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第4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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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话刚说完,殿门外一道匆忙的身影扑通跪在高高的门槛外。
“老奴,御马监掌印太监苗逵,奉诏拜见陛下。”
朱厚熜大喜,仿佛遇到救星般上前走了两步,接着又猛地停下脚步,惊疑地盯着苗逵,仔细审视着苗逵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错过。
苗逵垂头顺目跪在门槛外。心中忐忑不安地等着朱厚熜发话。许久不见动静,冷汗一滴滴落在猩红色的地毯上。
不知过了多久,朱厚熜幽幽问道:“苗逵,自弘治先帝始。你便极受天家恩宠重用。先帝曾派你远赴宣府戍边督军。你也没令先帝失望,那几年着着实实打了几场漂亮仗,论勇武更是力能扛鼎。以一当百,所以正德皇兄诛除刘瑾后召你回京,马上将御马监掌印的位置交给了你,苗逵,朕问你,天家待你若何?”
苗逵以头触地,大声道:“皇恩浩荡,老奴只能以死相报。”
“你果真仍忠于天家,仍忠于朕吗?”
“老奴愿对天发誓!”
“哪怕如今反贼兵临城下,社稷危若积卵,一触即倾?”
“生是皇家家奴,死是皇家鬼兵!”
苗逵的表态很坚决,朱厚熜这时才终于稍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软榻上,怔怔地盯着苗逵出神,眼泪又流了出来。
“自朕登基,所为皆无愧于先祖,无愧于社稷天下,何以朝臣误朕,权臣篡位,谋我江山,朕哪里做错了?”
说着朱厚熜又嚎啕大哭起来。
苗逵手足无措,只得磕头道:“老奴不懂国事朝政,但老奴唯剩一片忠心,与陛下同生共死。”
“四面楚歌之时,也只有苗逵你一个忠心之人了,但能度过此劫,朕定许你司礼监掌印之位,并封你为郡王,宋时内宦童贯可封王,朕也封得。”
苗逵大喜,急忙叩首道:“老奴谢陛下隆恩。”
“京师诸卫还剩多少人马在城中?”
“京师主要拱卫军队是十二团营,然而此时辽东边军分三万骑分别在城外摆开了阵式狙击团营,团营久怠之兵,人数虽众,但依老奴看来,胜负犹未可知,所以京师城内的主要兵力只在御马监所辖腾骧四卫,包括勇士营,旗军营,共计二万余人,这是京师城内唯一的精锐之师……”
朱厚熜越听越失望,脸孔迅速涨红,怒道:“我大明京师皇都难道只有区区两万兵马吗?”
苗逵苦笑道:“当然不止两万兵马,只是按祖制团营不驻城,现在被辽东边军阻截在城外,城内五城兵马司共计六万余,还有所谓的亲军二十六卫,这二十六卫一大半驻于城外,剩下的上十二卫虽在城中,将士们却久无操练,军中将领贪墨缺员吃空饷严重,十二卫几与懒汉闲夫无异,府库里摆放的兵器生没生锈都还两说着,靠他们御侮抗敌,何异于痴人说梦,这十二卫和五城兵马司几乎可不计考虑矣。”
朱厚熜绝望地道:“如此说来,皇城必破无疑了?”
“那倒不是,老奴统领御马监多年,对腾骧四卫的战力倒是颇具信心,这支兵马是真正的精锐之师,昔年正德陛下尚武,常常禁中演武操练,练的也是这支兵马,老奴可以说,他们的战力与辽东边军相比绝无逊色……”
“那也只有两万多呀。”
“陛下,您是九五至尊,可号令天下,咱们两万多精锐守城,同时派出快马分赴各地,命各地卫所尤其是京师周边的燕山卫,大兴卫,济州卫,通州卫等兵马速速点兵进京勤王,此勤王令一出,天下诸卫起兵景从,整个北直隶数十万大军云集汇聚,数日可至京师,将叛军团团包围,只要京师城不破,城外便是叛军的葬身之地。”
朱厚熜眼中喜色一闪,接着又变得忐忑:“若是……城破了呢?”
苗逵叹了口气,垂首道:“若是城破,一切皆休,老奴愿陪陛下共赴黄泉。”
朱厚熜悚然一惊,含泪急道:“如此。还多说什么,苗逵你速速调御马监兵马守城,快去。”
“是。”
苗逵走后,朱厚熜仍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恐惧不安,思量许久,又道:“来人,四卫营将士可曾拿到秦堪,杜宏等一干逆贼及家眷?”
