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南宋-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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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了。可以回弥陀洞,也可以去兴庆府……嗯,我还是希望你去兴庆府,亲自将书信交给李枢密使。”
曹吉还是那副侧耳倾听的怪异模样,脸色变幻不定,迟疑不语。
狄烈无所谓地向队伍中间的那个醒目大光头瞟了一眼,淡淡道:“没关系,你可以不帮助我,反正可以捎信的人不止你一个……”
曹吉一咬牙,仿佛要嚼碎什么似地,终于语气艰涩地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狄烈随意道:“你说,我听。”意思是答不答应还得两说。
曹吉眼中有冷酷寒光一闪:“我要你杀光银州城内所有见过我的人!”
狄烈很干脆地应承下来:“好!”
曹吉驱马来到北城门下,还没开口,城头上的夏兵已先叫嚷起来:“是、是曹指挥使!莫不是大胜归来?”
曹吉仰首大笑,那卷八字须又翘了起来:“神勇军出马,擒生军出阵,何等顽敌不手到擒来?”
守城的夏兵纷纷收回弓弩,欣然道:“恭贺指挥使又立一功,指挥使莫不是要领军入城歇息?”
曹吉摇头道:“非也,本将是送德裕大师回寺,这些军兵会在城外扎营。”
那些守城的夏兵听罢。当即放下心来。银州城小,可安置不了那么多的人马,而且又是在夜暮闭城之后。既然曹指挥使好说话,守兵自然得承情。当下一边让人快速向知州大人报告,一边转动绞盘,慢慢放下吊桥。
狄烈向后比了个手势,然后稍让半个马身,让曹吉先行,自己与梁兴扮做护卫,左右夹住。策马踏上吊桥。随狄烈入城的,只有一队五十人的猎兵,其余人马,全部在北门外三里处扎营。
狄烈并不打算让五百猎兵入城,毕竟他们不是西夏人。入城的话,一张嘴就会露破绽;他也不想急吼吼地下令一拥而上夺城门,这样很可能造成不应有的损失。这些猎兵可全是士官啊,死一个都够心疼的,应该有更好的法子。
从曹吉的口中了解到,银州城的驻军约为一千五百人,其中正兵不足一千,大约八、九百的样子。四门各放两百人,知州衙门有一支较精锐的百人队守卫。夏国的知银州是一个名叫元昕的汉官。当然,这个所谓的“汉”已经不知杂合了多少代,汉中杂蕃,蕃中揉汉,早就不纯了。
入城之际,狄烈从城头上的火把数量及巡哨人影估算出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看来曹吉说的是实话。至于银州城内的建筑倒是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建筑物,就一个“井”字形街道。方便集结兵力,调兵遣将。
狄烈与梁兴等一众猎兵正暗暗留意周遭地形,前方街口处突然出现一彪军兵,均为步卒,甲具倒还齐整,比城头上的守卒要好一些。这伙军兵走近,人群中分,几名打着灯笼的仆役引一人过来,合什道:“德裕大师何在?元昕稽首了。”
德裕和尚从队伍中出现,合什回礼道:“元居士,德裕在此,有劳动问。”
元昕喜道:“大师随王师出境泽布德音,幸喜无恙,更添功德,此为我银州之福祉……”
这知银州元昕年约四旬,面相儒雅,虽是一州之军政主官,却是虔诚的佛徒,在家居士。元昕对本州的这位大德高僧,一向礼敬有加,否则也不会以知州之尊,亲自来北门相迎。而曹吉这位指挥使,职务差了好几级,当然劳动不了知州大驾,此次纯粹是沾了德裕和尚的光。
元昕与曹吉见礼后,表示要在府中设荤、素两席宴,为德裕与曹吉接风洗尘。而德裕与曹吉自然是没口子答应——因为狄烈要他们答应。
西夏官制及官衙多模仿宋国,所以这知州衙门也同样是前衙后院,前面办公,后面开出别院居住。
元昕在别院的广堂上宴请大师与曹吉这位指挥使,本来一般军兵是没资格上堂的。但狄烈与梁兴二人,却偏偏寸步不离地分别立于曹吉与德裕身后,一副贴身卫士的模样。元昕心下不喜,但眼见二位贵客均无表示,尤其是德裕无半点不悦之色。元知州自然也不好多说,只咐吩下去,在别院外另开数席,以招待随二位贵客前来的五十卫士。
这位元知州只顾劝饮,时而与德裕品茶,时而与曹吉对饮,也不去问此战详细结果。是啊,这等规模的大军出动,对付一个小小杀胡堡,岂非手到擒来?何须多问。
酒过三巡之后,狄烈借着元昕仰脖喝酒之机,俯身向曹吉低语一句,后者身体微颤一下,点点头,长长一叹:“知州大人盛情款待,曹某不胜感激……只是曹某身为一军之指挥使,在此大快朵颐,而城外数百属下却啃冷食,曹某心下真不好受……”
德裕连念佛号:“阿弥陀佛,曹指挥使当真是宅心仁厚之士,有此主将,实为军兵之幸。”
梁兴在德裕身后差点没冷笑出声,这德裕和尚也太能瞎掰了,谁要是摊上这位主将,那才叫倒霉,杀胡堡外几百具尸体岂不冤哉?
