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第3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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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先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
现在他们两个人谈的已经不再是什么当下的时局,两人谈的是未来,即便是没有汉贼作乱的未来,那个未来,满清也长久不了。
赵烈文的话,让曾国藩蹙额良久,尔后说道:
“会否南迁呢?”
摇摇头,赵烈文答道:
“恐怕是直接完蛋,未必能像东晋、南宋一样偏安江南。”
曾国藩立即说道:
“本朝君德比较正,或者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冷笑着一声,赵烈文说道:
“君德正,然而国势隆盛之时,士大夫食君之禄报君之恩已经很多。本朝创业太易,诛戮又太重,夺取天下太过机巧。天道难知,善恶不相掩,后君之德泽,未足恃也。”
赵烈文的这番话确实非常坦率,他实际上从根本上否定了满清“得天下”的道德合法性。而且更为致使的是满清善与恶并不互相掩盖弥补,何况“天道”已给他们带来了文治武功的“盛世”作为十分丰厚的报答,因此这些后来君主们的“德泽”并不能抵消清王朝“开国”时的无道,仍不足补偿其统治的合法性匮缺。
对赵烈文从满清得天下的偶然性和残暴性这两点否定其统治的合法性的这番言论,曾国藩并未反驳。沉默很久后,他才颇为无奈地说:
“吾日夜望死,忧见宗之陨”。
曾国藩口中的“宗之陨”即指王朝覆灭。此时他曾国藩同样也预感到清王朝正面临灭顶之灾,即便是没有粤匪、汉贼恐怕也像赵烈文说的那样,也难撑五十年。
见曾国藩沉默不语,赵烈文又说道:
“当着老师您,我虽善谑,何至以此为戏。”
这绝不是什么戏言,在说出这句话之后,赵烈文又继续说道。
“况且,今时汉公定以江宁,以汉军之盛,不出数月,江南必可平定,江南平定之时,即是其挥师北伐之日,届时纵是今上有纵天之能,又焉能阻止?三代以后,论强弱,不论仁暴;论形势,不论德泽。况且今日汉公尽得民心,纵是今上有中兴之能,民心尽失之下,又能如何?”
听了赵烈文这番议论,对于他用“汉公”称“朱逆”,用“汉军”称“乱贼”,曾国藩并没有做太多的反应,此时他的心情愈加沉重,不过他对清王朝仍然抱有某种希望:
“本朝乾纲独揽,亦前世所无。凡奏折事无大小,径达御前,毫无壅蔽。……今上虽为满人却立元“同治”,与我汉臣同治天下,如此可安天下士民之心,威断如此,亦罕见矣。”
赵烈文毫不顾及曾国藩的看法,一心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然。清者民心尽失也,气数已尽矣,明末时如崇祯亦为明君,然气数尽乎,又焉能阻以天命!若今上真为明君,又岂会独练洋枪队,不闻江南事?”
原本曾国藩想用“勤政”“君德厚”“权柄不下移”和现在的皇上奕訢为人聪颖、遇事威断等等来说服赵烈文,从而希望从他口里听到自己所预想的结果,这样他心里就会得到一些宽慰,至少是不再那么焦虑不安。
然而赵烈文完全不这么认为。他对曾国藩的每一个观点都持不同看法,或者有所保留。赵烈文的核心论据是“大势”,或者说是“气数”。他不仅认为清王朝的“大势”已去,而且“气数”也将尽,不会再有什么希望。处于这种情况之下,即使有“好皇帝”什么的,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何况没有。也就是说,清王朝很快就会走向灭亡,是大势所趋,是谁也左右不了的。
“难道,大清国,当真,当真没有希望了吗?”
曾国藩看着赵烈文,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但赵烈文却直接打破了他的幻想。随后他看着曾国藩不再言语,在反复思索之后,他终于猜到了曾国藩的心思,或许曾国藩不能如张弘范一般成就灭宋般功劳,但是做为读书人的他,不想身被人于名前加上一个“宋”,或者说“汉”。
无论如何,他都是汉人!
“事情难道真至如此吗?”
