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关作品集(一共七部小说)-第70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们、不要伤害我们呐!”
旁边一个不曾动手的大汉沉声吩咐道:“搜搜他们,看看是不是鞑靼人的奸细,如果是寻常人,剁了算了!”
万松岭听了心中咯噔一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这儿是鞑靼人的地盘啊,怎么他们反要杀鞑靼人?若说他们是汉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发式皮肤,乃至那一口极地道的蒙古语,却又着实的不像。万松岭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害怕,饶他智计百出,碰上这种草菅人命的主儿还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这个地方是鞑靼人的地盘不假,可是这伙人却是瓦剌的人马,方才发话的这个首领正是瓦剌的忠顺王马哈木的儿子脱欢。朱棣北征,脱欢率瓦剌兵马潜伏于东线边境想捡便宜,结果本雅失里逃进瓦剌地盘被他杀了,马哈木趁机以本雅失里的人头向朱棣邀赏,请求把鞑靼地盘分赏于瓦剌三王。
朱棣哪肯上当,不但不肯分裂鞑靼领土,还把阿鲁台扶持起来以制衡瓦剌。脱欢不肯就此罢休,试图以兵马强行掠夺鞑靼地盘。阿鲁台老谋深算远非脱欢可比,而且是主场作战,这是他的优势,缺陷却是刚刚死了大汗,又被明军消灭了数万精兵,实力大损,双方一交战,俱是时胜时败。
近几日,脱欢中了阿鲁台的计,败了一场,与大队人马走散,只得南奔,藏入靠近大明边墙的山区,阿鲁台刚刚被大明杀得丢盔卸甲,绝对不敢挥军南向,引起明军误会,结果却正好把万松岭和公孙大风抓住。
几条大汉扑到二人身边,一通的搜索,搜出些金银宝钞来,连万松岭贴身珍藏的那方美玉也一并搜了出来,拿去给那首领大汉看:“大人你看这方美玉,这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牧人!”
“嗯?”
那首领接过宝印一看,身躯突然一振,一个箭步便蹿到万松岭面前,一脸震惊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方印……如何会在你的手上?”
万松岭盯着这蒙古人首领的神色变化,见他脸上戾气全消,望着自己的目光中竟然是期待中隐含着一丝激动,心中顿时一动。
一旁公孙大风见这蒙古首领十分在意那块美玉,心想:“财货丢了还能再骗,命若丢了可是再找不回来。”便用蒙古语道:“这位好汉,你若喜欢这……”
万松岭突然一扭头,厉声道:“阿噶多尔济,你给我闭嘴!”
公孙大风一怔:“我怎么成了阿噶多尔济了?”
不过在万松岭的徒弟中虽不及夜千千心眼多,可是能做骗子这一行毕竟不傻,一听这话情知必有缘故,马上闭紧了嘴巴。
“阿噶多尔济?”
脱欢激动的浑身发抖,望着万松岭道:“他……他是阿噶多尔济?你们是兄弟?你……你是脱脱不花,是不是?”
万松岭瞧他神情变化已知有戏,当下把头一昂,傲然道:“要杀要剐,随你!我脱脱不花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不可以羞辱我!”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哈哈哈……”
脱脱不花仰天狂笑三声,笑声一顿,立即喝道:“松绑!快快松绑!这是脱脱不花台吉!”