“陛下恕罪,傍晚时将士奉诏拿贼。秦府和杜府早已人去屋空。连仆人都不见一个……”
“速速取来团营调兵虎符,朕再亲书一道圣旨送予保国公和十二国侯府上,让他们不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出城冲破叛军防线,将团营掌握手中。对叛军合围歼剿。还有。秦贼任锦衣卫指挥使多年,卫中上下皆是亲信耳目,如今锦衣卫再也信不得了。朕下道圣旨,凡京师城内锦衣卫皆摘除佩刀腰牌,集中于北镇抚司内不得外出一步,命腾骧四卫和西厂去宣旨,胆敢违旨者,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是。”
“还有,朕早听钱宁说过,东厂厂督戴义与秦堪多年来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戴义和他的东厂也信不得了,亦照此处之,还有勇士营,听说当年勇士营曾与秦堪屠戮东厂番子数千,后来又同赴辽东诛贼,天津剿乱,这勇士营里上下官兵怕也早被秦堪收服了,与朕不是一条心呐,传旨,勇士营一并处之,还有朝中六部都察院秦氏同党,京师与之来往密切勋贵,并清查上十二卫中与之交往过甚的都督,提督,指挥使……”
朱厚熜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寒,不提不觉得,细数起来,整个京师被秦堪经营成了一个处处漏风的筛子,真要将秦党势力连根拔起,包括内阁首辅杨廷和,吏部尚书杨一清,兵部尚书严嵩,内宫司礼监,御马监等等,甚至京师手握最大兵权的保国公朱晖也和秦堪交往甚厚,若真欲清查除根,如何除起?
这是真正的内外交困之时啊,朱厚熜疲倦而绝望地阖上眼,任泪长流。
“罢了,命钟鼓司撞钟,朝中诸臣速来奉天殿朝会,商议退敌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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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子时。
夜幕降临,京师城中战云密布,人吼马嘶,早已不复往日喧嚣繁华景象。
官员和百姓被驱赶进各自的家中,城中各司各卫兵马频频调动,纷乱嘈杂的踏步声传扬在各条大街小巷,这个平静安宁的国都皇城,七十年前瓦剌兵临城下时,京师臣民也曾这般被战争的阴影笼罩,平静安宁的七十年后,战争再次悄然降临这座古老沧桑的城池。
腾骧四卫将士早已从五城兵马司手中接管了京师防务,九门落闸钉死,将士们聚集城墙马道和城门下的甬道内,滚木,擂石,火油,火炮等等守城武器被民夫一样样搬上城墙,城头高高竖起了一面飘扬招展的明黄龙旗,显示着朱厚熜绝不屈服的决心。
西直门甬道外慢慢走来了一队打着火把的人马,为首的穿着大红飞鱼锦袍,满是虬髯的黑脸上堆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此人却是秦堪的心腹亲信李二。
值守西直门的腾骧四卫将士心生警惕,纷纷执戈以对,一名百户拔剑喝道:“来人止步,城门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二浑若未闻,仍旧往甬道内走着,嘴里笑道:“连咱们的路都敢拦,你他娘的瞎了眼吗?你家千户大人也未必有这胆子,你个小百户活腻了?”
“止步!再往前走莫怪末将得罪了!”百户警惕心很高,丝毫没被唬住。
李二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往前一递,道:“奉圣谕,我等须出城一行,这是圣旨。”
百户一凛,急忙接过凑到火把下看,许久,百户露出愈发警惕的神色,右手已按在腰侧的刀柄上,沉声道:“这道圣旨盖的是天子国玺和司礼监的印……”
李二挑了挑眉,笑道:“怎么?天子国玺和司礼监的印你们也不认?”
百户冷笑:“平日倒是不敢不认,只是今日不同,宫中早已传出旨意,今日京师九门进出一概不认国玺和司礼监印鉴令旨,九门将士只认天子私玺,否则皆是伪诏,更重要的是,你们身穿飞鱼服,显然是锦衣卫所属,两个时辰前天子已下旨,但凡城中锦衣卫一律不准踏出北镇抚司一步,违者以谋逆论处……来人,将这一干逆贼拿下!”
“杀!”无数支长矛毫不犹豫地朝李二刺去。
众锦衣卫脸色一变,连退数步,李二大笑:“小皇帝倒是没蠢到家,这么早便防着咱们锦衣卫了,弟兄们,随我夺了西直门!”
