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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伐清-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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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我挨上一箭,那就糟了。”郑尧君盯着塔上的清军,一边寻找着合适的攻击位置和时机,一边在心里想到。那个一声鲜亮装束的明军军官虽然是个很明显的目标,但他有甲胄护身,从他的大嗓门和有力的动作中可以看出,那插在他盔甲上的两根羽箭根本没有对他造成伤害;但郑尧君不同,他身上灰黄色的草编蓑衣虽然很不引人注意,但也没有什么防御力。

  没有一个清军射手关注自己,塔山另外一个拿着长枪的清兵的目光也定在那个明军军官身上离不开。郑尧君举起弩,指向目标。

  “射哪一个呢?”塔上的两个持弓清军一前一后,郑尧君把冰冷的弩箭箭头锁在了后一个清军的身影上:“先射这个!前面那个不会注意到后面的同伴中箭,就不会注意到我。”

  就在扣在扳机前的一刹那,郑尧君看到后一个持弓清兵已经松弦胡乱射出了一箭,这个清兵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好像也不太会瞄准。而前一个清军刚刚把弓拉成满月,这个敌人和身后的那个敌兵不同,他没有急于射出弓上的箭,而是把身体从塔台上探出,仔细地进行着瞄准工作。

  郑尧君注意到前面的这个清军射手拉弦的手臂绷得笔直,姿势完美无缺,而且即使在弓弦已经完全绷紧的时候,他的手臂仍然一抖不抖。没有更多的思考,郑尧君迅速把箭头指向挪到了前面这个清军身上,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若是让清兵射出这支箭,那他就会失去一个战友兄弟。

  正是这种感觉,让郑尧君扣下扳机后没有立刻给弩机上弦,而是保持射击的姿势,全神贯注地望着目标。那个清兵弓手在松弦前的一刹那,被侧面疾射而来弩箭击中颌部,锋利的弩箭贯脑而入,从脸颊另一侧透出。

  看到清军从高塔上栽下,弓上的箭也飞得无影无踪后,郑尧君总算是放下心来。另一个清军弓箭手被献血溅了满头、满脸,他惊得一个哆嗦,目光一扫就找到了郑尧君,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

  紧接着郑尧君就垂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开始不声不响地给弩机上弦。

  从张长庚手中得到了这批单人弩后,邓名立刻将其装备部队,不过在弩手装备上,成都明军内部发生过不少争论。任堂认为浙军传统射手装备就是火铳和一把防身用的长匕首,现在既然没有火铳,那就用单人弩机代替火铳好了。

  而穆谭是铁甲的坚决拥护者,闽军最重盔甲,除了铁人军以外,剩下的明军士兵也装备铁兜和铁裙,其中包括弓箭手。但任堂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太重的盔甲严重影响射手装填和瞄准,使用火铳都不能考虑批重甲,更不用说弩手。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周开荒和赵天霸也都站在穆谭一边,他们认为弓箭手可以不批甲或者着轻甲,但弩手不行——弩手射速慢,要对付的多半也是弓箭难以对付的披甲目标,因此弩手应该批重甲,哪怕为此牺牲装填速度和瞄准效率也没办法。至于任堂主张的长匕首,周开荒更是认为全无必要,因为若是被敌军重装步骑近身,弩手别说拿着长匕首,就是拿着短剑也是死路一条。

  虽然在高级军官上任堂处于绝对劣势,但是浙江兵却众口一词坚决支持他的设想,至少对郑尧君来说,长匕首和不批重甲都代表着浙军的骄傲——从戚继光开始,他们一直是最好的射手,不披重甲意味着不惜代价地发起抢攻,不关注自身安危而关注杀敌;而长匕首同样是浙兵传统武器,至于浙兵的勇气更无须质疑,当年在辽沈战场上,浙江兵即使面对满洲八旗,也没有选择和关宁军那般逃走而是用长匕首和铁骑搏斗。

  以前在舟山,张尚书别说火铳、弩机,就连长匕首都无法充分供应,现在既然条件改善了,那郑尧君他们还是渴望恢复以前的光荣传统。

  在郑尧君低头给弩机上弦的时候,塔山的清军已经重重射来一箭,插在郑尧君的腿边,他对此视若无睹,上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或是匆忙变形。

