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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大隋帝国风云-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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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德音找到了伽蓝,把司马氏主动迎接他的原因做了解释和分析。

“裴阁老和薛大将军是否知道你的姓氏?他们是否告诉了陛下?你在南下河北之前,他们是否暗示你可以回归本堂,认祖归宗?”

“假如陛下不知道你的姓氏,裴阁老和薛大将军对你也没有这样的暗示,那么你的认祖归宗,实际就是对他们的‘背叛’,也可以解释为是一场阴谋,你和司马氏阴谋借助这场风暴从中获利。虽然陛下不会抹杀你的功劳,甚至也不会吝啬对司马氏的赏赐,但从此以后,你将失去陛下的信任,裴阁老和薛大将军也未必会像从前一样信任你。”

薛德音望着伽蓝,摇摇头,苦笑道,“某知道你不想留在这里,你想回西土。或许你认为认祖归宗有助于你早日返回西土,但你想过没有,假如你失去了陛下、裴阁老和薛大将军等人的信任,你在西土还能像过去一样为所欲为?你一旦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敦煌戍卒,你在西北的天地还有多大?你还能护卫你的兄弟朋?你还有多少力量去保护沙门?”

伽蓝沉吟不语。

薛德音的话表达了一个意思,帝国利益、司马氏利益和个人利益,孰重孰轻?假如以帝国利益为重,伽蓝就必然要借助司马氏的力量,如此皇帝赢得这场博弈的胜利,司马氏获利,而伽蓝利益受损。假如以司马氏利益为重,伽蓝认祖归宗,随即必然演变为帝国利益为重,受损失的还是伽蓝。假如以个人利益为重,伽蓝暂时就不能认祖归宗,如此一来就借助不到司马氏的力量,而帝国利益必然受损,杨玄感在这场风暴中或许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薛德音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不是站在伽蓝的立场,以伽蓝利益为重,而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以他自己的利益为重。他目前最为迫切的问题是,他已经与杨玄感决裂,一旦杨玄感赢了,他就玩完了,所以他当然希望皇帝赢。皇帝赢了之后,假如伽蓝被赶回西北,他必然受到连累。试想中枢里有御史大夫裴蕴,中央有大量同情杨玄感或者杨玄感的亲朋好,薛德音的下场可能比他父亲更惨,所以薛德音不惜代价也要确保伽蓝的利益。伽蓝获利了,他才能获利,才能重归朝堂并伺机为自己大人报仇雪恨,昭雪沉冤。

伽蓝暗自冷笑。人和狼在本质并没有区别,狼为了猎物要自相残杀,人也一样,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山东鸿儒刘炫、陇西李氏的李建成、河内司马氏的司马同宪、洛阳白马寺的明概座,甚至关中苏氏的苏合香,包括坐在自己眼前的薛德音,都在为了各自、各家族和各贵族集团的利益,争夺自己这个猎物。猎物的命运是什么?当然是他人嘴中的食物,如果猎物不能杀出重围,死了后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现在,伽蓝理解了母亲,知道母亲为什么让自己发誓不要踏入中土了。这中土这片森林里,生存环境之恶劣,生存法则之残酷,远甚于蛮荒西土。

母亲,你放心,儿一定活下去,一定会带着兄弟们重返西土。

“先生能否告诉某,温城司马氏,谁说了算?是高老夫人,还是其他人?”

薛德音略感惊讶地望着伽蓝,眼里更是悄悄掠过一丝喜色。伽蓝果然厉害,一眼便看到了关键之处。

“温城司马氏,自永嘉之乱后便分崩离析,或衣冠南渡,或远走蛮荒。今日温城司马氏,出自南阳王司马模一脉。司马模死于永嘉之乱,其子司马保出奔凉州,徙居姑臧。鲜卑拓跋氏统一大河流域,征服西北后,司马氏被迫迁至代北云中。”

司马子如就是在代北长大,并与高欢等代北豪杰结交。六镇大起义,代北陷入混战,司马子如和哥哥司马纂遂举家南迁秀容川,投奔了尔朱荣,为尔朱荣出谋划策。尔朱荣击败葛荣等起义军领袖,结束了内战之后,发动了河阴之变,屠杀了元氏皇族和公卿百官,独揽权柄。时司马纂病逝,司马子如举家南迁温城,重归故里,温城司马氏随即再度崛起。

司马子如病逝,司马消难远走关西,这一脉迅速衰落,温城司马氏随即由司马纂的子孙倾力支撑。司马纂的子孙都在山东高齐任职。高齐败亡后,又在帝国任职,尤其司马同游、司马同回和司马同宪兄弟,更深得先帝的欣赏和器重,开皇中期甚至同在中枢任职,权势显赫。

反观司马消难一支,本在宇文氏的北周权势倾天,但在先帝受禅之前却举兵反叛,被先帝击败之后,不得以远逃江左。江左覆灭,天下一统,司马消难及其子孙的命运可想而知,就算先帝饶恕了他的“罪责”,善待他的子孙,但又能给予多少信任?给予多少权利?

