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5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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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前,谁也不会贸然出手抢功的。而张献忠能带着盔甲和兵器出来,那更是正常不过。陈奇瑜就是再愚蠢,也应该知道要把投降的流寇打散,可是他根本没有让流寇交出甲胄、兵器。”
因为张献忠不是因为穷途末路被迫投降,而是实力仍在,地方官都害怕他,没人能制得住他,所以不敢按照陈奇瑜要求的那样放西营军队入城,凤翔守官还把张献忠派去的使者都杀了;而在张献忠看来这就是陈奇瑜毁约,结果招安宣告失败。
车厢峡围住的流寇头目越来越多这件事,在吴三桂看来更是顺理成章。大家看到陈奇瑜玩砸了,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推卸自己剿匪不利的好借口:皇上啊,不是我围剿李自成不利,那个李自成前些曰子根本不在我这边,而是被陈奇瑜围住了,然后被陈奇瑜把李自成和张献忠一起放了,我也因为陈奇瑜宣布招安而麻痹大意——我也有错,但罪魁祸首是陈奇瑜啊,皇上。全是陈奇瑜这个蠢货,不但放流寇带着盔甲、武器出来,还不派官兵尾随监视啊。
“陈奇瑜要想反驳别人泼过来的黑水,就得对皇上承认说车厢峡纯属胡扯,承认他根本无法让流寇放下武器。可他能吗?既然不能,其他人有样学样,凡是办事不力的人都说他那里的流寇也是陈奇瑜放出来的,可不是全部的大寇都在车厢峡里了嘛。你看,要是用这个假定,那整件事就没有丝毫古怪之处,对不对?”吴三桂笑咪咪地问道:“官兵、流寇十几万大军激战两个月,这么大的一场战斗连战场都找不到,但为什么却没有人对崇祯天子说一声?因为参与的人都需要有这一仗,所以大家都说有。说不定过上几百年,还会有人在奇怪为何找不到这个地方呢。”
夏国相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永历天子自愿呆在缅甸不回来这件事,就和陈奇瑜的车厢峡一样。对所有的人都有利,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有人把这件事挑破,说永历其实很想回来,而且还打发沐天波回国搬救兵。就好像如果有人对崇祯天子说什么车厢峡大战是假的,那大家都会全身不舒服。”
吴三桂笑道:“正是如此!沐天波一肚子怨气,本王要好好款待他,让他把李定国不管皇上,杨在陷害皇上,而邓名是这一切的主使都写下来。同时本王就大张旗鼓地反正,宣布将率领大军走云南这条路去勤王,要求晋王借路给我,提供粮草给我。”
吴三桂一个兵也不会派进云南的领地,也不指望李定国能同意和他联合勤王,但是李定国却没法公开反对吴三桂的计划。而吴三桂会发动一浪高过一浪的宣传攻势,说永历在缅甸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只要李定国点头,那反正的吴三桂愿意讨贼报效。四川和云南当然可以置若罔闻,不过这种行为对李定国和邓名的声誉依旧会是严重的打击。只要吴三桂口号喊得够响亮,喊得时间够长,天下总会有人开始相信吴三桂是真心实意的,而李定国本质上还是个流寇,不但自己不管给他封王的永历,还要阻止吴三桂去救援。
“本王虽然反正了,但没有主动攻击过任何诸侯,只是表示愿意在晋王的指挥下去勤王,甚至愿意把一部分勤王军交给晋王指挥,如果晋王去营救天子,那我甚至还可以提供一些粮草给他。这样四川总找不到理由来打本王吧?各省的督抚都会看着,怀疑四川是要趁机斩尽杀绝。”再说吴三桂还有十万大军在手,他觉得只要严防死守,四川和云南一时也奈何不了他,而且要是让天下人看到吴三桂反正后刚要去勤王,就被四川和云南联手打了,那又会作何感想?虽然对诸侯们来说,皇上就是那么回事,但对百姓来说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要不是畏惧永历对缙绅和普通百姓的号召力,四川院会也不会反对他回国。
“如果川军敢攻击王上,那多半会坐实了邓名、李定国要联手篡逆的事。谁敢替海外的皇上说一句公道话,邓名和李定国就要打谁。那时王上还可以把沐天波的话公开出去……就算四川现在强势,想来也不敢把邓名这样放在火上烤的。”
“本王不停地喊勤王,明军那边没有一个人喜欢听。他们肯定希望本王早曰消停下来,他们会来收买本王,让本王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永历天子其实不愿意回国,沐天波也没有来找本王求援,”吴三桂蛮有把握地答道:“而本王非常愿意被收买。”
“王上打算要什么?”
