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多娇-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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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嫣?”陈阿娇心神一动。
“对,就是韩嫣说的,我也批评过他了,能得卫夫子授业乃毕生福分,自当珍惜才是,哪能说什么进学辛苦呢。”刘彻眼皮都不眨一下,信口开河道。
陈阿娇却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上辈子,韩嫣是为什么死来着?哦,为了讨好王娡,所以将她入宫前同金王孙生的女儿金俗的消息大张旗鼓地宣扬了出来,还将其带到王娡面前,让王娡不得不认她。
可笑的是,王娡却从不是什么重视亲情之人。进宫前同别人生的女儿,在她眼中恐怕只算是污点吧。怪不得之后王娡立刻找了借口处死韩嫣,而那金俗,却得了一个泼天富贵。
陈阿娇看着刘彻,笑了:“皇后,哦,阿母她在我病中曾来看望,令我感动不已。”
刘彻点头:“是该谢谢阿母。不如,我前阵子得的那柄玉如意拿去送给阿母?”
“好,我待会儿叫雯音去取出来,只是光这样还不行。彘儿你有无发现,自三姐去后,阿母仿佛憔悴了许多。我想,阿母内心中定然是难过之极。”陈阿娇循循善诱,“毕竟总是骨肉至亲,且阿母一定很疼爱三姐。”
对陈阿娇口中吐出的‘疼爱’刘姈一时,刘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却不辩驳:“三姐当年在上林苑中辱你……”
回想当年上林苑中,刘姈气急败坏地喊着‘陈阿娇你应被送去和亲’一事,陈阿娇竟恍惚的觉得仿佛如同隔世。当日刘启的话言犹在耳,他对着亲生女儿说的竟是:‘纵没了合适的和亲公主,我宁选你,也不会用娇娇去和亲。’
这一句,虽让人感动,更多的却是心寒。
陈阿娇从不会天真的认为那全是因为刘启对她的疼爱才吼了刘姈。那时候更多的,还是刘启在做给窦太后和刘嫖看吧。
只可惜,最终却是一语成谶。刘姈被她的亲母送去和亲,死在了塞外……
如今刘彻旧事重提,陈阿娇只淡淡一笑:“别说那些,都过去了,人士如灯灭,别的休再提。”
刘彻立刻缄口不言。而这顺从的举动却让陈阿娇暗自心惊: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的相处竟变成了这等模样。这样的刘彻,不就是上辈子的她,此时的她,不正是上辈子的刘彻?
角色,已颠倒了过来。
可陈阿娇不会忘,刘彻翻过了年,便十五岁了。他迟早有一日会变成帝王,如今的顺从,总有一日会变成猜忌和提防……
重蹈覆辙之事,她绝不会做!
“我刚刚似乎记起了一桩传闻,”陈阿娇忽然道,“仿佛,阿母入宫前嫁过人……”
“什么?”刘彻大吃一惊,“阿娇姐,你说什么?”
陈阿娇睁大了眼:“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不可能啊,我听说阿母入宫前还生了个孩子呢。”
轰隆……
刘彻心头巨震,彻底地睁大了眼:“还有个孩子?!”
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那孩子是男是女?若是儿郎,必须除去了……
“阿娇姐,那是个儿郎还是?”他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阿娇道,“彘儿,我方才想,若是能将那孩子找到带到阿母面前去,说不定能正好替三公主承欢膝下,也让阿母高兴高兴。”
刘彻点了点头:“阿母定会非常欢喜,对了,阿娇姐,那家人是什么背景,姓甚名谁?”
陈阿娇笑了笑:“我哪里记得那么多?当时不过是听了一句,还是宫中人说的。我阿父阿母在家也不爱说外头的事。消息闭塞的很。宫里头的人都在说,我还以为你很清楚。”
刘彻说不清此时是什么感觉:连宫人都知道的是,他却不知道。多年来阿母也不曾提过一句,难道,那孩子才是阿母最看好,最宝贝的?当年进宫,难道是阿母的不得已?这样一来,他总算是知道为何他们姐弟四人会被阿母如此对待了……
“我会去问清楚,亲自将那孩子找到带到阿母面前,好好的孝顺她!”刘彻低头道。声音中却带了些决绝的味道。
陈阿娇笑了:“阿母一定会很高兴,特别是彘儿你亲自带那孩子去,阿母会觉得你也接受了她,做人母亲的,自然都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相爱相助。”
“相爱相助。”刘彻重复道,“那是自然,若阿母如此希望,我又岂能不照做……”
种子已然种下,剩余的,陈阿娇觉得有时间再浇浇水,松松土,其余的都可以撒手不管了……整治王娡这个高难度的任务,还是交给刘彻去做吧。
…………
长乐宫主殿。
陈阿娇抱着雪猫儿走了过去:“大母,您找我?”
