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似故人来-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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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看着赵石南和杜衡,忽然有些明白。她只在夜色里见过一次杜衡,当时并不觉得那个看着纤弱的女子有什么特别,能令少爷这么多年牵肠挂肚,醉生梦死的思念。可现在,她的心反而可以平静。这样的女子,便是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遇上,都无法不钟情,无法不挂怀的吧?
茯苓是聪明的,也没有时间让她犹豫,她舍不得儿子,可此刻,只要有一条能让儿子保命的路,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把儿子推上去。茯苓狠狠的掐了一把思衡,七岁的孩子哪里经得住她那么大力气一掐,大声的嚎哭了起来,呜呜的喊着“娘”,茯苓趁机从背后用力推了一把思衡,孩子嘴里喊着娘,却向着杜衡的方向扑倒了来,在外人眼里,倒真像是杜衡的儿子哭喊着扑了过来。杜衡大步跨过来,一把抱起思衡就往外走。思衡哪里明白,自然挣扎起来。
田中看着扑腾的思衡和用力抱紧孩子的杜衡,冷声喝道:“慢着!”接着说道,“你可以走,孩子不能。”
杜衡看了眼田中,对郭秘书说着:“这是我的孩子,留在赵家他们不会善待的。我已经和孩子分离的很久,现在必须带走,否则你就是开枪逼着我,我也绝不会跟你走。”
郭秘书心里一动,赵家不会善待?忽然恍然大悟,这女人厉害,和白青孩子都有了?难怪白青那么殷勤,几次三番豁出命的相救。不过有了孩子,周部长对白青的挟制又多个筹码,这是好事。郭秘书看向田中:“孩子是还是带走吧。”
田中是个狡诈的,虽然他并不清楚这里面的人情关系,但他看着和杜衡并不熟络的孩子,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怀疑,不禁说道:“怎么证明孩子是你的?”
杜衡心一横,环视了一圈院子里的人,说道:“你可以随便问一个人。他们都能证明孩子是我的。”
田中看着杜衡怀里的孩子一直扑腾着看向茯苓,抬手指着茯苓冷声问着:“你说,孩子是谁的?”
田中的声音很清冷,茯苓头皮簌簌发麻,看着田中身子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转眸看了看思衡,低声的回答着:“是,是少奶奶的。”这句话说出,她也分不清自己的心在滴血,还是扯痛。
杜衡看田中仍是满脸质疑,也冷声问道:“你又怎么证明孩子不是我的?”说着看向郭秘书道,“不让我带走孩子,那我就陪着孩子在这呆着,我看这比外头还安全,还有人守门。”说着抱着孩子就往里走。
郭秘书赶紧一把把杜衡拉住,这位姑奶奶真是个牛犊子脾气,不怕枪子儿不怕死。偏偏周部长死活还得让带上她。郭秘书只好也硬着头皮帮腔:“孩子是她的,让她带上吧,否则周部长那不好交差,你们要不要再打电话问问田代中将?”
冈本已经坐不住了,和田中两个人用日语叽叽咕咕的说着。田中有些迟疑:“孩子不能放,放了只怕成悦锦就真的拿不到了。”
冈本眉头紧皱:“不就是个孩子,有什么作用?支那人骨头软,枪声一响就尿裤子了,否则我们大日本帝国也不会畅行无阻拿下这么多城。”两人说了半天,看田中还是皱眉,冈本有些不耐,日本政府想要成悦锦,他可以配合,但田代中将的怪罪,他是万万吃不起的,冈本冲着郭秘书和杜衡一挥手,用僵硬的中国话蹦了一个字:“走!”