严守自己信仰的曾国藩不自觉地发出了这个提问。作为臣子,若是他降了朱宜锋,到时候皇上对他的知遇之恩,如何报之?
可作为读书人的他,却又不得不顾及到自己的身后之名,即便是自己做了满清的忠臣,身后他人若是于墓碑上加个“汉”字,又当如何?
“老师心中已有答案,又何需问以学生!今时江宁已为南京,老师当以如何?”
“江宁更名南京了?”
惊讶的看着赵烈文,曾国藩急声问道,话一出口他又摇头叹道。
“必是已经更了、已经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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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哭(第一更)
南京!
对于国人来说,这是一个既陌生同样又熟悉的地理名词,在过去的两百余年间,这里一直被称之为“江宁”。?而现在这座曾经的明帝国的帝都,终于恢复了其本名。在南京“教匪”投降,被肃清的第二天,由大汉都督府布布告中,即将“天京”改为“南京”。
这一布告一经张贴,各省士民皆是为之一惊,同时又认为理所当然,确实是的理所当然,且不说南京是其本名,更重要的是众所周知,那位解民倒悬与教匪邪众之手解救数千万黎民、活民千万的“汉公”,就是朱洪武……不,应该说是高祖之后,高祖定都于南京,有明一朝,虽建文失以江山,永乐迁都北京,可南京依然是大明朝之都。将其改名为南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是了!
这很正常嘛!
而现在对于人们来说,他们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就是南京还源溯本,那么,那位汉公会何时继承大明朝的正统。
在“五行之说”深入人心之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满清气数已尽。至于大明朝的火如何克的水,读书人自然会有其解释——火嘛,火器的火,汉公得以天下全凭火器,火器助以火德,那满清的此许水德,又能如何?
在人们牵强附会的说着这些的时候,人们更关注那位为“建庶人”之后的汉公,何时来南京,在其到达南京后,又会干什么?
这些当然是人们所关心的,也正是在人们的关注之中,一艘长江水师的军舰泊于南京的码头。此时距离南京光复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在过去的半个月间,义军先后夺取扬州、镇江,兵锋直指江苏巡抚所在苏州,与此同时,南京同样也在进行着清理——数十万俘虏,除了极少的人被放归之外,大多数人都被关押在外城的战俘营内。至于南京,几乎是一座空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置身于安庆的朱宜锋,才乘军舰抵达南京,抵达已经成为一座空城的南京。
在抵达南京之后,朱宜锋并没有去城中的“太阳城”,那座洪秀全经营数年还未完全建成的的小天堂,现在已经成为了新的“紫禁城”,成为他未来的住所。而是在文武官员的簇拥下,乘着马车直接前往紫金山。
九月十九,这天天气显得有些阴沉,在通往孝陵的道路两侧,随时可以看到卫兵,在工兵的整修下,翻新道路虽说未铺路石,可却还算平整,马车缓缓的朝着孝陵驶去,坐在马车上的朱宜锋偶尔会把视线投向路边,此时的南京外城已经不见了昔日的繁荣,曾经的屋宇大都毁于战火,断垣残壁间更是长满了野火。
战争彻底摧毁了这座城市!
朝远处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大报恩寺塔,看着那座残破的琉璃塔,朱宜锋那凝重的神情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至少自己保住了一些东西。是的,至少保住了一些东西。保住的不仅仅只有这些死物,更重要的是还将会保住这个国家的一些灵魂,现在的人们不会像五十年后那样,面对西方文明显露出自卑的心态,以至于怀疑这个民族的灵魂——文化。
或许,这里的人们还有些自大,但只要加以引导,未尝不能以海内百川的开放心态去学习,吸引外部的先进文化,将其化为明的一部分。国人从不曾拒绝学习,明从未曾拒绝过向外部学习,只是这个习惯在满清奴役下被彻底打断了。除了妄自尊大,满清还会什么?而正是这种妄自尊大几乎毁掉了彻底中国,而当其真正意识到需要学习时,那种与妄自尊大截然相反的自卑,又使他们恨不得彻底从根本上否定自身的文明。
如果没有了明,那么中国人还是中国人吗?
