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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清山变-第3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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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前大臣、内务府总管大臣、兵部侍郎、户部尚书肃顺,随侍多年,并无善政建议。去岁朕议交新政,该大臣敷衍搪塞,事主不诚本应严议,念其除此之外尚无大过,着免去一切差事,改任山西泽州府知府”

  载垣喘了口气,继续朗声念道,“又,肃顺当值以来,多行不义,以朕捡拔在侧为荣光,行以贪酷之能事,数载而下,积蓄家产数以千万,可见其人平日放荡不羁,恣意而行。旨到之日,着军机大臣载垣会同宗人府、九门提督,将肃顺家产悉数抄没,往来赂遗之物,登记造册,上缴国库,钦此。”

  听载垣念过上谕,肃顺在香案前恭恭敬敬的碰了三个响头,“奴才肃顺,领旨,谢恩。”

  站起身来,向左右看看,李慈铭、龙汝霖、黄锡、高心燮几个都是面容青白,张口结舌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几个人尚且如此,就更不必提府中一应听差、下人更加不必提,有胆子小的,已经先一步吓得哭出声来。偌大的庭院之中,一片凄凄惨惨。

  肃顺叹了口气,挽起马蹄袖,向载垣和随同办差的奕誴、富廉拱拱手,“二位王爷,为肃顺侍君不诚,倒让两位多多辛苦了。”

  载垣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的怒火没有任何来由的发作了开来。今天上午在湛福堂叫起的时候,还好好的,议事以毕,皇帝突然把肃顺的事情拿了出来,从他以九门提督左翼长为自己提拔入刑部以来说起,一路说到恩赏有加,将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重责相托,不想反倒成了自贻伊戚,身边白白养了这样一个混账东西

  从肃顺的身上又提到军机处,“翁心存,你是内阁大学士,辅助天子,协理百官,也是你的职责,肃顺在京中素有贪名,入仕不过数年光景,就积攒了上千万的身家,你身为内阁学士,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吗?”

  一番雷霆之怒,吓得翁心存连连碰头,口称有罪不止。皇帝余怒未息,当即传旨,免去肃顺一切差事,改任山西知府。

  奕誴为人厚道,思及肃顺数年来气焰熏天,一朝落得这样的下场,心里也为他觉得难过,圣旨不可违逆,自己所能够做的,也只有于他的后人多照顾一点了。

  想到这里,他命人把徽善叫过来,以长辈的身份,慰切的说道,“到你四伯父那里去,以后好好念书,你阿玛到底为国出过力,是个人才,你们将来要学他的才干,别学他的……坏毛病。”

  说到这里,转脸对肃顺的管家:“我派人把你们送出去。你的这个小主子我可交给你了你要拿良心出来。不然,哼”

  他把脸一绷,吓得肃顺的管家慌忙跪倒:“奴才不敢”

  “我谅你也不敢。”说了这一句,奕誴吩咐富廉,把徽善和管家,连人带东西,送到郑亲王府。

  其余的人就有想趁此溜走的,可是奕誴早已防备好了,下令拦截搜检,把他们明抢暗偷,塞在怀里的东西,都给搜了出来。最倒霉的是府中的一个西席,自己裤带上拴着的一个汉玉佩件,也当做悖人之物被没收了。“这个你不能拿”那人抗议,“这块玉是三代的家传”

  搜他的人是在内务府当差的,下五旗的传统,看不起西席,称之为‘教书匠’,所以一听他的话,勃然大怒:“去你**教书匠做贼,丢你家三代祖宗的人”说完,上面一巴掌,下面一靴子,把他踹了个筋斗。

  “不准打人”奕誴和富廉大声说着,又看到一个差役借搜检的机会,调戏婢女,便又大喝:“不准轻薄”

  就这样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奕誴替大家立下了严格的执行规矩。等把那些趁火打劫的人,搜检完毕,都驱入空屋,除却大厨房的厨子,可以照常当差,以及两三名帐房,必须随同办事以外,其余上上下下的,都算是暂时被软禁了。

  “大家散开来,分头办事吧”

  这边维持秩序,另外一边预先已编配了多少个班,每班少则三个人,多则五、六个人,职位最高的,充作临时带班,不动手,只用眼,负稽察的责任,其余的一半点数,一半记帐,抄家称为‘籍没’,非立簿籍登录不可。

  府中乱作一团,也不知道承善从哪里听到的消息,一溜烟的从郑王府跑到家中,眼见这么多凶神恶煞一般的官人站在院子中,阿玛、额娘苦着脸色守在一边,孩子吓得哇了一声,大哭起来。

  从郑王府跟过来的下人一把抱住小主子,捂住嘴巴,向一边就拉,口中胡乱的吓唬他,“可不要哭啊,若是引得王爷生气,把奴才抓起来,就不能陪小少爷玩儿了。”

  承善吓得不敢再哭,泪水涟涟的望着阿玛和额娘,“那……怎么办呢?”