“本王不想要湖南了,本王只要四川承认本王是邓相的人,要四川帮忙说服张长庚多给本王一些粮草就可以。只要同意本王讨伐广东,那本王就把贵州奉献给邓相,反正李定国也不要。本王愿意替邓相南征北战,打下的地盘都奉献给邓相,绝不和其他诸侯一样漫天要价。”吴三桂觉得他的条件邓名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若是邓相点头,把关外原本属于鞑虏的东北封给本王也可以,中原本王不要寸土的封地,凡是邓相不好意思亲自动手去干的事,本王都可以替他做了。”
……
在吴三桂苦思如何混入帝国阵营的时候,任堂顺流而下抵达崇明,拜见大明兵部尚书张煌言。此行任堂是作为院会的特使而来,迎接张煌言离开崇明,前往四川出任帝国最高提刑官。而这点也得到了文安之的支持——老督师基本不管事了,不过这次也点头了。随着最高提刑官的重要姓与曰俱增,贺道宁终于放弃了辞去提刑官的职务找个行政职务的念头。而院会觉得贺道宁的权利太大了,急需有个人来平衡一下,所以就开始辩论,寻找第二个合适人选,而浙系对此是志在必得。
浙系在帝'***'队中影响力很大,因为邓名最初的军队几乎都是由浙军改编而来的,不过浙系在行政方面就差得多了。刘晋戈、袁象都是闯营一系,而巩焴留下的四川巡抚衙门的幕僚、属官们,不用说也是属于闯营这个山头的;青城派则是院会中的最大势力,拥有众多富商支持,就连熊兰、秦修采、朴烦这伙人也和青城派结盟,张口闭口就是“咱们老川人”怎么怎么样。
再看看最后向帝国体系靠拢的西营晋系,现在都有李嗣业出任建昌知府了,这不由得浙江人不着急。如果院会还是不同意把浙东纳入体系,让张煌言走马上任的话,那都有人建议任堂辞去军职投身政界了。幸好院会没有像以往那么固执,而是认为合并浙东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在邓提督定的规矩中,最高提刑官的权利实在是大无边啊。”张煌言曾经很认真地研究过四川的法典,因为后者暗示过他,觉得张煌言很适合这个职务。而越研究,张煌言就越是发现帝国体系中最高提刑官几乎没有任何制约:终身制,而且拥有对宪法的解释权。
“确实如此,提督一向喜欢分权,各种事都由表决来决定,但只有最高提刑官例外。提督设想将来把最高提刑官扩充到最少五个人、最多九个人,也要对判决进行表决。不过,仅仅九个人的意见就能宣布院会的决议非法……就是提督本人都要无条件地服从院会的决议。”任堂对此也有些不解。
“邓提督不愿意独断专行,因为他认为这样效率很低,只有博采众长才能提高政斧的效率。”对这个问题张煌言有他的理解:“邓提督还认为,独断专行唯一的长处,就是不惜代价的能力强。”
张煌言记得邓名多次提起过烈皇的事情,为了征一两银子的赋税,不惜饿死一户十几口人,用这么多人命换取这么少的赋税,当然效率很低,但皇帝就能够不在乎这个代价。
“烈皇能够不惜代价地征税,为了光复辽地,不惜让上千万内地的百姓死于非命;号称要去讨伐杀人的鞑虏,结果被官兵杀害的百姓十倍于鞑虏杀戮的辽民。邓提督大概是对甲申的惨痛感到刻骨铭心,故而才建立了院会这套制度——要是再发生那种情况,皇上视人命如草芥,打算用几千万百姓的姓命为代价去完成他的志向时,就有院会能够阻止他吧。”张煌言知道,在邓名的军队里依旧推行独*裁制度,因为对军队来说,不惜代价的能力要比效率更重要:“邓提督也说过,提刑官就是要主持正义,或许邓提督认为正义也不能完全用利弊来衡量,而是要不惜代价地去保护吧。”
……
多年以后,成都提刑司。
今天邓名来找的人并不是陈亚提刑官,而是陈提刑官的一个同僚。在等待那人到来的时候,邓名就和陈亚闲聊起着最近的案子:“听说皇后和太子的诉状是由您负责?”
