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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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土局势变化太快,且末距离敦煌又太远,即便有心相救,也是鞭长莫及。”长孙恒安劝慰道,“你尽力就行了。以某看,你和李家二郎还是尽快返回敦煌为好,以免出了意外。”
“你知道李二郎的性格,找不到人,他不会走。”少年无奈说道,“薛家大郎托了唐公,唐公又把此事交给了二郎。虽然小妹还有两年才嫁给二郎,但这门姻亲关系是事实,你我都是他的郎舅,不帮忙不行,何况你还是西域都尉府的都尉,凭你之力,把薛家安全护送到长安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我们竟然迟了一步,寻不到人了。”
长孙恒安皱皱眉,不满地说道,“唐公为何揽下这件事?难道他不知道裴蕴和薛道衡之间的仇怨?裴蕴和裴世矩都是出自河东裴氏,又同为当朝权贵,皇帝近臣,无须裴蕴开口,裴世矩的手下就会殷勤代劳,置薛家于死地。某初到西域,立足未稳,上下都受到裴氏的掣肘,如今更是深陷危局,哪来的精力去帮其寻人?二郎在哪?你把他请来,某亲自劝他速返敦煌,不要留在这是非之地。”
“某也很疑惑。”少年说道,“唐公向来谨小慎微,为何揽下这件麻烦事?难道他不怕得罪了当朝二裴?”
“你可曾向李二郎打听过?”
“李二郎只字不露,不过李二郎提到了右翊卫将军薛世雄。薛世雄曾在西土征战多年,麾下有一批西北悍将。以李二郎的估猜,薛家流配且末后,薛世雄肯定会告之这批亲信,托付他们照顾薛家,所以李二郎认为,薛家应该受到了且末鹰扬府的保护,不会轻易陷落,现今可能藏匿于某个隐蔽之处。”
“薛世雄?”长孙恒安若有所思,左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几案,似乎想到了什么。
少年注意到长孙恒安的异常表情,急忙问道,“二哥是否有所发现?”
“某曾查阅过老狼府的旧日文卷,当年薛世雄远征伊吾的时候,西北狼曾奉命扈从,其中就有敦煌,而且敦煌还救了薛世雄的命。去年伊吾道一案,敦煌罪在不赦,依律当斩,恰好薛世雄到河西迎接泥厥处罗可汗,在他的力保之下,敦煌从轻发落除名为民,配发且末戍边。”
少年眼前骤然一亮,面露喜色,“二哥的意思是,薛家可能在敦煌的保护之下。”
“据某所知,薛世雄和薛道衡可是至交好友。”长孙恒安重重敲击了一下几案,面露忿色,“西行蓄意欺骗老狼府,居心叵测。先是隐瞒康国质子昭武屈术支一事,现在又隐瞒薛家之事,可见其中必有隐情。”
少年频频点头,“隐情肯定有,而且非同寻常,否则楼观道的寒笳女冠不会亲自赶到婼羌城帮助李二郎寻人。”
“精绝女冠?”长孙恒安略感惊讶,“从孔雀河而来?何时?”
“就是今天。”少年说道,“李二郎听说且末失陷,薛家无迹可寻,随即依照唐公的嘱咐,派人求援,结果来得竟然是楼观道,竟然是寒笳女冠,实在是让某大为吃惊。”
“某也很吃惊。”长孙恒安眉头紧锁,手抚长须,缓缓说道,“寒笳女冠是楼观道上任法主苏道标的关门弟子,现任法主岐晖的小师妹,在楼观中辈分尊崇,薛家之事竟然劳她亲自出手相助,这说明什么?”
“唐公虽然与楼观法主往来密切,交情深厚,但仅以薛家之事来说,有我长孙氏相助足矣,何以会求助于楼观?”少年浓眉微挑,句斟字酌道,“二哥,薛道衡是高齐旧臣,与陇西李氏的关系并不密切,与楼观道也素无瓜葛。薛家大郎薛收是薛道衡长子,自小过继给族父薛儒为嗣子,虽为河东三凤之首,天下名儒,但与唐公李渊、与楼观法主岐晖的关系也不见有密切之处。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之间有不为人知的亲密私交,就算薛家大郎向唐公和楼观法主提出了请求,唐公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儿子万里迢迢赶赴西域,楼观法主也不至于调用自己的小师妹吧?”