“杀——”百名锦衣校尉同时抽刀出鞘,义无返顾地朝四卫营将士扑去,城门甬道内顿时乱作一团。
四面八方敲响了锣声,甬道内的杀伐引来无数守城将士,一股股黑色的人流无情向李二众人卷集而来。
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一支火箭急升直上,在半空中炸开一朵血红色的烟花。
所有人心头一沉,烟花的残影仍存在大家的瞳孔里不曾消散,只听到城门外传来如潮水般的喊杀声。
李二大喜,急吼道:“分出十人堵住甬道,其余人诛杀眼前之敌,打开城门迎辽东边军入城!”
第七百四十九章大事已定
骗取城门失败,李二领着属下不得不与守门将士杀成一团。
甬道一头城门紧闭,另一头被惊动的守城将士如潮水般涌来,很快与李二等人杀成一团,惨叫声交织一片,李二的百余属下分成两部分,十人拼死抵抗甬道尽头的将士,其余的人发疯般朝城门杀去。
守门的百户被锦衣卫的困兽之斗杀得节节败退,几个呼吸间便被李二等人逼到门边,李二杀得性起,眼中凶光闪烁不停,正待一鼓作气杀了百户夺取城门时,另一头拼死抵抗的属下几声惨叫,已死在守城将士的刀下。
李二大急,不得不再次分兵抵挡,城门内的将士压力顿松,反抗愈发激烈起来,夺取城门的攻守之势立转,李二和属下两头被堵,形势愈发危急,而城门外,两万辽东大军已开始攻城,事先约定好的城门并未打开,辽东边军不得不架起云梯往城墙攀爬,与守城的腾骧四卫将士杀得激烈难分,各自死伤惨重。
甬道内,李二杀得两眼通红,神情愈发焦急,今晚事关重要,而他是公爷计划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若不能夺取西直门,所有的一切都将功败垂成。
百名属下一个一个惨叫着死在四卫营将士的刀下,李二红着眼,狠狠一咬牙,索性转过身,将整个后背朝着甬道,拼了命朝城门杀去,然而此时腹背受敌,纵然拼了性命,终究势单力薄。拼不过京师城中最精锐的四卫营将士,刚转过身不过片刻,李二背上便挨了几刀,纵横交错的刀口如婴儿的小嘴咧得大大的,鲜血一股股往外喷涌。
“弟兄们,死何惧哉!舍了这身剐,为公爷和叶总督打开城门,咱们就算死了,公爷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儿孙后嗣,定能赐他们一个万代公侯!”李二嘴角流着血。瞋目大喝道。
剩下只有二三十名锦衣卫属下仿佛瞬间被激起了血勇之气。纷纷暴应一声,每个人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手中的钢刀舞得虎虎生威,潮水般的四卫营将士如同遇到了一道拦河大坝。凌厉的攻势竟被硬生生挡在甬道口子上。
就在李二属下百人如小浪花般即将被守城将士淹没时。被四卫营将士重重包围的甬道外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机括声。四卫营的将士纷纷惨叫倒地,一支支锦衣卫独配的弩箭漫天花雨般朝将士们激射而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外围的将士攻势一滞,敌我态势瞬间立转。现在如同肉夹馍似的一层夹着一层,双方竟都处在腹背受敌的形势下。
攻势一缓,弩箭愈发激烈,毫不留情地朝四卫营将士身上倾泄而去,片刻间便放倒了百十人,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城门甬道很快被杀开一条血路。
正打算战死城门的李二和众属下一楞,眯着眼朝甬道尽头望去,却见穿着一身明光轻铠的牟斌领着近千名锦衣卫属下赶来。
李二呆怔片刻,顿时大喜:“牟大人……”
牟斌领着千人从甬道一路杀到李二跟前,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看起来非常狰狞可怖。
“杀掉守门那一队百户,速速打开城门,混帐东西,公爷的布置差点被你毁了!”牟斌大喝道。
有了新的生力军,里面还有数百名配备锦衣卫机弩的射手,几百架机弩守住城门甬道,其余的人奋力朝背贴城门的数十名将士扑杀而去,战况顿时呈一面倒之势。
此时李二的压力已减轻了许多,甚至有暇转过头说话。
“牟大人你怎么来了?”
牟斌年近五十,身手却丝毫不弱,手中钢刀如水银泄地,拖出一道长长的雪白匹练,一名百户的胸膛被刀劈出一道长长的血口,惨叫倒地,牟斌头也不回地道:“小皇帝太过分了,我等锦衣卫南北两衙的都官们奉诏老老实实待在北镇抚司不敢擅动,谁知我家老仆冒死送信进来,言称有禁军冲入我府上,要锁拿我妻妾子女入内狱,幸亏老夫听了秦公爷的忠告,昨日已将妻儿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