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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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大家都觉得邓名昨天的猜测应该就是真相,而李国英倾巢出动只是为了更好的吸引明军出击,等明军水师匆匆赶到,清军早就逃回去了。
“李国英可能知道我们没有驿站,但他也肯定知道渝城到叙州的快船也就是几天的工夫,如果大顺风五天就到,顺流而下只要一天多,所以他只有七、八天的安全时间。”穆谭觉得水师根本不用出动,他推断现在清军已经返回基地,航运已经完全恢复了:“如果我们去了,那么清军可以在一段时间后再出来,我们就是疲于奔命,而我们就算不去他们也得老老实实地回去,再把嘉陵江封锁上以防我军杀进去;这样就是他们徒劳无功了,以后他们一次次出来搔扰,每次都吸引不到我们的水师,过了几天就没趣地自己回去,最后李国英也就没兴致了。要是李国英时间越拖越长,我们就可以找机会出动一次,把他的水师一网打尽。”
“嗯。”邓名虽然觉得情报有些古怪,但他的部下们的看法和他一致,而且再过十天左右,邓名就会发动去渝城割庄稼之战,李国英这个出动的时机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如果出动军队就会影响他的攻势和动员,要是有人员被俘那还会导致邓名的计划暴露——在确定秋季攻势的计划后,邓名为了保密还减少了对渝城周边的侦察,当叙州这里的动员越来越明显后,邓名对渝城的侦察就已经彻底中止,以免有本方的探子落入敌手——虽然明军有绝对的江面优势,侦察兵都有江舟接应,很久没有人被俘了,但这事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
“我们还有三天左右的时间,”李国英从病床上爬起来,把众将召集来议事:“这些曰子本官一直观察风向,对逆行的船不算很好,大概两、三天前渝城的警报已经送到叙州,如果叙州和成都之间有驿站的话,第一份警报应该已经摆在邓名的案头了;今天或者明天,第二封警报也该到邓名手里了,料敌从宽,就算今天邓名已经看见了吧。”
万县的水师比嘉陵江水师也就是稍强,清军有顺水的优势,再加上强大的陆军协同,应付袁宗第还是问题不大,但水师已经在长江上暴露快十天了,水兵都开始紧张,生怕突然看到强大的川西水师出现在背后——那样他们恐怕也只有烧了船只,步行从陆路撤退回渝城了。
“邓名一定会怀疑我这只是搔扰,他需要几天来斟酌,算四天好了,就是说他后天会明白过来,然后下令成都水师备战,然后出动。”李国英认真地计算过时间,只要邓名下令,那三、四天就能让部分战舰做好准备,然后就能带着水师出发,动作迅速的话前锋三天就能赶到渝城,因此在李国英必须要在三天内撤军,最好明天就走。
“把粮草和先锋士兵装上船只,船只距离万县尽可能近把东西卸下,然后空船全速返回渝城。”李国英一脸憔悴,被张勇、王明德气得一天没能起床又耽误了他一天宝贵的时间:“这次我们是奇袭,邓名完全没有准备,也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他下次不会再这么反应迟钝,给我们这么长的自由行动时间了。”
袁宗第实力如此强大,李国英对攻下万县已经不抱什么指望,辛苦运到万县的超级大炮,还要原封不动地运回渝城去。但为了削弱袁宗第,李国英一定要去万县把他的军屯都毁了,这样就能给渝城守军减轻不小的压力,让袁宗第在一年内无法有力地策应邓名,而一年就可能发生很多事了。
部署完任务后,李国英又把张勇、王明德他们都叫道自己的病床前,苦口婆心地说道:“大敌当前,大家一定要精诚合作!”
李国英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仗战败不算众将的罪责,都是他侦察不力,对袁宗第的实力有了误解——其实即使有误解,李国英派出的前军实力还是不在万县军力之下。
在李国英的好言劝说下,张勇和王明德在川陕总督面前一起发誓捐弃前嫌,以后一定亲如一家,互相帮助。
“两位将军如此顾识大局,本官真是欣慰之至,你们先去准备吧,本官身体已经大好了,明曰就可以随军出发。”李国英笑着连连点头,众将又祝福了一番,然后从李国英的营帐中退了出去。
“捐弃前嫌?”等其他将领走后,李国英的标营卫士疑惑地问道:“总督大人觉得张提督、王帅他们能互相帮助吗?”
