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狐言-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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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小草亲手做的,点心的味道有些特别,几乎入口即化,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香,似曾相识,殷寒亭微微一顿,然后忽然蹙眉,随即从口中吐出了一小片油纸。
殷寒亭:“……”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殷寒亭额角简直一抽一抽地疼,他把吐出的纸条展开,却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细细的一行字道:“我走了,你会后悔吗?”
和先前的“吃掉我”不同,这行字写得显然极为认真细腻,一笔一划像是带着主人的影子,无端地多出了几分悲伤的意味。
“我要走了,你会后悔吗?”
眼前似乎出现了小草偷偷拉着他的衣摆无辜对视的画面。
会后悔吗?
殷寒亭怔愣了一瞬,第一反应是小草因为脸上的伤,心中对他恨意未消,所以趁着他身体有恙在点心里下了剧毒……不过,以他百毒不侵的体质来说,真是这样小草大概就要失望了。会后悔吗?或许吧,小草这些天里又是挨打又是生病,自从化形后跟着他起就担惊受怕没有过好一天日子,恨他也是应该的。
至于要走……
殷寒亭原本正头痛难当,这会儿却好像忽然清醒了过来,心头一跳,走……
走去哪儿?
殷寒亭猛地站了起来,一阵头晕目眩,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今日那个藏在车辇中不敢出声的人会是小草吗?
然而,让他震惊的变化才刚刚开始……
他和九婴打斗结束之时血雨就已经停住了,先前因为青龙现身而聚集的云雾却在此刻才完全消散,一束阳光穿过深海,拨开阴霾照入裹雨城。
殷寒亭被光芒笼络着,眼前一片模糊,等到他在回过神来时,他只觉得身上烧灼般的热度正在迅速退却,他手上的鳞片也在短暂地泛起淡青色的光泽之后,如同晨曦初展时,凝结在花瓣表面的露水,一滴一滴,从皮肤上滑落。
滴在脏污的地面,水滴砸出深深浅浅的圆点,不一会儿就被寒风吹干……
直到他的脚踝也同样变得潮湿,衣服被水沾湿而贴紧结实的身躯,殷寒亭愕然地望着天空睁大双眼,他的半张脸上,青鳞化作水珠流下,像是来不及说出口的告别,更像是孤者无助又无望的眼泪。
☆、 第31章 寻找小狐狸
他茫然地伸出手,轻轻地抹上自己的脸颊、眼角,那些原本覆盖着细碎鳞片的地方,就这样褪去了,所有……
小草……
真的是……小草吗……
在那段珍藏在心口的记忆最后,也是如此,那人在临走时给了他小半颗盛在手心里的乳白色丹丸,看着他吃下后才放心地离去,而原本根本不抱任何治愈旧疾希望的他,却在那人离去之后,融化了半张上的鳞片。像是现在,冷硬滑腻的鳞片化成水珠从眼角滚落,然后他看着那人微笑着朝他挥手,双唇微张似乎说着“等我”。
是小草。
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因为除了小草,还从未有人能治好他的病,包括获取了他全部信任的崇琰。林芷说,他的青龙血脉不纯,所以每每身受重伤或是化形之后才会如此,除非净化全身血液,否则无药可解。
可是小草还是做到了,做到了只有记忆里的那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第一次离别时给他吃了一半丹丸,第二次离别时又给他吃了夹着相同丹丸的点心。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丹丸能有净化血液的奇效,他只知道,每当他眼睛开始变得清明,听声不再艰涩,身体的烧灼感渐渐由强烈到冷却,终于能够挣脱所有桎梏去相爱,小草都在离他远去。
殷寒亭遮住眼睛,只觉得身体好转的同时整个情绪也在一步一步走向崩溃……
他与崇琰相逢同样是在那片山谷间,幽静的潭水前,凉风卷起散落的春花,崇琰亦如记忆中那人一般,穿着淡雅的白衣,腰间坠着青玉,看到他温和中带着一点苦涩的笑意道:“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抱歉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他真的等了很久,久到相见满心满眼都是委屈。
那时的他没有任何的怀疑,长久的等待和崇琰乍一出现的喜悦完全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有谁会在阔别重逢的时候去怀疑自己等来的心上人?
