阳虎,六个老狼紧随其后,锋矢战阵如同一支厉啸的箭,一柄雷霆战刀,一把厉芒四射的剑,无坚不摧,挡者披靡,杀杀杀
鎏金护具下,契苾葛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七个西北狼,七个大隋彪悍的勇士,七把无可匹敌的长刀,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目睹大隋锐士那令人恐怖的强悍攻击力。
去年在伊吾道上,在拥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铁勒人和一群伏击者在付出惊人的代价后,还是让一群西北狼撕裂了战阵,让金狼头伽蓝带着残军突围而走,而更让人沮丧的是,殚精竭虑的谋划,精心布置的伏击,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这一次,会不会重蹈覆辙?
契苾葛回头看看背后的骑士,犹豫着,踌躇着,难做决断。如果现在就把全部兵力投上去,日月谷苏氏必定也被拉进战场,铁勒人的损失会更大,到那时,假如伽蓝再召来一支援兵,形势就十分不妙了。
伽蓝还有没有援兵?此刻是速战速决,还是拖延下去,等待可汗从孔雀洲驰援而来?
“咚咚咚……”鼓声如雷。
苏氏骑卫雁行列阵,蓄势待发,面对汹涌战场,面对波澜惊天的厮杀,亲眼目睹西土传奇西北狼骁勇身姿,无不血脉贲张,战意盎然。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就连坐下的骏马也感受到了澎湃激情,奋蹄扬首,放声长嘶。
战场已是咆哮漩涡,风在吼,马在啸,沙尘掀起重重浪涛,骑士们在漩涡中拼死挣扎,杀戮已成为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长刀破空而出,穿透了风沙,撕裂了空间,如地狱亡灵从黑暗中伸出的利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以难以想像的锋利插进了敌人的胸膛,剁进了敌人的身体,斩进了敌人的咽喉。
西北狼的灵魂是伽蓝,战阵的灵魂也是伽蓝,伽蓝就如一尊天神,他的力气永无穷尽,他无畏无惧不知生死,他更像不死亡灵,贪婪吞噬着孱弱生命。
锋矢在前,无坚不催,六狼在后,六柄长刀上下飞舞,形成片片耀眼刀幕,犹如实质,水泄不通,阻挡了敌人的攻击,也给伽蓝竖起了一道坚实护盾。
蹄声如奔雷滚滚,战马如暴龙狂飚,卷起漫天沙尘呼啸飞旋。人在奔雷中怒吼,长刀在沙尘中咆哮,战场如轰然爆裂的狂澜,震撼了这片灰蒙蒙的天地。
突然,一支长矛穿透了刀幕,狠狠刺在江都候的胸口上。“当”,明光铠挡住了这必杀一击,被刺处深深凹下。江都候遭此重创,心口剧痛,眼前金星飞舞,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江都候自知难以久撑,当即发出一声狂吼,“变阵”
西行与其并辔居中,听到江都候的吼声霍然转目,看到虬髯血染的江都候正在奔腾的战马上摇晃着,铁塔般的雄壮身躯就像失去了根基随时都有倾覆之危,急得纵声雷吼,“大虎,侧翼护卫,快快”
阳虎就在江都候之后,已然发现江都候摇摇欲坠,就在西行狂呼之际,一脚踹到马腹上,战马吃痛,骤然加速,一个腾身飞跃便已追上江都候,长刀划空而至,突然间便如狂风暴雨一般厉啸狂劈,金铁交鸣之声犹如密集雨点,惊心动魄。
魏飞斜向冲到阳虎之后,与楚岳、布衣拉开距离,死死护住战阵,拼死阻御随后追杀的铁勒人。
江都候避入战阵中间,长刀拖地,上身缓缓伏下,一口鲜血再度涌出,落在黑骝马飞舞的鬃毛上。
西行一手执刀攻杀,一手拿起角号全力吹响。
伽蓝霍然回头,眼里射出冲天杀气,睚眦欲裂。
“退快退”西行厉声叫道,“人已伤,马已乏,不可久战,退”