所以在整个开皇年间,司马纂的子孙后代继续掌控着温城司马氏。但到了先帝晚年,司马氏先是受太子一案连累,接着在先帝驾崩、今继位后,又受汉王杨谅叛乱一案的连累,再加政治的保守立场,可谓劫难连连,饱受打击。

司马纂一脉因此衰落,而这一脉的衰落,也意味着整个温城司马氏的衰落。衰落了就要想办法重新崛起,于是司马纂和司马子如的后代们搁置了矛盾,再度携手。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世显赫德、高望重的高夫人做为温城司马氏一面耀眼的“旗帜”,一个金碧辉煌的“门面”,重返河内温城。

薛德音的七娘就是司马消难的小女儿,薛家和司马氏的关系非常亲近,所以很多司马氏的隐秘薛德音不好直说,只能含蓄告之。

伽蓝一听就明白了,今日温城司马氏,司马纂一脉因为人丁兴旺,杰出之辈众多,实力很强,但若论威望,却比不司马子如一脉,姑且不说司马子如在山东遗留下来的众多门生故吏和附庸贵族这些宝贵的政治遗产,单以高老夫人前朝的皇族公主身份和高氏皇族在山东贵族中的份量,就足以让其掌控整个温城司马氏。

司马同宪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常高,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但司马同宪出自司马纂一脉,对他而言,最迫切的是如何让司马氏再度崛起,让自己这一脉再度掌控整个司马氏的命运,所以,他当然希望伽蓝认祖归宗,至于伽蓝本人,当然是用完了就扔到一边,难道还希望伽蓝乘势而起,继而让司马子如一脉掌控司马氏的未来?而高老夫人显然是更希望伽蓝能乘势而起,并承担其振兴整个司马氏和自己这一脉的重任,也就是说,高老夫人会更多的考虑伽蓝本人的利益。

现在司马同宪匆匆而来,某种程度意味着司马氏家族内部的矛盾正在升级。如今司马氏既不是高老夫人说了算,也不是以司马同宪为首的司马纂一脉说了算,而是看双方妥协的结果,而妥协的前提是,在利益分配,双方是否都能满意。

伽蓝的神色愈发冷肃,眼里阴戾之色越来越浓。忽然,他指着自己,问道,“先生,以你看,某是司马氏的血脉?”

薛德音知道伽蓝的决断了,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司马氏的后裔。

“过去不是,现在吗?”薛德音抚须而笑,语含双关,“可能是,可能不是。”

伽蓝剑眉紧蹙。薛德音这话说得太圆滑了。

薛德音继续说道,“将军是沙门护法,维护的是沙门利益,但沙门在事先没有告之将军的情况下,把将军身份的秘密透漏给了司马氏,用意何在?可曾想过这会伤害到将军本人?一旦陛下获悉将军身份的秘密由沙门揭开,而将军又是沙门护法,那么陛下是否会认为沙门主动介入了这场风暴?这对沙门有什么好处?”

伽蓝微微颔首。不管明概座是怎么想的,此事都有不妥之处,假如自己走进了温城,承认了姓氏,对沙门的未来肯定没有丝毫好处。

“司马老先生何在?”

“在刘老先生帐中,很快便来拜会将军。”

“请先生代为婉拒。”

薛德音缓缓站起,问道,“何时去东都?”

“刻不容缓,今夜起程。”

第一百九十三章拒绝

第一百九十三章拒绝——

第一百九十三章拒绝

以司马氏与西北沙门的关系,明概上座绝不会在这件事上玩什么玄虚阴谋,再说明概上座提供的证据也非常详实和确凿,完全可以证明伽蓝是司马氏的血脉,但今日的伽蓝不但介入了帝国高层的政治斗争,还陷得非常深,直接影响到了司马氏的切身利益,所以司马氏不得不慎重,德高望重的司马同宪不得不亲自出面。

