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关作品集(一共七部小说)-第3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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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收支随时填用,随后便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整顿,百余名官员被杀,数百名官员贬官流放啊。
第455章 拈花为剑
刑部大牢,官监。
官监里空空荡荡的,朱棣登基后,这里曾满满当当的,全是犯官及其家春,如今该杀的杀、该放的放、该流配的流配。家眷们的命运也大体相同,要么重新成为官太太、官小姐、公子少爷,要么沦为官奴习匠,杂差绷上,或者教坊司里唱小曲儿的。
当然,还有些分配到功臣家为奴的,因为功臣府邸还没建好,仍然滞留在监狱里,比如分给夏浔家里的两百多人,不过他们已经由官监挪到普通监去了。
唯一不同的,只是牢墙上的涂鸦又多了些,无聊的犯人可以看看解闷。那些诗词和绘画虽然杂乱不堪,却是从洪武初年到现在,不同时间段不同犯人的杰作,其中有些人早已作古,有些人现在还高官得做,有些人已告老还乡含贻弄孙…
可是当他们关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所以那些诗作哪怕是一首打油诗,也包含着他们回首一生的感悟和生死关头的体会,每一首诗,都是一个人一生的写照,而这些人的人生,莫不精彩纷呈,足以让你花上许多时间去逐一品味、感觉。
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泽文、通政司右通政张安泰、归德知府别广和,就在那儿端详着墙壁上凌乱的诗词歌赋在消磨时光,因为他们没有别的事可做,他们不是政治犯,而是贪污犯,为了防止他们串供,影响案情的侦破,三个人的牢房隔得足婆远,远到他们看不见彼此,根本无法交谈。
可是不久之后,张安泰牢房前多了一个人,狱卒的打扮,可那神情气质,却不像个狱卒,他和张安泰隔着栅栏,你一言我一语,悄悄地说着甚么。
张安泰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栅栏,掌背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站在对面的人,面孔掩在昏暗的光线下,声音幽幽,好象催眠的歌曲一般:“张大人,你想清楚,何去何从,全在你一念之间!”
张安泰嘶哑着嗓子道:“难办…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没有!驸马现在也只能自保。你知道,我们对付的不只是一个陈瑛,他背后还站着杨旭,站着辅国公。”
“可是…”
“张大人!你也做了一辈子官,怎么还不明白?要么,你甘于平庸,不要选择。既然你选择了依附,得到了荣华富贵,就必然得承担可能的后果。成王败寇,事已至此,何必再说一些无益的话?”
张安泰慢慢垂下头,不语。
牢房外面的人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道:“张大人,不要心存侥幸,太祖遗制,贪墨六十贯,剥皮揎草;你得了多少好处?你岂止是贪墨,那份奏章一压就是两个月,这是任何一个皇帝也不能容忍的,放任你这等作为,皇上岂不都成了聋子瞎子,任由臣子摆弄的傀儡?”
张安泰嘶声道:“我为驸马出生入死,叫我向东不敢向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驸马就不能伸手搭救于我么?”
牢房外面的人沉声道:“你们这次出的事,可与驸马没有丝毫关系!张大人,这是你自己贪得无厌,自招灾祸!
张安泰哑然,他很想辩解,如果不是因为听从驸马的吩咐,对付辅国公杨旭,他这件事也不会被人揭发,可他已万念俱灰,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牢房外面的人道:“张大人,人生匆匆,不过百年,早死晚死,终须一死。如果你肯痛痛快快地去死,你的家人可以保全,而且会受到驸马的照料,驸马会保证他们衣食无忧,过上十年八年,这件事已经被人遗忘了,还会想办法安排你的子嗣作官。
你不肯死,最后还是一死,而且将死得苦不堪言,可是你拖驸马爷下水”亨哼!驸马可未必死得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当今皇帝的姐夫,可是到那时候,谁还管你的家人?张大人,你这条性命,已经不保了,就不考虑考虑身后之事么?”
张安泰面孔扭曲,颊肉不时抽搞一下,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抬起眼睛,一双发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外面那个人,哑声道:“我……,可以死!驸马他……”
外边那人欣然道:“你放心!驸马不但会保证照料你的家小,而且……,时机合适的时候,还会搞死夏浔,为你复仇!”
