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人-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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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真的把这些过错拦在自己身上,那么这个世界就太让人绝望了。被压迫、奴役的人要通过互相殴斗和碾轧,来换得奴役者的青眼,失败者不去责怪奴役者和自己被奴役的身份,而是去责怪同是被奴役的人,你为什么要跟我争斗呢?你为什么不把生存机会让给我呢?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吗?
人类不同于牲畜,人类有心,所以本来应该你死我活的争斗,却因为情感生出慈悲,印象中百灵是个美丽、大方的好姑娘,她和三姐的关系很好,三姐经常会提起她,设想她现在的境况,是不是已经嫁人了?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可是没想到那个鲜活的人早就离世了,还是因为她的原因,三姐自然会痛苦,自然会自责。
“早就应该想到的,我们跑了,他们会拿另一个人顶上,我为什么要跑,我不该跑的,我对不起百灵,百灵……百灵……百灵!”三姐崩溃了一般,双手紧紧抓着被单,苍白的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像紧紧抓着救命稻草。
“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根本不关你的事!”李氏抓着她的肩膀说。
三姐摇摇头:“你去问问百灵,问她关不关我的事,问她是不是我害死了她,问她恨不恨我。”
“不,不会的。”李氏拼命摇头。
“就是我,就是我害死了她,百灵……我们分开前的那一天,她还跟我说要和她喜欢的男孩子去看电影……我不要,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她没有死……”刚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又整个人昏了过去。
也许是伤心太过,又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她的嘴唇都裂开了,暴起许多白皮,李氏被她再次昏倒吓坏了,急忙让雪兰和大妮帮忙,把三姐送去了医院。
医生给三姐打上点滴后,三姐就一直昏睡着,她的面容十分憔悴,让人看了很不忍心。
李氏坐在三姐床边,拿打湿的手绢给她擦脸,然后她看着三姐说:“你们姐妹跟着我,都受委屈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哪里受过什么委屈。”雪兰安慰她说。
“你们是两姐妹,个性却差得远,你虽然年纪小,做事却一套一套的,有时候比我看的还远,凡事都有你的道理,我从不担心你什么。跟你相比,你姐姐更像个妹妹,以前在刘宅,她处处小心谨慎,小小年纪装的跟小大人一样,其实她只是害怕,怕他们伤害我,伤害她,伤害你,所以她假装自己很懂事,直到离开了刘宅她才总算是多了些活泼的性子,说话做事都开心了不少。我多么希望咱们能永远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些人,那样他们就再也不能恐吓我的女儿,伤害我的女儿了。”李氏默默地说。
李氏的话让雪兰沉默了,床上的是一位真正不满二十岁的少女,她还这样年轻,可是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雪兰一走出医院大厅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汽车,张维真从驾驶座里钻出来,上前问她:“怎么样?你姐姐没事吧?”
维真是个很积极的姑娘,嫁人后也不闲着,居然已经学会了自己开车,雪兰问她:“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是啊,我去你家的时候,才听大妮说你们来了医院。”
雪兰靠在维真的汽车上,汽车黑色的外皮被太阳烤的火热,可是靠在上面,却让人有种温暖安全的感觉。
“我姐姐才知道她的好朋友死了,她责怪自己,说是自己害死了她。”雪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维真。
维真皱着眉头说:“做人不能这么想不开,坏蛋要做坏事,不能烧杀抢掠,也会坑蒙拐骗,难道她要因为自己逃脱了,然后别人没逃脱,就责怪自己吗?”
雪兰叹了口气说:“人们总是习惯选择去痛苦,也许是不能承受失去的代价吧。”
“对了,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已经打听到了。”维真在雪兰耳边低语了几句。
雪兰皱起了眉头,越皱越深。
同一时间,刘宅里正经历着暴风雨般的洗礼。
刘老爷几乎砸掉了每个他能看到的东西,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片、玻璃渣,一个丫头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额头被打破了,鲜血还未凝固,丫头一句话也不敢说,眼泪哗哗往下流。
“妈的!妈的!扫把星!哭什么哭!你奔丧呢!”刘老爷见不得丫头哭天抹泪,上去就用脚踹人家的心口窝。
丫头‘啊’地叫了一声,捂着胸口倒在了一旁的玻璃碴上,刘老爷又去踢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直到刘二爷刘景潮进来拉住了他。
“爹,您这是干什么呀,别闹出人命!这里是沪市,不是通阳!”