元昕本不想理会这些低贱军兵肚皮之事,但却不过德裕的面子,只得道:“既然大师如此说……来人,将昨日那两匹跛足的挽马杀了,做一顿热食,送与城外军营的军兵。”
一顿宴饮,竟持续到亥时二刻犹未散席。其间德裕和尚早早离席,出家人早睡早起做早课,自须如此。其实即便是元昕这个在家修行的居士,也是要做早课的。所以在德裕走后,元昕就想散席,但曹吉却在狄烈授意下缠住他,东拉西扯,怎么捱时间怎么来。
终于,酒意上头的元昕顶不住了,借着酒劲拂倒杯盏,正要说话,广堂外门脚步嗵嗵,一人出现在门前,正是梁兴。之前借护送德裕回寺之故离席,自然是做安排去了。进入广堂后,梁兴刚冲狄烈颔首示意,那元昕已勃然大怒,抓了杯子就砸过来:“小小贱卒,目无太守,当这官邸是尔等破军营么?适才看在德裕大师佛面,不与你这小人计较。不想竟得寸进尺,猖獗如斯……来人!来人!将此贱卒乱杖打出!”
广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州衙卫兵仓皇失措跑进来,却不是奉命逮人,而是满面惊慌:“大人,不……不好了,那些神勇军骑卒,在府外闹将起来了!”
“什么?竟有此等事!曹指挥使……”元昕拂袖而起,向曹吉怒目而视。
就在这时,堂外又连摔带滚跌进一人,正是适才奉命将马肉热食送往城外军营的府邸管事,大热天却是一脸白毛汗,气都喘不上来,表情惊恐万状,颤声道:“大人……神勇军,造、造反了……”
与此同时,城外府内,一片喊杀之声,响彻全城。整个银州城,仿佛被一下投进油锅里,瞬间沸反盈天。
元昕一肚子酒水全化成冷汗,袖袍颤抖戟指一脸木然盯住手里酒杯的曹吉,语不成声,两脚一软,萎顿于地。
狄烈慢慢抬起头,缓步从曹吉身后绕出,经过其身边时,伸手按了一下其肩膀:“干得不错!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
在元知州及一众府丁的惊骇目光中,狄烈昂首阔步踱出广堂。
前方,两扇铆钉铜钮的府门,在撞木重击下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猎兵如潮水般涌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两个自信的主帅
五月初三,朔月,于城外扎营的四百余猎兵,借知银州元昕令人奉食劳军之际,以回礼答谢之名,蜂拥而入银州北门。四百精兵对两百守卒,以有心攻无备,不过半个时辰,就击垮北门守卒,迅速控制北城。
随后,以烟火为号,召集无定河北岸等候多时的张锐殿后队。得到二百殿后队接应后,全营六百余人,除留下一队控制北门外,分三路攻击东、西、南三门。与此同时,狄烈率梁兴及五十名猎兵也在州衙中心开花,端掉银州最高指挥系统。
突袭结果,已无悬念……
五月初四清晨,太阳照常升起,银州城却已换了主人。
八百猎兵,一分为二:四百入城,驻守四门;四百在西门与南门之间、无定河南岸扎下营寨。这可不是昨晚那种虚应故事的扎营,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军战营:立高栅、掘壕沟、制吊桥、竖刁斗,周围还要布下铁蒺藜与鹿砦,以应对未来的大战。
猎兵营是快速反应部队,全为战兵,没有一个辅兵,他们除了基本的武器甲具与个人用品,几乎没带任何工具,所以要建造行军战营,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打下银州就不一样了,不光筑营建寨工具设备应有尽有,就是劳力也是大把的,而且还全免费。
猎兵营早前从杀胡堡带过来四百俘虏,路上陆陆续续又接收了近百人,打下银州城后,又收了上千战俘……共计有免费劳力一千五百人。这俘虏的工作就是每日加固城墙、修筑军寨、将各种守城器械搬运堆放到各门城头之上。筑好猎兵营的军寨还不算完,又在南门继续修建一个更大型的军寨,这是为即将到来的第三混成旅团准备的。