“当然不能,他们以后会变本加厉地见死不救。”李国英收敛起笑容,苦笑一声:“可我怎么也得斡旋一番,至少不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啊。”
这次和袁宗第一战,李国英自问若是在战场那就能居中指挥,不会让这种抢功的行为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也就是说,袁宗第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本人在场,手下不敢在主帅亲临战场的时候偷懒。可惜川陕总督分身乏术,他要管的事情太多,结果没能亲临一线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我保举张勇为提督陕西军务总兵官,就是想帮他树立威信,将来可以在我不在时帮我分忧。”
本来李国英对高明瞻寄予厚望,但高巡抚先是在渝城一战时抛弃部下和城池逃走,导致他在王明德等人心目中威信扫地,后来李国英为了栽培他又派他带着谭诣去攻打福建,希望高明瞻能恢复一些声望,也趁机培养出一些和谭诣的战友之情来。结果高明瞻被俘,全军覆灭,谭诣也被杀,李国英的打算全盘落空。
眼看高明瞻培养不出来,李国英就把目光转移到张勇身上,此人和赵良栋、王进宝关系不错,脾气也不像赵良栋那么坏,能够和同僚相处;而且张勇资格老,也能让王明德等人服气,更不用说还有真才实学,战场经验丰富可以委以重任,怎么看都是个很好的前军总指挥人选。
不想这次又闹出这桩事来,以后别说让张勇指挥王明德他们了,如果李国英不在场的话,搞不好都能互相背后下刀子。这次的万县之战,本想留在后方处理交通线事务李国英无人可派,只好亲自上场指挥,而且还因为被气得下不来床又耽误了一天。
交通线的事务不能无人负责,李国英思来想去,最后修书一份给孙思克,孙都统指挥三千汉八旗,是太皇太后和皇上面前的红人,威望能够压住众人,李国英又推荐了几个自己的幕僚去辅佐他。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孙思克按照李国英留下的条陈来办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明天一早就出发去万县。”李国英又喝了一碗药,他仍然感到有些不适,但留给他的时间实在不多了:“赶快把袁宗第的田都烧了,然后回来指挥退兵,邓名最快五、六天后就能到,我应该来得及回来,把大权从孙思克手中拿回来。”
“我必须要一个副手,不然这些人忙不过来也没法让人放心。高明瞻、张勇都太让我失望了;王明德从上次邓名来渝城时的表现看,也胆色不足,再说他又被俘了三次!我固然可以替他向朝廷隐瞒,但这军中威望也没法救了。难道非要用赵良栋吗?他的脾气太坏了,就是张勇和王进宝这些他的朋友都有些受不了他的脾气。到了渝城后几乎把众人都骂过来了,大家能听他指挥吗?”不知不觉李国英又想了很久,迟迟没能入睡。
第四十九节 副手(下)
一封又一封的情报连续不断地送到叙州,一连三天,叙州知府衙门天天召开军事会议,就连知府袁象在处理完他的公务后也会跑来会议上,发表一些他的军事观点。
等到第四封报告送到时,叙州所有人都彻底改变了看法,李国英毫无疑问发动了大规模攻势,动员兵力超过四万人,其中披甲估计在一万人左右——直到现在明军的报告依然是概数,大都是军官在远距离观察清军,然后依据自己的心中的旧有意见作出推断,而叙州这里同样如此。但李国英发动这么大规模攻势的用意依旧让叙州赶到迷惑,现在邓名的猜测和袁宗第当初的非常接近,那就是李国英想大力补充忠县,让忠县能够驻扎更多的部队,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只要万县还在我们手中,就算清军在忠县修建水营,对我们的航运影响也不大。”袁宗第特别关心忠县的城防是因为他想成为攻克渝城的主力,而邓名一直认为川西部队会是攻击渝城理所当然的主力,万县部队顶多是起到偏师作用,就是不起作用问题都不大。那样李国英在忠县放置大量的部队就等于把更多的部队放在次要战场,不但要耗费巨大的资源补给忠县的部队,而且一旦渝城失守忠县的清军除了投降也没有别的路好走:“你们说李国英会不会动万县的脑筋?”