万松岭紧绷的心攸地一下放了下来:“蒙对了!他娘的,这也行?老子冒充的官儿,越来越大啦……”
第842章 分寸
周王和夏浔方才都错把汉王朱高煦当成了朱棣,因为成年之后的朱高煦身体相貌酷肖乃父,而那跃马扬鞭、英姿飒爽的身影也恰是朱棣在军中时一向的表现,匆匆一瞥,自然就把他当了皇帝,可是永乐皇帝今天偏偏没有骑马,而是静静地坐在车里。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只在袍裾袖口绣有细细淡淡的云纹金线,余此一无装饰。
他斜倚在一只靠枕上,什么都没做,只是望着车厢一角悠悠出神,眉宇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疲倦。
征北之役持续半莽之久,这半年中,他始终冲在第一线,要调兵遣将、要冲锋陷阵,要以最好的姿态展现在将士们面前,等战事结束,从那胜利的亢奋中平静下来,精神和肉体都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他毕竟不是二十出头,英姿勃发的少年人了。
此番北征达到了他的战略目的,西线战事也在有惊无险中结束了,他很高兴,但是国运坎坷的牵挂暂时放下了,他又牵挂起了家人。大捷的消息传回京里之后,他就收到了太子的一封来信,本来他还想在北京多住几天的,接到太子的信后,却不得不马上启程赶回南京,这一路下来,他也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
太子在信中只说了一件事:母后的身体近来愈发的不妥了,头疾频发,痛苦难当。这种状况从开春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当时大明西线战云密布,北线鏖战正酣,徐皇后严嘱儿子,切不可在此事分皇上的心,所以直到永乐大捷的消息传来,他才敢将母后的病情报与父亲。
朱棣见信之后,凯旋而归的喜忧顿时一扫而空,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南京,见到自己的皇后。
车子稍稍颠簸了一下,朱棣悠悠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又往后蜷了蜷身子,一脸的意兴阑珊。做皇帝的,高高在上,如同臣子们心中的一位神祗,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在人前也必须格外的注意,臣子不能失仪……君王更加的不能失仪。
只有在他最亲密的人面前,或是这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能不设防地卸下伪装,展现真正的自我。而现在,那个唯一可以让他摘下帝王的面具,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展现在她面前的人,正在重病当中……
朱棣很清楚,皇后的病十分严重。他有天下间医术最高超的太医,有只要想用随时可以供应的最昂贵的药物,却始终治不好皇后的病,从那时起,他就知道皇后的病是无法治愈了,他只希望,上天能让他最爱的女人多陪陪他!百姓的愿望求诸于官,官员的愿望求诸于皇帝,皇帝是孤家寡人,他只能求诸于上天。
帝王是寂寞的,如果这相濡与沫的妻子再辞世而去,他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啊!
车子忽然停住了,朱棣轻轻抬起头,就听他的儿子朱高煦在外边用饱满的声音朗声说道:“父皇,周王殿下、周王世子殿下、辅国公,恭迎圣驾!”
朱棣长长地吸了口气,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内侍卷起车帘,朱棣出现了,他一步踏出车子,身上一袭玄色金纹的便服,头发挽个道髻,束一条黑色抹额,笔直地矗立在那儿,仿佛一杆刺向苍穹的大枪,头顶就是湛蓝的天空,身形伟岸之极。
周王和世子、夏浔同时俯下身去……
朱棣迈着矫健有力的步伐走下车子,先将周王扶起,微笑道:“匆匆一别,半年卒余,皇弟英朗如昔,朕很是欣慰!”
他再扶起世子,上下打量一番,呵呵笑道:“好!侄儿比起当初少了几分青涩,成熟多了,你是王世子,凡事要多帮你父王担待着!”
等他走到深躬于面前的夏浔身边时,一时却没有说话,他在夏浔面前稍稍站了一会儿,才伸出双臂,将夏浔缓缓搀了起来,深深地道:“文轩……”黑了些,也瘦了些……”
夏浔微笑道:“陛下戎马劳顿,征战半载,也黑了些、瘦了些……”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朱棣轻拍他的小臂,微微一笑。
君臣二人,一北一西,各自平定一方,几乎就此生别,但是见面之后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复又相视一笑!