  “不急的,不急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端华也得到的下人的回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老五,这是……怎么回事?”

  奕誴无奈,只好给他解释了几句,“这不行我要进园子请起”

  肃顺一把拉住兄长,苦笑着摇摇头,“天意难回,大哥就不必为我,再凭空把自己也赔上了。”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兄弟阖府遭灾吗?”端华真的动了火气,张张嘴巴,满肚子腹诽的话将欲出口,只是看看这院子中到处都是内务府、宗人府的弁员,一句话说错,传到皇上耳朵中去,就是不了之罪又咽了回去。

  肃顺心中大见其情,此番抄家外贬,是皇上和他有意行之,内中种种隐情,就是连妻子儿女都绝对不能知晓的,也只好让兄长为自己空担忧几日,左右等到大事底定,自己回朝之后,再行报答了。

  将肃顺家的资产一一做了登记,具列在册,装了不下一百二十余口大箱子,凡此种种,绝大多数都是肃顺贪墨得来,是要上缴国库的,还有一些是他宦囊所积,仿照当年处置载铨的前例,皇帝一定会恩旨——最起码,也是要肃顺的家人能够继续生活下去的。

  奕誴几个办好了差事,回圆明园交旨,“肃顺的家里,一切可还安妥吧?”皇帝问,“这个奴才,说什么了吗?”

  “他只是说,辜负皇上厚望,百死莫偿。皇上于他的处置,如衡之平,一体大公,他自悔往日之非,甘愿到山西省内,任职一方,代天守牧,以赎罪衍。”

  “可怜人必有可恨处。”皇帝怒气不息的骂了几句,转而说道,“他这几年来宦囊所得,和他贪墨银钱之数,要内务府和户部认真计算一下,该是他应得的,发还给他的家人、孩子,以为度日之需。其他的,一律充公。”

  “是。皇上惩戒肃顺之外,又有仁厚之念,顾全其家人妇孺,不受饥殍之苦,臣弟带肃顺阖府,叩谢皇恩。”

  “老五,你是个有善心的,不过,像肃顺这样的狗才,用不到你来替他觉得悲戚就说朕吧,为贪墨一事,数年来多次训诫,他表面上答应得比谁都声音响亮,转过脸去,照拿不误”他叹息着说,“说起来,也是朕恶恶不能去,总是想着他于朕躬有些许微劳……”

  奕誴和载垣两个都是拙口笨腮,听皇上言语中有自抑之词,只是觉得不大妥当,却想不出什么话来解劝,只好伏地碰头,“肃顺一介奴才,皇上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人劳烦圣怀?国法煌煌,总有去处,料想他经此一事,日后也就学会悔改了。”

  “肃顺和臣弟说,本想到御前陛辞,又恐皇上见到自己,心中更增恼怒,故而请臣弟代谢皇恩,三天之后,即刻出京西行。”

  “不见也好,也省得彼此难过。你回头告诉他,若是在任上做得上下融洽,日后还有他见朕的机会;若仍是怙恶不悛,难改旧习的话,朕再行处置,就没有这般和煦了。”

  “喳,皇上的话,奴才一定一字不差的晓谕肃顺。”




第75节重谴肃顺(2)

  第75节重谴肃顺(2)

  将家中事托付给端华照应,肃顺只带着府中那个叫高九的听差和几个下人,带着李慈铭、高心燮两个清客,孤身上路了。

  本来黄、龙两个也要随同上任,不过一则他们两个年岁稍长,再一则,肃顺说,“家兄为人荒诞愚钝,我若是在京中,尚能指点一二,如今京晋相去遥远,书信往来更是多有不便,还要靠翰仙先生和皞臣先生时时教益呢。”