“楼观道起自西北,在西北有相当雄厚的实力。”长孙恒安说道,“楼观法主既然调遣寒笳女冠,就等于调遣了楼观道在西北的大部分力量。薛家几十口性命,值得楼观道如此兴师动众?百思不得其解啊。”
“如果单单是唐公介入,李二郎万里远行,尚可理解为受人之托,仗义相助,或者是李家与薛家有了利益上的交换,如今楼观道也介入了,那事情就大不简单了。”少年说道,“某绝不相信,楼观法主仅仅因为私交,就调用其在西北的力量帮助唐公寻找薛氏一家老小。另外,李二郎也说了,薛世雄就在陛下身边,会在第一时间获知薛家赦免的消息,他极有可能以最快速度告之西北旧将,让他们保护薛家老小。既然薛家自己可以解决的事,薛收又为何请托唐公?唐公又为何让李二郎不远万里赶赴西域?”
长孙恒安考虑良久,忽然举手轻摇,“八郎,此事不可介入过深,适可而止。”
“二哥何意?”少年疑惑问道。
“陛下的佛家师父是江左天台的智者大师智顗(yi),道家师父是江左茅山的上清道法主王远智。陛下登基之后,便在东都和江都兴建了两大道场,两大玄坛,其中主事之高僧、法师皆来自江左。陛下在朝堂上重用江左之士,在道场玄坛上同样倚器重江左之人,这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长孙恒安说道,“自先帝之后,长安的大兴善寺和玄都观日渐凋落,无论是北方高僧,还是西北的楼观法师,他们和关陇的世家望族一样,都迅速失去了昔日的荣宠。”
“出家修道之人也是人。无论是弘扬佛法、普渡众生,还是炼丹修真,羽化成仙,都要道场,要玄坛,要信徒,尤其需要钱财,没有朝廷和钱财的支持,一切都不存在,所以,出家修道之人实际上和普通人一样,也在功名利禄的漩涡中拼死挣扎。”
“楼观道失宠,导致其在利益上遭受重大损失,在中土的影响力也急骤下降,可以想像,楼观道必定想方设法扭转这一不利局面。”
“楼观道介入的事,必定是大事。你还记得楼观道的张宾吗?前朝武帝宇文邕(yong)正是借助此人对沙门的攻击,下旨灭佛,结果殃及池鱼,楼观道也遭到重创。其后此人摇身一变,在先帝辅政之际,潜身幕府,自云玄相,洞晓星历,盛言有代谢之征,又称先帝仪表非凡,非人臣之相,自此受先帝倚重,引为左右。等到先帝受禅,代周立隋,张宾竟然擢升为华州刺史,楼观道更是就此复兴。”
少年神色微变,蓦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担忧之色。
“自杨氏代周,一统天下之后,便有谶言,云杨氏将灭,李氏将兴,并广为流传。陇西李氏因此备受压制,而唐公也因此仕途坎坷。”长孙恒安喟然叹道,“楼观法主、唐公、寒笳女冠,李二郎,谶言……把这些事情与当今陛下和复杂的朝政联系到一起,即便撇开薛家和裴氏,也能或多或少猜到一些东西。楼观道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而唐公也在玩火,一个不慎就有玉石俱焚之祸。”
“二哥,这些都是揣测,无稽之谈。”
“所以某叫你不要介入太深,适可而止,静观其变。”
“那敦煌和薛世雄之间的关系是否要告诉李二郎?”
“精绝女冠久居孔雀河,楼观道在西北更是信徒众多,敦煌和薛世雄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你去告诉李二郎?”