  在郑尧君完成装填前,清军弓手已经把第二支箭搭上了弦,不过在他拉弦时因为焦急手一滑,羽箭斜着窜出,落到无人的地方上去了。这个清军射手虽然从军有一段时间了,但成为战兵还是最近两年的事,十曰一次的艹练中也不是以射击为主,今天之所以让他拿起弓箭只是因为他比另外一个拿枪的同伴要强。

  当清兵第三次弯弓瞄准郑尧君时,这个浙江人也举起弩机,与敌人相对而视。

  “弩机射一次的工夫,弓手能射三箭,若是遇上弓箭娴熟的真鞑子,你们一箭射空,就给他们连射三箭的机会,你们不批重甲绝对不会有射第二箭的机会。”当初见浙江射手坚决不肯披甲,生怕影响射击精度时,周开荒无奈地说道。

  对面的清兵已经把弓拉得满满的,郑尧君并没有看那朝着自己的箭头,而是认真地瞄准对方,他知道对方若是一个善射的满洲大兵,自己恐怕早就被射死了。不过尽管对方不是个好射手,两箭都没有射中自己,但若是再给对方射三箭的机会,郑尧君多半还是要被放倒在地。

  “如果这是一个真鞑子,我也没亏本,我已经射死一个了。”在瞄准的最后关头,郑尧君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中!”那个清兵看到郑尧君的动作后,用力大叫一声,抢在明军射手之前射出了一箭。

  弓箭破空而来,当利箭从脸颊边掠过时,郑尧君有一种被金属擦拭的感觉,在这一刻他也扣下了扳机。

  无论是贴面而过的弓箭,还是扣动扳机的动作,都不能让郑尧君手中的弩机有一丝一毫的颤动,他看着自己的铁箭怒射而出,刺在敌人的头盔下的眼眶上——清兵射手一个倒栽葱向后倒去。

  “只要我百发百中,遇上真鞑子也不会亏本,遇上这些绿营更是不在话下。”目击敌人倒下后,送了一口的郑尧君才感到额头和背上有冷汗开始透出,不过他心里满是胜利的骄傲:“我们浙兵是天下最好的射手,无论用火铳还是用弩机。”

  ……董卫国扔下吃了一半的饭碗,从营帐中冲出来的时候,明军已经发起了对营墙的进攻,而且很开就在多处取得突破。清军营中一片大乱,当反应迅速的勇敢军官胡乱聚集一下手下,并带着他们开始向营墙进发去增援防守者时,他们看到明军已经在栅栏上撞出了两个口子,还有两处明军也已经翻过了栅栏,正在尝试夺取营门。

  营中的清军本来就是以无甲为主,一心想着神不知、鬼不觉闯关的董卫国并没有在装备上太用心。看到明军攻势如此猛烈,一转眼就突入营中,董布政使也张大了嘴巴,半响说不出话、发不出命令来。

  先是腾空而起的响箭,接着又是冲天而起的杀喊声,同样惊动了船只上的清军士兵和水手,他们中的大部分也都去陆上吃饭了,留守的哨兵见到片刻间营内就升起烟火,传来呐喊厮杀声,一个个也都惊得不知所措。

  第二十三节 瓷器

  翻过栅栏的明军迅速地聚集到营门周围,还有一些矫健的明军射手爬上了两侧的塔楼,掩护步兵的攻击行动。看见营门被明军打开后,营内的清军已经失去了斗志,董卫国带来的南昌披甲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水手和民夫,他们此时只想着如何逃命。

  “早降!”

  “早降!”

  “坐者免死!”

  冲进营地的明军一边继续进攻,一面齐声大喊起来。

  清军的披甲兵中,还有一些曾在九江被俘过,被释放后又跟着董卫国来从事这场军事冒险,这些人非常有经验。他们知道如果激烈抵抗给明军造成伤亡的话,那多半不会得到宽恕,但如果老老实实投降,那多半没有姓命之忧。

  “投降!”

  “投降!”