“妈的,你还有脸说,事情弄成这样还不都怪你那该死的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刘老爷又摔了一个茶碗。
刘景潮捏了捏眉心说:“娘也不知道那个林源桥会把事情捅出去。”
“他不过要区区几千块大洋而已,给他又能怎么样!问问那个无知蠢妇,我是短了她吃,还是短了她穿,为了这么几块钱,就把爷们的前程给断送了,我要休了她!休了她!”
“父亲,您冷静点,现在不是责怪母亲的时候,她也是怕那人长年累月敲诈咱们,今天几千,明天几千,就是开银行的也受不了啊。”
“她鼻子底下没长嘴,不知道来问问人?那种货色,我一个指头就碾死了!”
“您也知道,母亲一直在给大哥攒钱,想给他上峰送点钱,也把他弄到沪市来。”
“别提他,都是一群废物!”刘老爷愤声道,“还想来沪市,现在他的工作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刘家已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刘老爷被停职了,通阳那边刘大哥的情况也不太好,毕竟百灵被送出去就是为了给他升官的。
“你怎么样?没有连累你吧?”刘老爷急切地问二儿子。
刘景潮点点头说:“我是到去年三月份才回家的,这事怎么说也牵扯不到我身上,而且我今天的成绩都是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我的上峰十分信任我,也根本离不开我,他给我做了保,所以我不会有事。”
“你没事就好,我们还有复起的机会,只是这次打鸟啄了眼,竟然叫几个小娼妇算计了,我决计不会饶了她们!”刘老爷恶狠狠地说。
“三个女人算什么。”刘景潮冷哼了一声,“能翻起什么风浪,要怪也是怪那个多管闲事的雪后山岚,我倒要瞧瞧他是何方神圣,敢惹我,也不先看看自己脖子够不够硬!”
第75章
雪兰从张维真处得知,二哥刘景潮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牵连,依然安安稳稳当官,这对雪兰而言不是个好消息,所谓‘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当然撕逼到底,拼个你死我活才行。可惜刘景潮从未有什么把柄被人知晓,如今的地位也是靠功绩一步步积累的,而且他深受上司的信赖,想要黑这样一个人并不容易。倘若胡编乱造被人识破,以后要黑他就不轻松了,所以雪兰只得暂且忍下,等待时机。
与此同时,她开始正式连载《醉拳》了,《醉拳》秉承了《射雕英雄》的风格,是一篇武侠小说。
来到沪市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雪兰打算写一写关于沪市的故事,《醉拳》是一篇五十万字左右的小说,并不打算写很长。
主人公叫李云生,最初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每日斗鸡走狗,惹是生非,不过为人却十分义气,也很机灵。有一日,李云生偷偷溜出家去喝酒,第二天一回家,却发现自家大门前挤满了人。
他走上前一看,院子里竟然摆满了尸体,他一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都死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这家昨晚进了强盗,强盗杀光了人,抢光了钱,然后跑的无影无踪。
李家就剩下了李云生一个了,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在邻里的帮衬下办了丧事,可是家里还开着灵堂呢,就有人上门要账了,说他爹欠了一屁股账,房子和铺子都要被抵押。于是,李云生转眼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了。
他度过了一段极其落魄的生活,被熟人耻笑挖苦不说,甚至沦落到了跟野狗抢饭吃的地步,不久他变成了‘丐帮’的一员,跟随要饭的来到了沪市,而他的故事也正式开始了。
如果说《射雕英雄》是一篇富有浪漫色彩的武侠,那么《醉拳》就是现实主义了。距离那场残酷的战争已经越来越近了,《射雕英雄》写的是宋朝时的故事,即便充满了雪兰对于战争和侠义的诠释,但依然会让人产生距离感,雪兰想写一个更贴近当下人们生活的故事,从三教九流的小人物身上,看到人性的闪光点。
李云生会有一个妻子,而且自始至终只有这一个红颜知己。
他的妻子叫张翠婉,十四岁时就被安排嫁人了,她的前夫很厉害,上过大学,可惜就是看不起她,觉得她长得丑,不识字,还很土。有一年丈夫获得了去外国留学的机会,他在那里认识了一位红颜知己,然后一回家就嚷嚷着要离婚。