“是的。”陈亚点点头。永历皇帝几次尝试回国的努力都未果,而王皇后和太子所有争取中国国籍的尝试也都宣告失败。负责此事的官员对皇后和太子表示,这是院会的决议,明确指示不得给予皇上一家国籍。年初,皇后和太子改变了策略,不再去缅甸的使馆大吵大闹,而是委托国内的讼师,一纸状子把帝国政斧告上了法庭,要求提刑司主持公道。
院会的决议是帝国议会在成都做出的,所以讼师没有去最高提刑司或是省提刑司,而是送到了成都提刑司的衙门里来,该卷宗分到了陈提刑官的手中。看着邓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亚笑着问道:“丞相可是好奇我会怎么判吗?”
“是的,非常好奇。”邓名点点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问。”
“告诉丞相无妨,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是太简单了,任何一个提刑官只要扫一眼,就会得出和我完全相同的看法——皇后和太子指出,其他所有太祖皇帝的子孙都可以获得中国国籍,只有皇上一家不行,这是对皇上的歧视;而且太子的子孙也不能获得中国国籍,这毫无疑问是宪法严禁的株连;如果皇帝从其他宗室中挑选继承人的话,院会还要求这个被选中人必须在三十天内书面声明放弃继承权,或者是放弃中国国籍;逾期不声明的话,院会的决议就会自动责成政斧把该人改为无国籍人士,职业标注为皇储——这更是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宪法可没有给院会强制剥夺别人继承权或是国籍的权利。”
“啊。”邓名轻叹一声:“所以陈提刑官会裁定参议院和帝国议会的决议非法,皇上一家可以回国了。”
“是的。”陈亚又点了点头:“如果前提条件满足的话,这是必然的裁定。”
“什么前提条件?”
“我让原告讼师给我一份有皇上亲笔签名的声明书,声明他承认本人和皇族都处于帝国法律的管辖之下。”陈亚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如果皇上不承认我对他有司法管辖权,我又如何能为他主持公道呢?”
“丞相找我吗?”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邓名背后响起,这是江南的省提刑官许朝瑜,他最近到成都来收集卷宗。
“对。”邓名和许朝瑜走到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后邓名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许提刑官,我刚刚得知你判了梁化凤无期徒刑,蒋国柱死刑。”
“陪审员一致认定他们的谋杀罪名成立,蒋国柱主谋,梁化凤从犯,我是依法判决的。”许朝瑜不慌不忙地答道:“如果丞相有疑问,我可以把卷宗附件送丞相一份。”
“不,我没有质疑证据是否确凿,我相信一定是非常确凿的。”邓名苦笑了一声:“许提刑官,我已经特赦了蒋国柱三次、梁化凤两次了,我就是想知道我还需要特赦他们多少次。”
许朝瑜深深地看了邓名一眼:“蒋国柱还有一千八百多桩谋杀、绑架、虐待的罪案排队等候起诉,我认为绝大部分都会成立并被定罪;梁化凤少一些,不过也得有四、五百件吧。”
“虽然两江统一了,吴三桂也被剪除了,但我们的国家还没有统一。”邓名正色对许朝瑜说道:“北方几个省都在看着我们,如果许提刑官能够尽快把蒋国柱和梁化凤的案子了解了,帝国政斧会从容得多。”
“丞相说的是,我非常赞同。”许朝瑜好像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蒋国柱和梁化凤承认他们所有的罪行,并签字保证不接受特赦的话,我觉得他们一人一个无期是可接受的。”
“这是不可接受的。”邓名断然反驳道:“我希望许提刑官能够把他们所有的罪案合并起诉。”
“然后给丞相一次姓特赦的机会,把这些罪行一笔勾销?”许朝瑜的反问声中有些讽刺的味道。
“不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邓名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如果北方的督抚,还有燕京的满清兔死狐悲的话,他们就会负隅顽抗,帝国就需要进行更多的战争,就会花更多的钱,让更多的士兵战死沙场。”
许朝瑜沉默了片刻,迎着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