  宾主相聚几近十年,一朝分离,彼此都有些难舍难分,对肃顺来说,更觉难过:明知道府中近人多日来为自己忧烦不觉,偏是自己心中的话,怎么也不能对他们说明,此番山西之行,更多的是皇上保全之计,只好强自装出一副笑容,以平常之心反过来安慰众人,“像我这样没有读过几天书的还知道君子临难不苟的道理,几位先生怎么反倒一派戚戚之容了?这份养气的功夫,下得可不到家啊。”

  龙汝霖和黄锡暗道惭愧,收拾心情,换上欢容,“多蒙大人教诲,学生都记下了。既然如此,今日为大人践行,只望大人一路顺风,在任上多多为国出力,日后调返京中,我等再与大人欢聚。”

  “好”肃顺酒酣耳热之际,大声说道,“我等相约三年,三年之后,本官定要荣升而归,届时,再与诸位先生痛饮。”

  第二天一早,主仆随从几个就道登途,出了京城一路向西行来,到了四月二十日,用时十三天,到了山西太原府,先找管驿住下,洗漱以毕,换上公服,去拜会巡抚。

  山西巡抚叫吴衍,字我鸥,安徽休宁人,道光十二年进士,曾经担过一任四川盐茶道,咸丰三年的时候,调任山西布政使,后来接任前任陈士枚的遗缺,升任一省之长。

  肃顺此来虽然钦命所点,也是需要在省内藩司‘挂牌’放缺的,命高九准备了官轿,抬到巡抚衙门外的照墙下,前面已经停满了数顶蓝、绿呢子的官轿,以肃顺往日的官威,便是直接抬着官轿入中门,由吴衍亲自挑帘迎接也不在话下,不过这一次,他有意低调掩饰行藏,和高九换了个眼色,一前一后进到大门里面。

  抚台衙门的门上,架子一贯的大,看一看他的顶戴,料知是个候补知府,所以等高九拿出拜匣、手本递过去,连正眼都不着他,喊一声,“登门簿”

  听见门上招呼,又一个少年过来,架子端得十足十,向高九喝了一声,“手本拿过来。”

  高九是见过世面的,更曾在来的路上得大人知会过,此去太原,只求一切平安,顺顺利利办妥了公事,转到泽州府,旁的事情,能躲就躲,能让就让,千万不可惹事,给人留下口实。当下不敢动怒,取出一个门包,递给门上。

  后者接在手里掂了掂,脸色好转了些,问一句,“贵上尊姓?”

  “敝上姓肃。”

  门上听错了,以为是姓‘苏’,看在门包的份上,向高九点点头,“你等一等,替你走一趟。”

  “多谢二爷。”这等听差跟班,通称‘二爷’,所以高九这样称呼他,赔笑道谢道,“多多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不过走上一趟,至于大人见不见你,那要看大老爷公事是否繁忙而定。”

  高九顺情吹捧,“没说的,二爷说话,自然是管用的。”他说话言辞便给,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门上人倒不好多说什么了,“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情只管招呼我,不必客气。”

  “是,是将来麻烦二爷的地方怕还有,请多多关照。”

  门上人扑哧一笑,向外招呼,“看看苏老爷的轿子在那里?先抬进来。”

  把肃顺和高九两个暂时安置在签押房中,那个门下人一溜烟的向里面走去。

  过了很短的时间,那个门包在前,身后跟着几个人,快步向外走来,有认识的,惊异的窃窃私语,“哎呦,怎么总宪大人亲自迎出来了?”

  高九赶忙转进房中,低低的声音对肃顺说,“老爷,吴大人亲自来了。”

  “哦?”肃顺长身从窗口望出去,可不是吗,为首的两个锦鸡补服,头戴顶镂花金座,中饰小红玉石一颗,上衔红花珊瑚的官帽,正一面快步前行,一面眼睛四处乱转,在找寻什么人似的。

  肃顺站了起来,“高九,和我一起出去,见过上官。”

  两个人走出签押房,稳稳当当的站到台阶下,等两个人走近了,轻打马蹄袖,请下安去,“卑职,署理泽州府知府肃顺,拜见抚台大人。”周遭围拢过来的众人同时恍然:原来这个白白净净的胖子,就是肃顺啊?

  “雨亭兄,快快起来,快快起来。”巡抚吴衍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敢受肃顺这一礼,将他扶了起来,“早接到吏部的滚单,老夫与阖省上下,盼老兄到任,如大旱之盼云霓啊”他说,“不但是泽州百姓的福气,这山西一省的公务,也请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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