伽蓝仰天怒啸,长刀如嗜血猛兽,张开血盆大嘴,血珠飞射,杀气四溢,似九天之鹏,似入海蛟龙,似下山猛虎,一头射入敌群。“轰”,血光爆裂,一个铁勒骑士倒飞而起,半截尸体随着飞驰的战马急速而奔,另外半截则没入沙尘,瞬间无影无踪。紧随其后的一个铁勒骑士则如遭天雷轰击,连人带马轰然倒地,霎那间便被无数马蹄践踏于地,血肉横飞。
铁勒人愈发疯狂,如饥饿的野狼,如暴戾的野牛,四面围杀,舍生忘死,酣呼鏖战,誓死要吞噬掉这几头血腥而残忍的西北狼。
战阵随着风沙而动,随着咆哮的漩涡而飞旋,数息之后已经调转方向,向车阵急速杀进。
七彩孔雀翎在寒风中飞舞,红色大氅在沙尘中猎猎作响,五色金翠纹的护具在孔雀旗下耀眼夺目。白马扬蹄抬首,激烈长嘶。苏合香摆动长枪,一声娇叱,便如离弦之箭,逆风射出。
“轰”,鼓号连天,骑卫狂呼,杀声如雷,早已蓄势待发的勇士们终于爆发了,一时间战马如龙,蹄声震耳欲聋,一股洪流滚滚而出,如决堤江水,一路咆哮,以无坚不摧之势直杀战场。
“轰轰轰……”沙尘飞扬,直冲云霄,惊天动地的奔腾声,震撼天地的杀声,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声,猛烈冲击着战场的鼓号声,在这一瞬间骤然碰撞,轰然爆发,天地为之颤栗,风云为之色变。
契苾葛举起了马鞭,犹豫着,凝听着,两眼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淹没在沙尘中的战场。身后的旗手号兵瞪大眼睛望着他手中的马鞭,心儿剧烈跳动着,等着挥下的一刻,全面攻击的一刻。
围杀西北狼的铁勒人腹背受敌,不得不且战且退,任由西北狼冲出包围,冲向车阵。
西行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举号角,一遍遍地吹响。
苏合香长枪如电,战马如风,呼啸卷入敌阵,左右骑卫拼死扈从,刀槊并举,奋力攻杀。西行的角号声就在他们的耳边回荡,攻击,再攻击,死死拖住铁勒人,不给他们喘息时间。
“换马……换马……”伽蓝冲到车阵前,纵声厉喝。
西行、布衣飞身下马,一个拉住黑骝的缰绳,一个把江都候从马上拖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卸去他的铠甲兜鍪。江都候再吐鲜血,面色极度苍白,神情更是萎顿不堪。
车阵中的仆役连声叫喊,一辆马车迅速推开,跟着冲出七八匹矫健战马。
伽蓝长刀拄地,身形腾空而起,凌空跃上一匹枣红马。楚岳、魏飞、阳虎紧随其后,换马,列阵。暴雪浑身浴血,气喘吁吁地冲到伽蓝马前。
“守住他。”伽蓝长刀指向躺在地上的江都候,“不要让人伤了他。”
暴雪抬头看着伽蓝,目露忿然之色。伽蓝目射寒光,一声怒叱,长刀作势举起。暴雪无奈低吼,悻悻走到江都候身边,与黑豹一左一右伏地蹲踞。
布衣飞身上马。西行拿出一张角弓、一支鸣镝放在江都候身边,冲着他微微颔首。江都候惨笑,伸手握住角弓,“咱还死不掉,还死不掉”
伽蓝举刀,回头看看身后五骑,舌绽春雷,“走……”
“杀”五人齐声怒吼,长刀横空,战马如虎,飞一般再冲战场。
就如厉啸的弩箭射中胸膛,就如厉啸的长矛刺进身体,六个西北狼组成的锋矢战阵以恐怖的攻击力,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狠狠地插进了铁勒人的战阵。
厮杀声冲天而起,沙尘冲天而起,惊天狂飙在莽莽戈壁上剧烈啸叫,疯狂旋转,如通天之剑,直刺苍穹。
铁勒人没有退路,他们的目标就是杀死所有阻挡他们攻占楼兰的敌人,不管是大隋人还是西土其他诸虏,只要阻挡了他们的生存之路,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杀,以命搏命,在杀戮中寻到一条血路。
苏氏骑卫两翼跟进,奋力攻杀,奋勇向前。他们也没有退路,楼兰是他们的家,但铁勒人要攻占他们的家园,要掳掠他们的财富,要奴役他们的生命,他们只有杀,在杀戮中生存,在杀戮中捍卫自己的家园,捍卫自己的尊严。
铁勒人在杀戮中怒吼,在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