所以在他发现崇琰痴心于修炼,一心一意想要升往上仙境界之后,除了失落,他所做的就只有源源不断地为崇琰提供各种灵丹妙药或是珍奇法宝,只不过他没能想到的是,崇琰会在如愿以偿之后投入别人的怀抱……
他以为崇琰践踏了他们最初的感情,他除了绝望,更多的是恨和无法劝解自己放手的执着。然而他还是没有怀疑,直到无处发泄痛苦和思念没有着落,东海王宫里的珊瑚树又有新的出生,小草被狐王送了过来……
小草会幻形,小草和崇琰长得很像,小草想要告诉他,自己才是他记忆中的那人。
如果说,从青色脉络明晰的叶片上吹出的曲调还无法唤起他的回忆,那么是小草脸颊上满是鲜血的伤痕让他充满了犹疑,在这之前,不管小草哭泣也好,挨打也罢——因为不相信,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忽略。
忽略小草焦急迫切的神情,忽略他被伤害时不可置信的哀痛,忽略他决绝地离开时不愿出口的告别……
殷寒亭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拼尽全力去守护的那个人不是他真正想要守护的人,而他不屑一顾忽略的,却是他真正不想伤害的……
所以小草走了,带着所有的伤心,眼泪,还有满满的无望。
此时再看手中的纸条,“我走了,你会后悔吗?”
会吗……
哀伤的话语像是狠狠的一招当头棒喝,殷寒亭急促的呼吸竟然猛地停滞,桃木盒子从手中掉落,滚出几步开外,他摇摇晃晃地沿着墙壁走了一段,捡起盒子,他要去找小草。
要把小草带回来。
不可以走……
不要走……
北海的腹地,阳光并没有给予海水足够的温度,裹雨城的寒凉的风夹着浓重血腥之气,在光照还未把这一切污浊完全逼得现行之前,一条青色的巨龙再次从城中冲天而起,直插海霄。
远处原本前来接应的侍卫们只能惊讶地仰望着尖利的龙爪踏住水波,一个晃神之间,龙尾熠熠生辉的鳞片从光芒下游过,伴随大海顶空被撞击而出的硕大浪花,消失不见。
而与东海隔着人间的天宫,常年飘荡着云雾的玉石阶上忽然传来一声冰冷的龙吟,青影一闪而过之后,殷寒亭急切的身形也在几个纵跃之下很快向天宫最恢弘的宫殿行去。
路过小草曾经好奇地想要从云顶眺望的地方,那里此时正聚满了宫女守卫,不过由于殷寒亭心中挂着人,他丝毫没有为之停留,只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说——
“跳下去了……他真的跳下去了!”
“谁?”
“……”
天帝的凌霄宫在重叠的殿宇的最中央,最是辉煌,金顶琉璃瓦,四周古树斑驳参天,不知何时茂盛至此,好像千百年间都未曾变过,守卫们森然有序地来回巡视着,直到发现有人没有任何预兆地贸然闯入——
“大胆!”守卫们的长戟相互交接时发出尖利的炸响,把行色匆匆的来人在殿门前拦下。
这时,殷寒亭才站定了身形,冷着脸道:“滚开!”
守卫们惊诧地反应过来,赶忙行礼道:“龙君。”和以往来时不同,龙君虽然气势霸道不易接近,却从不像现在这般对他们呼来喝去过,再加上那一身透着血腥气息的玄衣……
等到殷寒亭走进大殿,殿中的笙歌乐舞已经很快停了下来,身着彩衣的仙子们聚拢在一块,交头接耳地小声谈论着此时发生的异常,金漆宝座上那人挥了挥手,声音浑厚道:“下去吧。”
“是。”仙子们垂着头,一一退了出去,经过面如寒霜的龙君时,她们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坐在大殿正中宝座上的人站起身,带着适宜的笑容走下台阶道:“寒亭很久没有过来了。”
殷寒亭不接这茬,只单刀直入的问道:“崇琰呢?”他要确定被送回天宫的“崇琰”是谁,是否小草和崇琰当真互换了身份。
“崇琰?”天帝走下台阶之后,原本像是笼罩在云雾间不甚分明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了起来,他的眉宇间似乎有很深的沟壑,使得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
“他不是去了东海?”天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让他回来了。”殷寒亭紧紧蹙着眉头,“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天帝只是脚步微顿,随即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看向刚从战场上离开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更换的殷寒亭,淡淡道:“他怎么可能还回来?我不会见他的。”
殷寒亭顿时怔愣住。
“崇琰”不回天宫还能去哪儿?在东海的时候,真正的崇琰答应他会回到天宫等他的消息,可是现在天帝身边找不见小草,除非……他们之中有人在说谎!