古代城池攻防战,因为攻守双方兵力众多,而守城一方出于各种考虑,加上城池内军营常无法容纳更多军兵,所以通常会在城池的一侧构筑军寨。一则可以驻军护城。二则可对来犯之敌形成侧翼威胁,使敌有所顾忌,不敢放手施为。因此狄烈这种大张旗鼓的筑寨之举,属于常规应对之法。至于为何注重西南,则是因为狄烈预计下一波敌军,会是来自西南黑水河上游的石州祥祐军司。
祥祐军司亦为西夏十二军监司之一,与银州的左厢神勇军司及宥州的嘉宁军司,形成一个品字形战略分布。三大军监司,相为犄角,守望相助,共同承担起对抗宋国的横山防御线。
从曹吉那里得到的情报表明,左厢神勇军司总兵力为七千人马,其中擒生军千人,骑卒五百。步卒二千,负赡三千五。
西夏正兵与负赡的比例,通常为一比一,若是兴庆府的“质子军”,这个比例更大,达到一比三,即一正兵三负赡。
杀胡堡前一战,左厢神勇军司被打掉一半,余下五千多人中,正兵不过二千。而神勇军的主要任务是防御晋宁军,根本不可能一再派出本军司人马,来对付一支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军队。
这样的任务,最有可能的,就是交给作为左厢神勇军司的另一支犄角,石州的祥祐军司。祥祐军司位于石州西南,黑水河上游,距银州不过五十里,轻骑一日可至。祥祐军司的兵力稍多,约为八千人。狄烈估计,等两个军监司的夏军看到烽火时,大概会派出二到三千人来攻银州。至于宥州的嘉宁军司,兵力最多,达到万人,但未必能派出人马前来合战。原因呢,一是路途较远,两州相距足有二百里;二是嘉宁军司所防御的前线是宋国的永兴军路的保安军与定边军,这两军州的宋军前阵子正与金国的完颜娄室大军打得热闹,值此边境非常时期,嘉宁军司的驻军轻易不敢离开驻地。
狄烈冒着烈日兼程百里,夜袭银州,狠狠捅了一下西夏的菊花,然后又调集主力前来增援……搞出这么一连串大动作,可不是仅仅为了消灭这不痛不痒的两、三千人马。他这次出手,是为了向西夏国、晋宁军、折家军,这三大势力示威的。只灭几千人,而且还是死了不心痛的地方厢兵,如何能达到此目的?
狄烈费了那么多心思,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布了这么一个局。在他想来,即使做不到像金将完颜娄室那样,于野谷一战击溃西夏李良辅三万大军,令西夏胆寒臣服,起码也要歼敌五位数。达不到这个数值,就无法真正震慑西夏,完成预期目的。
祥祐军司最多只能派出三千人马,那余下七、八千的缺额,从哪里来?
这,就要看曹吉送去的信件效果如何了,如果能成功激怒李良辅,做为西夏国防副部长的枢密副使,李良辅极有可能上奏国主李乾顺,从国都派出侍卫军前来合攻。
李良辅会不会增兵?如果仅是杀胡堡之战,重创神勇军的战果,未必能引起其重视,但如今加上个银州,事情就完全不同了。李良辅增兵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至于届时会来多少,狄烈已尽人事,但看天意了,反正他是“荤素”不忌,上什么样的“菜”都吃。
狄烈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底气,皆源自于太原战役第一阶段,第一混成旅的土桥之战。面对首次亮相战场的车、骑、步联合作战,三千金军,一战而覆。这支金军的指挥官,绝对称得上是金军诸将中的一流战将;这支三千契丹军,战斗力在二十多万金军中,当属二流,逊于女真军,与夏国擒生军相若,略胜宋之西军。
这样一支实力不俗的金军,在与天诛军正面作战时,被打得全军尽墨,而天诛军战损微乎其微——有如此强军在握,狄烈怎会没有信心,与成千上万的西夏军在无定河边,一决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