杜衡用力抱着挣扎的思衡,只紧紧盯着赵石南,四目相对,那一眼,便是无数的欲说还休。眉眼里的痴缠,眷恋,不舍,却偏偏要罩上生硬的外衣。赵石南想把杜衡看清一点,再清楚一点,这样来生,他不会不认得她。杜衡最美的,便是那双眸子,灵动而含情。他记下了,细细的把那眉眼,刻画在了心里。
杜衡痴痴的看着赵石南,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那狭长上扬的眉眼,铁一般铮铮的傲骨,这是她的丈夫。即使她不能为他诞下子嗣,即使她被他递了休书,即使她被他除名族谱,但是,就算山河崩裂,他也是她此生唯一的丈夫。
她不知道这一别,何时能相见?如果不能相见——她不敢想,只是低低却又定定的说着:“别忘了秦淮河畔,你答应我的事。”
赵石南扬眸笑了,他怎能忘记,年少轻狂的他,玲珑剔透的她,在秦淮边相约着带她一起过忘川河的誓言。赵石南轻轻的点头,他一定会记得的。
如果今生求不得一个圆满,他不会放弃,就算在忘川河边等的枯骨肠断,也必定会再许个来世。恩爱两不疑,相结共来生。
郭秘书轻声咳了一声,杜衡咬咬牙,抱着思衡大步走了出去,那背影,竟然有几分悲壮。茯苓用力把手背塞进了嘴里,咬出了血。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赵石南盯着杜衡离去的身形,久久的矗立着,直到杜衡投在地上的影子也见不到了踪迹,才缓缓的走了回去。回到他和杜衡曾经住过的屋子,屋子里点着蜡烛,蜡烛上罩了一个铜罩,方才的休书,便是在铜罩的热度下,才将墨迹烘干的那么快,又不至于燃烧起来。
赵石南坐在杜衡的妆镜台边,洞房之夜杜衡趴在这里睡觉,恨不得流口水的样子;第二天杜衡摆了个棋局为难他,眼睛咕噜咕噜灵动闪转的样子;雨夜里杜衡眉眼喜滋滋吃包子的样子,都在赵石南的心里一幕一幕的闪过。他终究还是休妻了,但是他这辈子的妻子,只有那一个女人。
赵石南的手指抚过每一个物件,竟然也有些发抖。手边触过一只玉镯,那是锦葵曾经找的那只假的镯子,赵石南一抬手,镯子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裂声。今生所有的污秽,都去了吧。只希望来生,不要再这么艰涩。
杜衡抱着思衡回到了杜家,却迎上了佩兰焦急的目光:“衡儿,看到若儿没有?”看着还在杜衡手里哭嚎的思衡,不禁问着:“这是?”却看了看那张和赵石南七分相似的脸已经明了,“石南的儿子?”
杜衡点头:“若儿不见了吗?”
佩兰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不知道哪去了,下午就身子发烫,我和你哥哥哄着睡了觉,忙着收拾东西出逃,方才到后屋找她,怎么也找不到了。你哥哥带了几个下人出去找了………………”
杜衡安抚着佩兰:“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若儿会没事的。”说着看着郭秘书,恳求着:“请等我的哥哥和侄女回来,我们再一起走。”
郭秘书眉头皱起,却也没办法,只好坐在课堂里,不耐的等着。佩兰吩咐下人备了些吃食给郭秘书等人安抚着,却不时的望着门口,盼着杜仲赶紧回来。噙着泪和杜衡唠叨着:“都怪我,我该一直看着的,下午太乱了,大家都闹哄哄的,一定是若儿自己跑出去了,没人看到……………都怪我……………………”
两个多钟头过去,杜仲和下人回来,看着佩兰,焦躁和愧疚让这个素来沉重的男人有点失方寸:“城里都找遍了,也没人见着。打问了许多人,都没见着。”
佩兰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怎么办?若儿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杜衡心里猫抓似的疼,转头看着郭秘书说道:“郭秘书,我的小侄女找不到了,可不可以宽限两天,等找到了孩子,我们马上就走。”
郭秘书本来已经等的心急火燎,他的家眷跟着周部长已经先行到了重庆,周部长那个老滑头,早变相的挟制了他。他便是不带走杜衡自己逃跑,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一家子老小的性命在周部长手里。如今他冒着日本人的枪弹带走杜衡已经够火大了,还要等?他再也忍不住,一把把身边一个兵身上的枪拔了出来,抵着思衡:“你够了,再玩花样,我先毙了他。”
☆、逃命
刚才还在呜呜哭的思衡,被郭秘书一扯,吓得反而噎住了,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惊恐的看着这一群愤怒的陌生人。杜衡看着孩子的眼睛,心忽然好疼,这是他的孩子啊,她无论如何也不舍得让他委屈的。