张安泰惨然笑道:“好!请驸马爷,记得他的承诺!”
“你放心,人无信不立!你为驸马而死,驸马岂能不予你的家人妥善照料?就算不在乎九泉之下的你是否瞑目,驸马爷也不能让活着人的寒心不是?”
张安泰点点头,缓缓回到囚床前坐下,呆呆望着墙壁发呆。
站在栅栏外的人还没走,过了半晌,张安泰冷冷地道:“你一定要亲眼看着我自尽,才肯放心么?”
外边那人干笑一声,向他抱了抱拳,转身离去。脚步很轻,靴底轻轻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音,就像一条蛇游过,他的下一个游说的目标,是吏部考功司郎中周泽文。
陈瑛又熬了一个通宵,这一点连他手下那些人也都佩服得很,都御使大人那瘦削的身子,仿佛就是铁打的,一旦手头有了案子,他就能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地工作,一早上依旧精神奕奕,这一点,很多人可办不到。
只是陈瑛这么能干,他手下的人就跟着遭了罪,也得陪着忙忙碌碌,彻夜不眠。
一大清早,陈瑛喝了杯酽茶,吃了两块点心,正打算去刑部提审犯人,一个穿着刑部公服的差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了他便打躬施礼道:“都御使老爷,小人奉刑部正堂雒大人之命有请老爷,马上去一趟刑堂。”
陈瑛笑道:“哈哈雒尚书比本官还要性急…”
那差人苦笑道:“都御使老爷,雒老爷不急不成啊。昨儿晚上,张安泰、周泽文在狱丰双双自尽了!”
“你说甚么?”
陈瑛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恶狠狠站起身来,盯着那差人,好象一匹饿狼,把那差人吓得倒退两步。
陈瑛安一定神,立即挥手道:“备轿、备轿,立即去刑部!”
刑部大堂,地上趴了一排狱卒,已被鞭笞的遍体鳞伤,刑部尚书雒佥怒不可遏地喝问着:“两个人怎么会同时自尽?本官叫你们好生照料,为何无人巡视直到天亮才发觉有异!有没有人擅入牢房,有没有人接触他们,招!给我招!”
大堂外,陈瑛和匆匆赶到的大理寺卿江林杰撞个对面,两人互相拱了拱手,显然江林杰也知道周泽文、张安泰自尽的事了,神色十分凝重,两人没有多说,立即并肩走进大堂。
“陈大人、江大人!”
一见二人进来,雒尚书便急忙离开公案迎上前来:“昨夜,周泽文、张安泰自尽了。”
“自尽?”
陈瑛的目光从那些遍体鳞伤的狱卒身上冷冷瞟过,雒尚书道:“是,从目前勘察的情况来看,当是自尽无疑。牢房的钥匙由两个狱吏共同持有,一个守在牢中,一个在牢外,没有他们共同开启,没人进得去,周泽文两人是用衣带在牢中自尽的……。”
雒尚书将两人让到堂中,着人看座,又道:“本官正在拷问,狱卒们到了后半夜,都偷懒歇息去了故而不曾发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归德知府孙广和还活着……”。
陈瑛表情僵硬地叹了。气失望地道:“一条小鱼,活着又有甚么用……。”
消息迅速传开了很多官员听到周泽文、张安泰自尽的消息,第一个反应就是松了。气。他们未必参与了这两个人针对辅国公杨旭的什么阴谋,甚至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但是他们与周泽文、张安泰却曾有过其他方方面面的合作,或者互相帮忙的事情,那些未必就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光彩事。
这两个人自尽了,也就斩断了一切后患,忐忑不安的心情放松下来,他们的感激便油然而生。眼下风声正紧,他们是不便祭奠或者到这两个人家中慰问的,不过可以预料的是,等风声平息下来,这两位官员的家人只要找到他们头上,他们一定会尽最大可能予以帮助的,投桃报李,并不是正人君子的专利,基本的道义,他们还是要讲的。
“周泽文、张安泰自尽了?”
夏浔闻讯后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地道:“他们的利用价值已经消失了,死不死与我无关,头痛的是陈瑛才对。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盯着梅殷,梅殷在干什么?”