张翠婉的娘家这几年败落了,人家要休妻,娘家也无话可说。于是,张翠婉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凄凄惨惨的走了。被休回家的女人几乎没有活路了,娘家哥哥嫂子不容,外面的人则对她指指点点,她受不了了,独自来到一座大桥边,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当她从冰冷的黑暗中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江边岸上,一个男人正贴着她的嘴伏在上方,双手也正按在她胸前。张翠婉羞愤欲死,立时就要咬舌自尽,却被那男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你转眼就寻死,也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
救她的人正是主人公李云生,他依然浑身破烂,在街上要饭。
张翠婉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崩溃地哭道:“我丈夫不要我,娘家嫌弃我,如今寻死都寻不成,连一个乞丐也要来糟践我。”
“你说你男人不要你,娘家嫌弃你,所以才寻死,那不如嫁给我算了,我到现在还没有老婆呢,你嫁给了我,我养活你啊。”李云生一脸正经地对她说。
“你这个臭乞丐,还来占我便宜!快让我死了吧!”张翠婉大哭道。
“你别瞧不起乞丐啊,难道乞丐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你就比我高贵很多吗?即便你比我高贵,可是遇到一点小事就寻死,也怪让人看不起的。不就是被休吗?不就是娘家不养你吗?你自己有手有脚,难道还养活不了自己!似我这般全家被杀,家产被夺,沦为乞丐的人也不曾想过要死呢,你又死什么?我跟你说真的,老子现在穷,混不上媳妇,你又因为没丈夫寻死,不如直接嫁给我,我要饭也会养活你的。”
张翠婉被李云生这一席话给震到了,觉得听他说话也不像个乞丐。她本来就存了死志,觉得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了,最多就是一死,于是一横心,跟着李云生走了。
凡是主人公自然都有奇遇的,李云生也不例外,‘丐帮’里有一位嗜酒如命的老乞丐,整天喝得醉醺醺,本来是极讨厌的一个糟老头子,可是李云生却偶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个老头手上获得便宜,每次他想对这个臭老头使坏的时候,倒霉的却总是他自己。几天过去了,老头子还是整天醉醺醺地睡大觉,李云生却因为各种意外鼻青脸肿了。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糟老头不是普通人,他仿佛整天喝得摇摇晃晃,但其实很有门道,于是李云生便死缠烂打求人家当他师父,期间发生了许多有趣的故事,终于他的诚意和决心感动了这位老人家。
一天晚上,老头把李云生带到了荒郊野外,然后他对李云生说:“我可以教你武功,但是有一个条件。我们门派有一个入门规矩,那就是入门之前,必须先杀死一个人,这个人须是你的朋友,你要用杀死他来表达自己成为武者的决心,因为入我门派者,必须冷心冷情。”
李云生沉默良久,忽然站起来,转身走了。
几天后,老头笑嘻嘻地对李云生说:“我瞧你那些兄弟们都还活得好好的,看来咱们没有师徒缘分啊,似你这般优柔寡断者,还是不要习武为好。你告诉过我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若是连杀个人都做不到,又如何报仇雪恨呢?”
李云生却忽然‘呸’了老头一口:“像你们这种张口就让人背信弃义、乱杀无辜的门派,我李云生是瞎了眼,才打算拜你当师傅,滚滚滚,以后别让我看见你。”
老头横眉怒目,骂道,“你胆子不小啊,敢这么跟我说话,不识抬举的狗东西,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惹怒我的后果。”
说完,老头抓着李云生去了荒郊,把他揍了一顿,打的他鼻青脸肿,第二天,又把他揍了一顿,把他打成猪头,第三天,把他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了。连续揍了一个月后,有一天,李云生突然给老头跪下了,说:“我知道您这些日子是故意为我喂招,教我武功的,可是如果您依然打算让我去杀我的兄弟,那还是不要再教我了吧。”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