此时朱宜锋之所以会有这么多感叹,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已经生了变化,他早不是那个上海县里那个郁郁而终的少年,更不是那个为了金钱不惜生命的商人,同样也不是靠着投机夺取了湖北的投机者。
现在自己是人们口中的“汉公”!
不!
是汉王!
他日自己将会再进一步!
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从今天起,自己需要为四万万人负责,需要为这个伟大的文明、伟大的民族负责。
内心的感叹,更多的升涌出一阵阵激动的情绪,为何会这般的激动,原因再简单不过,权力就像是春药,任何品尝过的人都不会放弃,而作为男人,即将迎来事业巅峰的朱宜锋自然会沉迷于这种无上的权力之中。
甚至心甘情愿的在来到南京的当天,率文武官员拜谒孝陵,拜谒这位自认的“祖先”,到底是真是假?
谁又知道呢?
“若是未来,有人对明陵进行考古掘,会不会通过dna检测,现自己这个“建庶人”之后,与朱家没有任何血源关系?到时候会不会给自己扣上一个攀附之名……”
想到这,朱宜锋甚至佩服起朱元璋拒绝攀附的勇气来,当初自己为何没有那个勇气呢?
不是没有那个勇气,朱元璋拒绝的时候,他已经是皇帝了,至于自己,认这门亲的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利用“反清复明”收揽人心罢了!
“哼哼,如果是姓赵的话,没准你也会认的!”
尽管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建庶人”之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那些文人所说的那样“为天命所系”,但是朱宜锋却并不排斥这些,毕竟这一切都将会从根本上巩固自己的权力!
对于政客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终于,来到了,来到了孝陵。
在马车停稳的时候,刚一下车,朱宜锋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没有想到呈现于自己眼前的居然是如此破败之状——所有的建筑全都变成了断垣残壁,谁能想到这会是孝陵。
曾经在后世时参观过孝陵的朱宜锋,没有想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会是这样的一片断垣残壁,甚至就连“治隆唐宋”石碑,也不过是临时粘合的。尽管杂草都被清理了,但是猛然被眼前这一片破落的冲击下,看着那块康熙手书石碑上“治隆唐宋”,看着那裂痕,朱宜锋只觉得心中顿时一酸,面色顿时一片凄然。
这难道就是那个驱蒙元与塞外、匡复中华的英雄身后所得吗?
想着朱洪武的孝陵居然被破坏至此,朱宜锋只觉得心中郁积着一团痛苦,终于郁积于心的痛苦让泪水从朱宜锋的目中流露出来,一时尽然泪如雨下一般,无关其它,只因其为中国立下的不世之功。只因其身后受其之恩的后辈却不能保全其陵墓。
在朱宜锋跪下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张亮基、骆秉章、胡林翼、李子渊、林郁青等文武官员,无不是连忙跟着跪下去,作为人臣的他们,自然深知主忧臣辱的道理。这个时候,谁也不会找什么借口,就在他们犹豫着是否流泪时,只听到身前传来一阵泣不成声泣声。
“高皇在上,自甲申华夏6沉,宗室不德,失以江山,或为虏杀,或以身殉国,或颠沛世间,不孝子孙上不能保全社稷,下不能保全宗庙,实是愧为人子……”
这一声哭泣,既是认了这门亲,同样也把自己的责任撇了个干净,准确的来说是把建文系的责任撇了个干净,毕竟无权既无责。被圈林、软禁、监视了几百年,又岂需要为大明的灭亡负责。
有那么一瞬间,朱宜锋反倒是庆幸着自己认的这门亲,准确的来说是老朱家攀的这门亲,“建庶人”至少这一支系不需要为大明的灭亡负责。
“……今日不孝子孙终还以河山,救我黎民,如此方不负高皇,不负父母,不孝子孙宜锋无愧无怍。”
这一声“无愧无怍”实际上也是在撇清自己的关系,撇清孝陵被毁的干系,若不然,将来谁知道会不会有那个自许的“满清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