但伽蓝未必清楚自己的身世,如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以目前纷繁复杂的局面来说,他绝不会贸然认祖归宗,更不会走进司马氏的大门;另外,假如伽蓝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而痛恨自己的家族,甚至有报复的念头,他也不会认祖归宗;另外,假如他对当前形势的发展有清晰认知,他绝对忠诚于皇帝并不折不扣地完成皇帝交付的使命,那么迫于形势的紧迫性,他同样不会在这个时候搞什么认祖归宗,继而牵扯进更多利益纠葛,以致于让局势更混乱,甚至一发不可收拾。

刘炫收授伽蓝为弟子,并以此名义公开寄身于伽蓝帐下,此事早已在山东文翰传开,其中玄机重重,山东世家望族和名士儒生们有各种猜测,所以司马氏在获悉明概上座传递的消息后,即便还没有查验核实各种证据,却已经相信了一半,因为刘炫老先生那一系列充满了玄机的举止便是一个明证。

今日司马同宪拜会了老朋友刘炫,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伽蓝的真实身份,而刘炫也从司马同宪的嘴里获悉了一些机密,然后与伽蓝、薛德音等人所透漏的讯息互相映照,于是诸多藏在迷雾中的东西一一显露。

“楼观道,陇西李氏,独孤氏。”刘炫白眉抖动,脸上露出嘲讽笑容,“西北沙门突然传讯温城,陇西李氏和关中苏氏联袂而来,独孤震和独孤武都叔侄更是前后夹击,目标齐齐对准司马氏。好,好计谋。”

“伽蓝在风口浪尖上挣扎,岌岌可危。”司马同宪不动声色地说道。

“西北狼本就是一群刀尖上跳舞的锐士。”刘炫不以为然地摇摇手,“陛下和裴阁老既然把他们从大漠调到中原,当然有十分的把握。”

“光伯兄,刀尖上跳舞,始终是命悬一线,徘徊于生死之间,处处被动。”司马同宪大有深意地看了刘炫一眼,继续说道,“若想逆转局势,首要之务便是掌握主动。”

刘炫微微颔首,“杨玄感雄心勃勃,试图掀起一场风暴改天换地,但他妄自尊大,过度自信,始终以为自己掌控着主动,孰料却中了他人的奸计,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句话同样大有深意。司马同宪稍加沉吟后,说道,“不论成败与否,这场风暴都是关陇人的自相残杀,皇帝固然威信扫地,中央威权也将荡然无存,中土分崩离析之日就在眼前。”司马同宪手抚花白长须,面露深沉笑容,“自高齐败亡以来,二十多年了,山东人一直在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如今终于等到了。”

司马同宪表明了立场,他需要刘炫的帮助,需要重振司马氏,需要伽蓝的回归。

“某此行正是要去太史堂。”刘炫笑道,“今老夫人已获悉真相,你又亲自来迎,再加上东都局势危在旦夕,伽蓝根本没有选择,唯有回归太史堂以获得支持和帮助,但是……”

刘炫停顿了下来。司马同宪抬头望去,神色坚定,势在必得。既然自己亲自出面了,那此事就必须按照司马氏的想法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可曾考虑过伽蓝的得失?可曾考虑过西北狼和西北精骑的生死?”

司马同宪暗自嗤笑。既然回归家族了,当然以家族利益为重,个人利益当然要搁置一边,至于西北狼和西北精骑的生死,根本就不在司马氏的考虑之列。

刘炫看到司马同宪不屑一顾的表情,暗自叹息。

的确,正常情况下,任何世家望族都不会考虑一群府兵的利益。在他们眼里,府兵和刀枪棍棒没有本质上区别,都是武器,所以府兵的生死也就如同刀枪棍棒的损毁,根本不值一提。然而,伽蓝戴着官奴的印记降临人世,以奴隶的身份长大,以累累功勋才换来一个平民身份,他除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中蕴含着豪门烙印,其他的包括他的思想都深深篆刻着贫贱的印记,事实上他就是一个贫贱者。所以,从整个司马氏家族来说,伽蓝不是他们的同类,是另类,是被排斥者,甚至可以说是家族的一种耻辱,一个长在家族脸上的难看的疤痕,如果不是伽蓝有着极大的利用价值,家族可能不会承认他,更不会公开接纳他。

高老夫人没有派人来迎接,司马氏的司马子如一脉,也就是伽蓝的至亲一脉至今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与伽蓝至亲一脉有着姻亲关系的薛德音甚至在获悉司马同宪传递的讯息后都没有直接承认伽蓝的身份,相反,对伽蓝认祖归宗一事最积极的反倒是司马纂一脉,在司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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