“天兵会在东海外面等他,直接送他去漭山。”
漭山……凶兽梼杌……
殷寒亭整个脑海瞬间嗡地一声,好像眼前什么都静住了,金璧辉煌的宫殿,嘴唇开开合合不知道还说了些什么天帝,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和他不可置信的惊恐比起来,他就像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走兽一般可笑,这一刻,是恐惧,是懊悔,还是强烈的恨都已经看不清了。
他只知道天帝的脸色也终于在他杀意倾轧而出的时候变得冷峻严酷。
如果小草出了什么事……
殷寒亭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不敢再深想,他恨恨地看了天帝一眼,转身化作青龙从凌霄殿冲了出去,龙尾拍在宫殿外的红色门柱上,只听一声巨响,外面的宫女们齐齐惊叫,一道裂缝从门柱顶端如同抽丝的蛛网般很快蔓延开来。
凶兽梼杌生性残暴,光是那魔物周身萦绕的魔气就很有可能要了小草的命,小草身上的伤还没好,损及肺腑,又给了他治病的丹丸。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却很有可能极其珍贵,小草若是把丹丸给了他会不会对身体有碍?
小草他还……
还……能活下来吗?
东海从海岸到丘陵再进入苍苍茫茫的内陆,距离漭山虽远,但以天兵们日行千里的脚程,不出两日就能到达,而算起来,殷寒亭前往幽冥深渊拦截九婴再到现今已是第三天。
也许……来不及了……
小草被送到梼杌身边,若是能够侥幸活下来,会受到怎样的虐待都不得而知。
殷寒亭不敢有片刻的耽搁,龙身向着漭山极快地游去,而就在它刚刚进入川蜀地界的同时,大山之中忽然魔气四溢开来,梼杌——
青龙一声愤怒的尖啸,直直向着魔气弥漫的地方飞去,它全身的青鳞逆着光,四爪泛出寒意,迎着黑色的笼罩山头阴霾。
他要把他的小草抢回来!
☆、 第32章 小狐狸去哪
进入漭山的地界之后,黑暗像是要把天都遮盖,当青龙的吼声震得整个山谷都跟着颤动,魔气似乎停滞了一瞬,青龙的爪子拍在山头,轰然倒塌的声响很快逼得梼杌现出了原形。
充盈的灵气推散了黑色的阴霾,只见一头人面虎形的巨兽蹲守在山坳里,它的全身覆盖着长毛,口中的牙齿向外暴起,传出低低的威胁般的吼声。
青龙二话不说紧接着一爪向它拍去,梼杌极快地往后退开,摇摇晃晃地跃过坍塌的地面,它再次向着青龙嘶吼了一声,猩红的双眼中虽然怒意一闪而逝,但是看得出它并不想应战。
可惜青龙仍旧不依不饶,梼杌又躲了几次,只得踏上一块凸出的巨石后,化作了人形。
魔气渐渐散开,梼杌精瘦的腰间系着一块带斑纹的兽皮,他咬牙切齿地仰头与青龙对视道:“不知尊贵的龙君驾临寒舍有何指教?”所谓的寒舍此时早已经被龙爪压成了一片废墟,难为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发问。
青龙也随之缩起躯体,过了一会儿,殷寒亭从雾水中急步走了出来,脸色阴冷道:“我只问你,你向天帝讨的人呢?”
梼杌抓了抓自己像是鬃毛一样蓬松的头发,烦躁地恶声恶气道:“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找我麻烦,又不是撬你墙角!”
殷寒亭一直在克制着的杀意登时汹涌起来,他强迫自己忍耐下想要将面前的凶兽碎尸万段的欲望,手指弯曲成爪道:“人呢?”
“被我玩完撕掉了……”梼杌满不在乎地随口说着,然而下一秒,殷寒亭的利爪就逼到了他的面前,四指并拢直直向着他的脖颈切去。
梼杌震惊之下虽然早已有了防备,但毕竟殷寒亭是真心存了杀意,所以当他凭借本能地狼狈闪躲之后发现不妙,只能大声叫道:“我骗你的……我……啊——”
殷寒亭的爪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