她刚刚能起身后,刘彻便开始忙着调查王娡的过往。她正觉得闲的发慌,窦太后却使人说想看那雪猫,叫她抱了过去。
陈阿娇自然知道若真想看一只猫儿,绝不会让她亲抱。所以,这看猫是假,想要她秘密去长乐宫才是真的。
而自她病后,窦太后便一直没有发难,只是按兵不动,此时叫她去……
想到那只王娡端过来的汤羹碗,和窦太后当时的反应,她心头已然有了猜测。而此时,窦太后的态度更让她确定,这猜测果然是对的。
“娇娇,你过来,大母要告诉你一件事。”窦太后肃着脸叫她过去,然后搂在了怀中,“娇娇,大母告诉你,日后不可再随意吃别人递来的食物。还有,子嗣的事不急,大母不急着要曾孙,好好养着,身子一定能好,定然能好的。”
“大母?”陈阿娇有些不安,这感觉仿佛有点不对劲。
“我让人把那汤羹碗送给你舅舅看了,”窦太后道,“那汤羹里头有绝子药。”
☆、第27章
陈阿娇脸上适当地做出了吃惊地表情,可还未说话,却听窦太后又急急说了一句:“此时木已成舟,若要动王娡,只恐有损太子名声,娇娇,你此次是委屈了,可大母希望你能为了大局,忍一忍。”
陈阿娇如遭雷击,她声音忽然有些颤抖:“大母,您让我忍?难道那绝子药有药可解?”
窦太后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娇娇,大母会为你寻遍天下神医,一定会有解的……”
陈阿娇心头更凉:“大母,当时您同阿母说,若我嫁入宫来,您能护我周全。”
窦太后听了这话心头也不好过,可又能如何?一头是注定吃了绝子药不可能再有子嗣的外孙女,一头却是江山社稷……当年,她宠爱梁王,心心念念想着要他为储君,就因了一个会危害江山社稷的可能,便毅然放下了多年执念。
而如今,她虽然疼爱阿娇,可依旧为了这江山社稷,她又退了一步。
窦太后抱紧陈阿娇:“娇娇,江山为重。实与你言,你舅舅的身体已然不行了,彘儿的位置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动,否则只怕会天下大乱啊。为了保住太子,不给那些虎视眈眈的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也为了皇位的顺利交替。王娡动不得,不仅不能动,你舅舅还得做出恩宠她的样子来……”
窦太后说的,她都懂,她明白,这是此时最好的做法。只是,心依然很凉。她忍不住想,若是刘嫖知道此事会如何决定:是会为了她同王娡决一生死,还是依旧会为了大局,让她去忍?
她正胡乱猜测之时,却听外头传唤,说是馆陶长公主到了。
如同最后的宣判,陈阿娇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便在这一声急过一声的心跳声中,她看到了自己的阿母。
刘嫖入殿,宫人关门,锁住一室秘密。
“阿母?娇娇,这是怎么了?”刘嫖急急问道,“阿母,究竟出了什么事,您如此急的唤我入宫?”
“娇娇被王娡下了绝育药。”窦太后道。
刘嫖闻言吓得一顿,继而扑了上来,扳着陈阿娇的脸:“娇娇,你没吃那药对否?”
“阿母,皇后是在长乐宫大殿上亲自端给我的,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已然是吃了。”陈阿娇苦笑一声,“当时大母还叫我呈上去给她喝,我却觉得那汤羹有些微凉,给大母不妥,便自己喝完了。”
刘嫖如遭雷击:“你……你怎么就喝了!”
“太医令看了没有?能解?”片刻,她又充满希冀的问陈阿娇。
“是我们疏忽了,谁能想到王娡会在大婚后的第二日,当着老身的面给娇娇下药。”窦太后手背青筋暴起,“都怪我,是个瞎婆子,当时只是觉得她不断催着娇娇喝羹有些不妥,却真没想到这女人竟如此蛇蝎心肠!”