  见大势已去,这些有经验的老兵立刻扔下手中的武器、饭碗和面饼,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这是向邓名所部投降的标准姿势,邓名的部下现在也发现这种姿势能够保证对方无法暴起伤人,也无法隐藏武器,因此要求投降者全部采用这种动作。上次在九江投降时,明军还纠正过俘虏的动作,反应慢的还挨过棍子。

  除了这些就聪明的,还有一些有过被俘经历的绿营士兵惊慌之下忘记了这个标准动作,他们先是像以往那样趴倒在地,见到那些记姓好的同伴的动作后,又连忙蹲起来双手抱头,向明军证明他们没有在身体下藏着刀剑。不少民夫和水手见无路可逃,也纷纷效仿这些经验丰富的战友,向明军投降求饶。

  中军的董卫国则在卫士的簇拥下,急匆匆地向湖边赶去,他的身边都是乱哄哄的人群,这些还没有被明军追上的清军争先恐后地向船队的位置挤去。

  而这时在湖面上,船只上的清军突然听到背后响起鼓声,他们转过头,惊愕地看到一片打着红旗的快船正向冲过来。这些明军的战船在把步兵x运输过来后,就藏在距离此地不远的湖湾后面,通过响箭把进攻的信号传过去后,明军就急忙出发,他们赶到时明军步兵已经顺利打开了营门。

  一些船上的清军望了望一片大乱的营地,又看看正急速驶来的明军战船,终于有人顾不得等同伴了,甚至连布政使的死活也不管了,催促着水手赶快松开缆绳,升起风帆逃走。

  尽管这些清军船只想逃,但船上的大部分人手也都已经上岸,等水手手忙脚乱地解开缆绳后,明军战船又逼近了不少。而升帆需要的人手同样缺乏,更不用说急需的桨手,情急之下不少哨兵都去艹桨,想快一点让船只能够动起来。

  其实就是有足够的桨手和艹帆手,这些清军的船只也无法和明军的快船相比。江西的水师已经覆灭在九江,轻便一些的漕船也都损失得一干二净,董卫国带来的这些都是笨重不便的大船,这些船只也就能在鄱阳湖和长江里行驶,运河估计都进不去——董卫国本想把漕粮送到南京或是扬州,就算完成任务或是换船继续运输去燕京。

  这些装满的粮食的大船吃水很沉,任凭心慌意乱的清军用船桨在水里一通乱搅,它们却如同迟缓的蜗牛一般,迟迟无法离开锚地。

  “怎么又不动了?”一个急于离开的清军军官望着越来越近的明军战船,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刚才他差不多是第一个叫嚷起来,要水手们抛下陆地上的同伴率先逃走的,但折腾了半天这船却始终没有驶出锚地。

  “锚又挂住了!”拼命划了半天水,船却一动不动,终于有人发觉不对,一个水手跑到船帮边瞧了一眼,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刚才匆匆收起锚后,这船上的几个水手就忙着去挂帆,让哨兵帮忙卷好,很快这些士兵和水手又被喊去划桨,结果没有收好的锚又落入水中,把船重新拴住。

  几个桨手闻声跑过来,大家一起用力地拉锚索,但船刚才行驶了一小段,落在湖底的锚可能拖住了太多的水草和岩石,四、五个人一起用力竟然还是拔不起来。

  “要把船倒一段再拉。”有经验的水手说道。

  “胡说!”军官红着眼跳过来,抽出佩刀就向锚索上斩去。

  这条船忙着砍锚索的时候,另外一条船从它的侧面驶过,成为了第一条离开锚地的幸运儿。不过尽管顺利驶离浅水区,这条船的速度依然慢得不像话,上面的清军士兵都发了疯一般地划桨,但船依旧不慌不忙地缓缓前行。由于划桨的士兵不全是水手,所以他们的动作并不一致,也不太会听着号子统一划桨,再加上人手不够,尽管一个个人都使出吃奶的力气,这船依旧是快不起来。

  “帆已经都升起来了,没法再快了。”一个水手满脸惶急的说道,向这条船上的军官报告道:“货太多了,要扔!”

  远处的明军船只疾驰而来,两者之间的距离仍在继续地拉近,船虽然开起来了,但和刚才原地不动时相比,这距离拉近的速度似乎依旧,至少军官的肉眼看不出其中的分别。

  “扔!”军官当机立断,这些粮食虽然重要,但命都要没有了,粮食还有什么用。

  一个人下到舱中没有多久,就又探出头来诉苦:“总爷,大包的粮食捆得很紧。”

  “割!”军官更无二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打着红旗的敌舰,纵身跳下船舱。面前就是小山一般的粮包,军官和部下一起的动手,连砍带锯,把捆着几大包大米上的绳索切断。

  “太沉了!”

  两个人拼命地想把米包拖上甲板,但才把口袋从粮堆里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当初把这些粮食装船时可是用了很多民夫,更不是一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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