朱棣在开封留了一天,这还是因为周王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彼此感情最好,过府不入,情理上说不过去。可他心悬皇后病情,实在不能耽搁。
自从他北伐大捷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皇后凤体不适的消息也就不再封锁,外界已经知道,周王素知这位皇兄与皇后的感情,所以也不勉强,皇帝说要走,他也不敢挽留,只仓促接待了一日,便隆而重之地将皇帝又送出了开封城。
在开封的这一天中,除了会见开封众文武时夏浔也伴驾在旁,其他时间朱棣都是与自己的五弟在一起叙旧,并未见其他人,包括夏浔,直到次日上路之后,朱棣突然下旨,宣来复浔,叫他与自己同乘御辇。
朱棣很少乘车,他北征时,一路上不管是风吹日晒,始终都是身着戎装,骑着战马,腰杆儿挺得笔直,只是回程之中,放松了许多。
虽然他很少乘车,不过皇帝的御辇却没人敢应付,御辇始终是以最好的规格来建造的。此时的道路虽然不似后世的路那般平整,坐在这辆车里,也很少有颠簸的感觉。这辆车绝对是名师打造,辕、梢、轮、毂、伏兔等部件做工和整车的榫卯拼装联结绝无半点暇疵,马是训练有素的御马,御手也是百里挑一的好把式,所以这车跑得又稳又快。
当然,同帖木儿那辆动辙需要以三十二头健牛拉动,道路难行处甚至需要六十四头健牛拖拉的巨型宫殿似的车子不同,朱棣的御辇只是一辆轻车。为了长途跋涉方便灵巧,皇帝的这辆御辇并不大,只有一榻、一书台、四张坐椅、两条几案,地板上连毛毯都没铺,十分的简洁。
朱棣虽然没有他的父亲那么扣门儿,却也生性节俭,不喜铺张。
朱棣斜倚在大靠枕上黄绸布的大坐褥上还垫了一张巴蜀水竹凉垫,静静地听着夏浔诉说。
夏浔坐在侧面距他最近的一张官帽椅上手中棒着一杯茶,详细述说着他的西域之旅。
朱棣听到夏浔在瀚海遇袭后,突然一蹙眉道:“八百里瀚海,如果不是有人事先掌握了你们的目的地和行程,是很难这般准确地找到你们的,虽的且不说,一支数千人的队伍,还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想要事先等在那里就不可能!有内奸?”
夏浔点点头:“皇上英明!”
朱棣冷笑道:“早说西凉有许多人心向帖木儿,甘愿做他的细作,联却没有想到竟已严重到这般地步,能够探听到如此详细的情报,此人必在军中有相当高的地位,你可查出一些什么眉目了吗?”
夏浔道:“有,臣查出了一些线索,不过这线索却是得自于……”臣还是先往下说吧,否则皇上听着难免更加奇怪。”
朱棣领首道:“好,你说!”
夏浔便讲起了被伏兵包围之后冒险突围突围的经过,从他流落大漠,被不断的追杀,直到骏马力竭死亡,翻越雪山,抓到野驴,误闯罗布淖尔,遇到胡商旅队,辗转到达别失八里,冒换身份进入阿格斯的旅店,与帖木儿帝国将领巧妙周旋,即将返程的前一刻却功亏一篑,被人识破身份关入大牢……
这一个个故事,任何一段都够惊险、够离奇,跌宕起伏,险象环生,朱棣听的渐渐入了神,双眼不觉瞪起,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虽然夏浔就在眼前,说明他最终还是有惊无险,但那步步惊心的过程,还是听的他提心吊胆,他的情绪随着夏浔每一步踏入危机,每一步解决危机而紧张、松驰、再紧说……
接下来,夏浔就讲起了他成了阶下囚之后,如何争取生机,先是利用帖木儿帝国内部的矛盾挑起哈里苏丹的野心,继而又利用唐赛儿的幻术加强他造反的信心,朱棣听到这里不禁拍手叫绝:“妙!真难为了你,身陷绝境,还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这也算是误打误着了,要不是你准备回来时,便想装神弄鬼,挑唆帖木儿帝国内乱,这时仓促间喜手,可就难办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那么一个小女娃儿。”
夏浔道:“是,之后,哈里苏丹果然决心与臣合作,只是当时他已因按兵不动触怒了帖木儿,帖木儿已决定派大将盖苏耶丁前来接收兵权,斥令哈在回返撒马尔罕,我要跟他合作,就得先保住他的兵权,可要保住他的兵权,除非帖木儿已经辞世,这合作与其先决条件,其实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因此,臣只好改变策略,决定……刺杀帖木儿!”
朱棣惊道:“刺杀帖木儿,这谈何容易?”
夏浔道:“臣也知道不容易,只是这笔买卖稳赚不赔的,为何不做呢?臣若成功了,西域局势不战自解,固然妙极,若是不能成功,臣以必死之身,能够就此瓦解一路敌军,换得哈里苏丹投奔皇上,大挫帖木儿的锐气,又有何不可?”
“好!好……”
朱棣点头,目中露出感动神色,他点了几下头突然反应过来,一惊站起失声道:“你……你真的成功了?贴木儿的病逝……难道是……”
夏浔也随之站起微笑道:“是,臣成功了!”
朱棣目瞪口呆地看着夏浔,好象看着一个怪物,看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