杜衡伸手用力,想把思衡拽进怀里,郭秘书盯着杜衡,手里的扳机扣上了,冷声道:“我没时间再和你蘑菇,我也有家,我还要命。你要是再耍花招,我先送你儿子上路。”
杜衡听到扳机响,下意识的喊道:“不要,我听你的。”
郭秘书一摆头:“去,上车去。”说着看了看杜仲和佩兰,“要走的,一起走,不走的就留在这儿等着日本鬼子来吧。”说着拖着思衡就要出去,佩兰急的拖住郭秘书的胳膊,眼泪早已经流下:“不要啊,我的女儿还不知道在哪儿……………………”
郭秘书一把把佩兰甩出去,喝道:“我管你女儿儿子,这兵荒马乱的,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顺秧子摸瓜扯七带八的,没个完。”佩兰被摔到桌子旁,腰磕的险些没喘上气。杜仲和杜衡又赶忙跑过去扶着佩兰。三人含泪相望,却没个办法。
半晌,杜仲叹口气道:“佩兰,你和衡儿,带着大丫头先走。我留下来找若儿,找到后再去重庆和你们汇合。”
“不!”佩兰脱口而出,“我留下来和你一起找。”佩兰的目光坚定的看着杜仲,她嫁给他多年,她无法扔下他自己走。因为他早已是她的天,她的地。
杜仲的大女儿杜鹃已经上了学堂,也只有十一岁的光景,却性子早慧,一直在客堂一角静静的呆在,此刻也过来抱着佩兰道:“娘,我不走,我陪着爹娘一起找若儿。”
杜衡心被扯得很疼,一边是石南的血脉,一边是自己的亲人,一边是一线生机,一边是生死未卜,杜衡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只觉得心痛的要裂开。杜仲不由分说的把杜鹃扯下,塞进杜衡的手里:“衡儿,帮我照顾好大丫头。自己也多保重。我们找到若儿,会赶去找你。”
杜仲的声音到后面有些不稳。这一别,谁也不知道是生是死。扬州城不知道在日本人的占领下,会是个什么光景。但是身为一个父亲,他不能扔下下落不明的幼女自己逃命。杜若身体又不好,要是不赶快找到,就真的生死堪忧。
杜衡的眼泪流了出来,杜鹃哭着说道:“爹,娘,我不想走——”佩兰已经泣不成声,只细细抚着杜鹃垂泪。杜仲硬硬心肠,冷声说着:“别让爹娘再给你操心,快跟着姑姑去。”
外面不知哪里又有几声枪响,郭秘书的胆子一颤,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日本人就会发兽性作怪,忙扯着思衡往外走,对杜衡喝着:“快走!”
“去吧!”杜仲摆摆手,“带着大丫头,找条活路。别让我们一家子都没个希望。”杜衡没有办法,看看眉头紧锁的杜仲,眼泪涟涟的佩兰,看了看四周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狠狠心,牵着杜鹃往外走去。
“衡儿!”佩兰含泪交道,看杜衡回过头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捂着嘴让眼泪肆意的流着,“保重!照顾好大丫。”
杜仲心中悲切,背过了身去。杜衡牵着杜鹃追着郭秘书扯着思衡的身影,上了郭秘书的汽车。车飞快的向扬州城外驶去,那青石板的旧时月色,那旧巷坊的织锦繁华,那暮色中的一城风雨,都在杜衡的目光中渐渐的远去,直到不见一丝踪影。
杜鹃已经比较懂事,坐在后排的一角缩着身子默默的流着泪,而思衡在车行出扬州城后开始嚎啕的哭着,黑漆漆的夜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让他害怕到了极致,不觉扑腾的更厉害,嘴里不住叫着:“娘,娘——”
思衡每叫一声,杜衡的心里就扯疼一下,不仅为着孩子口口声声的娘,更在为着那个和孩子酷似的人,为自己的丈夫的安危而担心着。思衡看扑腾没人理,手指开始扣着车门,甚至扑打车门,杜衡担心他会掉出去,忙伸手去抓紧他,思衡越发烦躁,扭头在杜衡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思衡咬的很用力。在孩子的眼里,就是这个女人,把他抱走,让他见不到爹娘,他愤恨,紧紧的咬着杜衡的手,绝不撒口。
杜衡没有挣扎,只是任思衡咬着。杜鹃把思衡扯开,忍不住大声说道:“你做什么?像小狗似的。”杜鹃比思衡大几岁,被杜鹃一吼,思衡松了口,但看着杜衡的目光,还是有些愤愤。
郭秘书在车前的副驾驶坐着,不禁冷哼了一声:“杜小姐,孩子跟你可不亲。”杜衡听着郭秘书的讥讽,心里不是滋味,嘴上却没法再说。
车,越行越远,离开了扬州,奔向西南。
两天过去了,田中对赵家老宅的看守越来越紧,更是不许一个人进出。三天的期限即将到来,他已经暗暗的想好,成悦锦他势在必得。如果赵石南不同意,他就从赵家人身上,一个一个的开始试刀。看看赵石南的骨头,到底有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