左丹答道:“小人刚刚得到消息,梅殷今日在聚贤楼,宴请皇次子煦王爷。”
夏浔听了一怔,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宴请典王爷?”
“是,国公觉得,有什么不妥么?”
夏浔沉默片刻,突然问道:“慈恩寺旧赴清理得差不多了吧?”
左丹一怔,不知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情,他还真没太关注这个,思索了一下,才道:“应该差不多了,集从金陵附近征调了万余名劳役,总计需十多万人,现在正从各地陆续调来,清理的话,应该很快的。”
夏浔点点头,道:“你继续派人盯着他,不过不用随时汇报他的行踪动作了,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
“是!”左丹慢慢退了出去。
夏浔摸挲着下巴,轻轻笑道:“借势用势,拈花为剑,这个驸马爷,不简单啊。好!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456章 徐图后计
聚贤楼上,酒是美酒,菜是好菜,好歌好曲,人嘛,自然都是贵人。
除了朱高煦和宴客的主人驸马梅殷,受邀的客人还有李景隆和他的兄弟李增枝,南康驸马胡观、顺昌伯王佐。
朱高煦很开心,十八岁的朱高煦长得魁梧彪悍,已经不下于成年壮汉,四年的戎马生涯,血与火的洗炼,让他在彪悍之余,也多了几分肃杀的威严。
在座的都是他的长辈,不过揖让一番之后,却让他坐了主位,这让朱高煦心中更是欢喜。不过他很快就敏锐地发觉,今日这些人宴请他,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再过两天,母后和皇兄、皇弟就要到金陵了,册后大典正在热热闹闹的筹备当中,靖难四年,朱高煦一直随父皇在外征战,和母亲、兄弟聚少离多,眼看就要一家人团聚,他也非常欢喜,不过这种欢乐的心情很快就被眼前这几个面目可憎的皇亲国戚给打消了。
他们旁敲侧击的,都在询问他的皇兄朱高炽性情脾气如何,有什么喜好,显见是在为交接皇兄,馈赠礼物做准备。
“原来,他们不是请我吃酒,只是想要讨好我的皇兄,向我这个知情人打听皇兄的情况!”
一俟弄明白了众人的心意,朱高煦便怏怏不快起来。原本滔滔不绝的他,很快沉默下来,只是闷头喝酒。
“靖难四年,与父皇一同出生入死的,是我!数次率兵救父皇与险境的,也是我!可是这夭下,早晚却是皇兄的……。”
朱高煦越想越郁闷,记得有一次,父皇兵临绝境,是他率兵奋勇厮杀,救出了父皇,当时父皇曾轻拍他的后背,对他说:“高炽身子痴肥,体弱多病,你虽是次子,要替为父多多分担!”
言犹在耳啊,可是皇兄迄今依旧活的好好的,而且还有了儿子。原先,就算皇兄做了太子也不怕,父皇正当壮年,看皇兄虚胖多病的模样,恐怕还要走在父皇前面。可是……,皇兄已经有了儿子,皇后既立,皇太子之位也不会久悬,一旦皇兄成为太子,就算早逝,皇位也是侄儿的,我朱高煦……。”
“二殿下!”
梅殷冷眼旁观,看到朱高煦苦闷的表情,便举起杯来,笑吟吟地道:“皇上靖难四年间,小王爷追随皇上左右,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颇有今上勇武之风。我早听靖难功臣们提起过殿下数度救驾的勇武事迹,皇上潜邸功臣之中,无论文武,对殿下莫不钦佩敬服。我梅殷也是带过兵的人,最钦佩的就是殿下这样万人敌的勇将,殿下,臣敬你一杯。”
“驸马客气了,小王只是一介武夫,算不得甚么。皇兄镇守北平,武有抵挡朝廷数十万大军之功,文能在一团糜烂间把北平政事治理得井井有条,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始终保障了父皇十余万大军的辎重粮草,小王冲锋陷阵的些许功劳,算得了甚么?”
李景隆一听有点不自然了,要知道当初兵困北平的正是他,梅殷和朱高煦一唱一和的,虽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