如果从渝城到万县北岸都被清军控制,那顺流而下的船只还好,逆流返回叙州的货船就有些麻烦,在这么长的距离上都没有安全可靠的基地,没有补给和情报。而且货物集散地就要挪到奉节去,不但对明军护航团来说是麻烦,对商人来说也意味着成本的提高。
“不太可能把,万县现在也有四、五万人呢。”叙州估计这次李国英出动的兵马规模在四、五万左右,尽管依旧是大大低估了清军的实力,但已经超出了叙州对清军实力的原先预期,但即便如此靠四、五万人也无法攻克袁宗第的万县,而且川西军顺流而下,几天就能赶到万县增援,留给清军的时间并不多。
“或许李国英同样低估了靖国公的实力?”邓名越想越是有这种可能姓,他从江南带回来的物资是一个别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不但李国英绝对无法想象,恐怕就是当面告诉他对方都不会相信,所以李国英可能根本不知道邓名不但有余力发展成都的农工,还能大力支援最靠近成都的盟友袁宗第。
“那倒好了。”邓名的部下们都笑起来,如果李国英用和袁宗第差不多的兵力劳师袭远去打万县,那肯定会吃一个大亏:“如果李国英在万县城下被击败,然后被靖国公一路追回渝城,那渝城也就不用打了。”
“李国英十分谨慎,渝城不会不留兵,不过无论是他动了去打万县的念头,还是单纯想补给一下忠县,这种行动都会让他兵力变得更加薄弱。我们应该鼓励他这种冒险。”邓名想了一下,觉得无论从什么角度看,李国英都难以给明军造成重大的威胁,因此邓名也无意过多干涉:“如果我们之前猜测的是对的,也就是说李国英是想施展什么疲兵之计的话,我们当然没有必要派出水师;我不敢奢望李国英去撞万县的坚固防御,但如果他只是想补充忠县的话,我也没有必要为了阻拦他这个完全无害的行动打乱我们自己的计划。”
叙州经过三天的讨论,依旧倾向于静观其变而不是立刻派出水师,若是放在平时说不定邓名会不假思索地下令水师增援,但现在邓名自己的攻势也进入倒计时阶段,第一批动员已经开始,虽然为了尽可能不影响生产规模比原计划小,但每天都有征召兵乘船赶到叙州。现在叙州已经集中了三千水手、两千常备军、一万征召兵,至于去抢收庄稼的民夫的也已经动员一万人,距离预订的出发曰期还有七天内,还会完成另外一万民夫的集结。
为了减少政斧开支,邓名有言在先,这些民夫饮食标准都和战兵看齐,但不算军人,因此他们的名称也改为民夫而不是辅兵。相同的饮食标准,不受欺负、打骂,而且还有补贴和奖金,放在其他明军或是绿营部队中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但邓名的政策却在民夫部队中激起了一片抗议和不满之声,他们表示也想要包括铜扣子军服、协助相亲在内的一系列军人待遇。
领头闹事的民夫头子之一邓名凑巧还认识,名叫谭小庄,是被俘的贵州兵,曾经的西营秦系辅兵,去年纳税后获得成都同秀才资格。成都进行军训时,谭小庄因为懂得服从,而且有一定的领导才能,经教官推荐被任命为预备役下士。
这次征召过程中,谭小庄就满心以为他的预备役下士能够转正,当他发现自己是作为民夫而不是士兵征召后,就一肚子的不满,最后被民夫同伴们推举出来和邓名要价还价。
自古以来,这种领头人都是一种很危险的工作,闹事的人只要够多,一般他们的要求总会得到满足,但领头者一般都会得到剐刑的下场——广大糊涂的百姓在一小撮居心叵测的叛贼煽动下闹事——据邓名所知,这是中国几千年的'***'统治传统。如果刀子不够快,皇帝和官僚们或许能暂时对愤怒的众多百姓妥协,但绝不会容忍那些挺身而出带头人。
将领头人消灭,是统治的一部分,打击不平则鸣的正义精神,震慑心怀不满的百姓,同时消灭百姓中具有领导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