少年微笑点头,“某听二哥的吩咐。”
第三十八章屠夫和木匠
伽蓝白衣如雪,长发披散,牵着粉妆玉琢的雪儿,慢慢行走在绿洲之上。
暴雪和梦魇威风凛凛地走在伽蓝前面,其雄壮身躯和森然气势让人望而生畏。
苏罗身着蓝色长裙,戴着黑纱帷帽,紧贴着伽蓝的身后,缓步而行。
翩翩穿着半袖白色襦裙,戴红色风帽,跟在苏罗的身侧,一双碧眼东张西望,对这里的一切十分好奇。这是西域的鄯善,也是东土大隋的边陲,但在这里看到的面孔大都是她所熟悉的西土人,其中尤以栗特人为多。
冬窝子方圆近百里,大小绿洲几十处。时值深秋,附近牧民赶着驼马牛羊聚集而来。与此同时,从且末逃亡而来的难民也汇聚至此。另外还有从焉耆、高昌等地逃亡而来的诸族流民,大家都把度过寒冬的希望寄托在这片土地上。
河北刑徒谢庆、方小儿,薛家十三郎、十四郎,两个突厥侍卫,两个黑突厥骑士,各自牵着马,拉着驼,紧随其后,一路上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四周。
这片绿洲靠近冬窝子的中心位置,范围很大,水草丰茂,适宜放牧,是冬窝子的牲畜交易市场,也是牲畜屠宰和皮草加工之地。绿洲之中,帐篷林立,驼羊成群,人流往来不息,有久居于此的各族胡虏,也有途经此地的商旅,更多的则是到此过冬的游牧人家。
今年和往年不同的地方就是逃难的胡虏多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吐谷浑人攻打且末,突厥人和铁勒人在罗漫山(天山)南北征战不休,还源自东土大隋人在占据鄯善、且末、伊吾等地后,迅速把自己强悍力量延伸到了西域腹地,对西土诸虏的影响力越来越大。
大隋已经成为西土最强者,突厥人、铁勒人和西域诸国都臣服于大隋,如此强国,当然可以庇护弱者,当然是依附的最佳对象,所以西土战乱之地的胡虏只要有条件有能力,都不惜代价逃进大隋领地,而鄯善之地的孔雀河和且末水,两水之间的楼兰古城和冬窝子,两水交汇之地蒲昌海,就成为西土难民避难的首选之地。
“大兄,你要买马吗?”苏罗上前一步,轻轻挽住伽蓝的手臂,娇声问道。
伽蓝握住苏罗柔嫩的小手,笑而不语。
“大兄,这次翰海叔父和泥孰大兄带来了两百匹碎叶川最好的战马,还带来十匹大宛的汗血宝马。”苏罗低声说道,“大兄,你如果要马,我可以帮你。”
伽蓝摇摇头,“我不是来买马,我是来找一个兄弟。”
苏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里还有西北狼?”
“他和我一样,都是奴隶,我们一起在敦煌长大,一起在龙勒山练武。”伽蓝说道,“他十岁从军,十五岁进入老狼府,出生入死征战十年,终于有一天,他倒下了。”
“他死了?”
“他死了,在老狼府的名册上,他死了。”
“大兄,他为什么不回老狼府?”
“回去了,就真的死了。”
“为什么?”
“你看看我。”伽蓝笑道,“我能活下来,也要感谢可汗。他到了长安后,曾在天子面前替我求情。我和你父亲亦敌亦友,我救过他,他也救过我,我恨他,他也恨我。”
苏罗没有说话,半晌才发出一声黯然叹息,“大兄,现在你还恨他吗?”
“恨!”伽蓝说道,“时间越久,恨得越深。你父亲也是一样,现在他远离故土,禁锢于大隋天子身边,成为大隋天子眩耀武功的战利品,饱受凌辱,你说,他现在遥望西土,是不是恨我恨得咬牙切齿?”
“我也恨你。”苏罗说道,“非常非常恨你。这一次,如果你抛下我,独自去东方,我会更加恨你,我会恨你到死。”
伽蓝笑笑,“苏罗,你要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苏罗用力抓紧了伽蓝的手,“大兄,你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不要抛下我。”
伽蓝无语以对,就在这时,雪儿停下了脚步,拉住了他,“大兄……”
伽蓝疑惑低头。
雪儿松开伽蓝的手,张开双臂,“抱,抱……”
“雪儿,要自己走。”苏罗俯身笑道,“雪儿不许偷懒。”
雪儿根本不睬她,仰着小脸望着伽蓝,眼里露出一丝期待,“抱,抱……”
翩翩走了过来,伸开双手,“雪儿,来,姐姐抱。”
“大兄,抱,抱……”雪儿再一次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愿望。
伽蓝颇感惊喜,一把将其抱入怀中,“雪儿,再喊几遍,再喊我大兄。”
雪儿的目光望向四周,小脑袋不停地转动着,好象不愿意遗漏任何一个新奇的地方,对伽蓝的话却置若罔闻。
前方有一个简易牛皮棚。棚里有木案,案上摆满了新鲜羊肉,还有羊头、羊腿悬挂于木案上方。
牛皮棚的后方有一座占地很大的帐篷。在帐篷的后面有一座不大的牲栏,里面有驼有马,还有一群羊。
木案后面站着一位长相憨厚的年轻胡人,辫发黑髭,看装束应该出自铁勒诸部,正在卖力地吆喝着。在牛皮棚左侧的空地上有一根木桩,木桩着挂着一只新宰的羊,一位披发黑衣的高大汉子手执尖刀,正在全神贯注地削剥羊皮,对喧嚣的嘈杂人流视若无睹。
伽蓝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牛皮棚,目光从憨厚年轻人身上缓缓移到黑衣大汉的脸上,眼里露出一丝欣喜之色。
年轻人看到伽蓝器宇轩昂,看到他身边的女子气质不凡,看到他的随从彪悍威猛,知道来者非贵即富,急忙从棚内迎了出来,但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