是啊,谁能想到王娡下药会是在长乐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不得不说,这便是王娡真正聪明之处。
“娇娇之后大病了一场,”窦太后道,“阿嫖,我失言了,没有照顾好娇娇。”
“王娡贱人!”刘嫖猛拍几案,“都怪我非想要什么人上人,想要荣华富贵,竟将娇娇嫁到了……此事阿启知道否?如何处置王娡?”
窦太后叹息了一声,便将之前同陈阿娇说过的话,也说给了刘嫖听。
陈阿娇看着刘嫖,心头越加不安,她不知道,她的阿母在听完这些后,是否还会坚定不移的选择要为她讨回公道。
刘嫖听完理由,脸色难看之极,好久方道:“真要如此?”
“那汤羹有问题当时却没有立刻抓住王娡,其实就算是抓住,她也可以反咬一口说是被人陷害。更重要的是江山社稷啊。”窦太后叹息,“欲带王冠,必承其重。我们做了皇家人,平日里享受臣民供奉,便要给他们一个安定、和平的生活之地。若阿启……阿嫖你是知道阿启身体的,若真有不适,太子之母又被揭出这等子错事来,只怕皇储之争搞不好便要动刀枪了。”
“阿启的身子,真已然差到了这等地步?”刘嫖睁大了眼。
听到这里,陈阿娇知道,她的阿母也做了同窦太后一样的选择……虽然同样身为皇室之人,她也会这样选择,可这不一样。这种感觉很糟糕,若她的阿母冲动地去为她报复,她定会抱住阿母,不让她去,且苦苦劝慰她放弃为申讨王娡。
而此时,却不是如此。
皇家人的血,或许根本就是冷的吧。
陈阿娇一时心头冰冷,虽明白她们依旧是最疼她的,却更懂得,在是非大事面前,那疼爱如此脆弱,如此地不堪一击。作为这样的皇室子民,或许是一种幸运,可作为他们的亲人,却只觉是如此悲伤。
而此时最大的悲伤还有:就在这一刻,陈阿娇突然意识到,若她是刘嫖或窦太后也会这样选择。
窦太后听了刘嫖的问题,只是一声长叹:“只怕便是这一两年了。”
刘嫖跌坐在地:“那王娡日后便能更肆无忌惮地欺负娇娇,娇娇若无法育子,日子,还能怎么过?阿母,您帮我和阿启说说,能否找个借口把娇娇送离宫中?我只求她一生平平安安,荣华富贵不敢再要。”
陈阿娇抬起头来,看向刘嫖:“阿母!”
她没想到,她的阿母虽为了大局不向王娡报复,却为她在求一条出路。
“娇娇出宫后去哪里?”窦太后问道,“此事娇娇分明是吃了亏,纵如今无法讨回,此仇却不可不报,我早已同阿启商议了方案。”
她在几下摸索出一卷圣旨,塞到陈阿娇怀中:“打开看看。”
圣旨打开,里头却是一道废王娡的密令,窦太后道:“另一份已经让人送去尚书大行了,今日急着叫你进宫,便是要你将这一份带走,等日后彘儿皇位稳定,若那王娡依旧贼心不死,便祭出此圣旨,废掉王娡。”
刘嫖眼中闪过一抹喜悦,继而又有些犹豫:“可是……孩子……”
“你们知道此时阿启在哪里吗?”窦太后轻轻拍着陈阿娇,“娇娇,莫以为我们真的要便宜王娡,她欠了你的,大母总有一日都要那王娡加倍偿还。”
…………
此时的刘启没来长乐宫,自然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做。
长乐宫中殿,待那刘彻看完竹简内容,脸色铁青之时,刘启方叹了口气:“莫怪娇娇,她还小,不是故意疏忽。”
他这是在怕刘彻与陈阿娇日后因无子之事不和。其实说实话,陈阿娇一生无子嗣,对刘启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堂邑侯府如今的当家人陈午之前不成气候,可后来的种种表现,却让刘启有些心惊。再加上,陈家先祖陈婴初为东阳令史,后追随项羽,项羽死后方降高祖刘邦。是赫赫有名的将均。高祖后使其为楚元王丞相,又封邑一千八百户。
陈氏子弟如今虽越加不肖,无先祖遗风,但皇室却从未敢怠慢过。否则馆陶长公主刘嫖也不会下嫁陈午为妻。如此之人,默默无名时便已然被皇室防忌。在进献了抗击匈奴三策已然让刘启内心有了提防,再后来七国之乱陈午事后又被周亚夫上表夸奖,刘启却封无可封。心头自然更加防备了。
想要陈阿娇当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