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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月关作品集(一共七部小说)-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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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祺祺呀,这位是贺大娘,是青州城里最好的稳婆,娘今天特意请她来……,还有三天,你就出嫁了,有些事儿,让贺大娘教教你。”

    彭梓祺听了更加惊讶:“教我?教我什么呀?临嫁的姑娘,倒是有娘亲长辈向她进解一番新婚洞房之夜如何服侍男人的事情,可我……就不必教了吧?再说,她是个稳婆,这事儿还用找个擅长接生的婆子来?”

    彭梓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两人身上好奇地转动着,周氏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对贺大娘道:“贺大娘,这就是我家祺祺,你……你跟她说吧,我先出去。”

    贺大娘收了彭家一笔丰厚的封口费,又知道彭家势力极大,她一个稳婆子,人家想要收拾她易如反掌,哪敢怠慢了,连忙向周氏陪笑道:“大夫人您慢走,大夫人尽管放心,老婆子这门手艺,一定尽心传授于大小姐,绝不致出甚么差迟。”

    周氏点点头,又看看女儿,这才出了房间,顺带着把房门替她们掩上。贺大娘立即殷勤地凑到彭梓祺身边,取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陪笑道:“大小姐,你看,这囊中装的是黄鳝血……”

    彭梓祺好奇地接过来,见是一个小小的薄薄的皮囊,里边装着一种深颜色的液体,她转动着察看,问道:“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是一种药物么?”

    贺大娘很是尴尬,可她知道彭家不是好惹的,连“你破了身子,已不是黄花大闺女”这句话也不敢讲,只是吱吱唔唔地道:“这个东西,它不是药物。它的用处……,咳,是这样的,今儿把这个拿来,只是先教教小姐用法,等您大喜那天,老婆子还会给你送一份来,小姐您要偷偷的把它置于下体之内,等到跟新姑爷洞房的时候吧……”

    贺大娘耐心细致地讲解一番,饶是彭梓祺早已经过之事,还是臊得满面通红。贺氏在廊下转着磨磨儿,等到贺大娘鬼鬼祟祟地从房里出来,她赶紧迎了上来,贺大娘见到她探询的目光,连忙点点头,抿嘴一笑道:“大夫人放心,小姐聪明着呢,一教就会。”

    周氏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喃喃叹道:“谢天谢地。”

    闺房里,彭梓祺好奇地把玩着手中那小小的皮囊,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艳若桃李,美而不妖……她在北平,哪儿见过甚么木九木少爷,这一切都是依照夏浔的布置而已。夏浔临行之前,特意去见了绝情师太,神情黯然,只说用尽心思,始终不能得到彭家长辈的谅解,因他公务在身,不克久留,暂时还得离去,待他日再专程告假,托师太转告梓祺,并取出一支鎏金珊瑚珠的钗子,说这是他当初送给梓祺的定情之物,梓祺被兄长带走,走得匆忙,遗落房中,请师太一并送与梓祺。

    夏浔此举也算是小心的了,他虽知道绝情师太同情他们,而且当初还是她支持梓祺去北平寻找自己,却还是不敢将计划合盘托出,求她送支钗子过去,以她一向立场,却不怕她不肯答应。梓祺也是个甚机灵的丫头,夏浔送过她一件火狐皮的裘衣,却哪里送过她这样一支钗子?

    听了绝情师太的转述,彭梓祺若无其事,待她离去,反复研究一番,终于从中空的钗中取出一张纸条,明白了郎君的计划,自然全力配合,她让丫环到城中去,按她指定的数量在指定的店铺购买了几样女儿家的常用之物,夏浔那里便知道她已知晓整个计划,立即便开始行动起来。而今母亲居然信以为真,还煞有介事地请个婆子回来教她……,彭梓祺怎不为之失笑。

    要说这彭和尚,乃是江湖中一位叱咤风云的豪杰,奈何对这下五门的手段,他却不甚了了,再加上久不问世事,对这种骗婚的把戏闻所未闻,根本不曾疑心到这上面去,居然也被谢雨霏蒙混过去,这真是一辈子打雁,反被雁啄了眼。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夏浔下足了功夫,夏浔上次在济南盘查人口时,对所有外乡人都有一份详尽的资料,而且是按照省份分门别类存放的档案,非常容易查找,所以这一次除了扮木九的是刘玉玦,其他人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云南人,说得一口地道的云南话,就连所有的证件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官凭,你叫彭家如何辨识真假?

    海岱楼外,街角处,有一个讨饭的乞丐,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只破碗,正冷冷地盯着对面装扮得喜气洋洋的海岱楼。

    如今就算是夏浔面对面的站在他面前,恐怕也认不出这个邋遢肮脏的乞丐,就是他们早已认定死在丘子洞里的王金刚奴了。


第193章 扮月老

    王金刚奴是在夏浔离开青州的前一天追赶到青州来的,当时他亲眼看到了夏浔与谢雨霏在街头对话,但是那时他并未把谢雨霏放在心上,一个在街头与男人搭讪,随他进入馆驿,最后又自往客栈投宿的妙龄女子,会是良家女子么?

    所以他一直盯着的只有一个夏浔,第二天一早夏浔快马赶去莲心庵的时候,王金刚奴已看到他出城了,只是王一元措手不及,凭着一双腿可追不上他,也不知他去了哪儿,无法追踪,只能等他回来,摆开仪仗回返济南的时候,王金刚奴才又重新蹑上。

    他这次大难不死,并未及时远遁,而是含恨盯上了夏浔。夏浔这次不止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还坏了他的好事。在王一元心中,其实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是:陕西勉县白莲教大元帅、汉明皇帝田九成,并没有死!

    死掉的,其实只是田九成的一个替身,如今王一元和田九成已是陕西勉县白莲教硕果仅存的两位首领了。两人逃脱之后商议了一番,决定由田九成在当地潜伏下来,候风声过去之后继续收拢教众,以图东山再起,而王一元则潜往异地,制造事端,转移朝廷对当地的强大压力。

    他的第一个目标选择的就是济南,但他根本不相信把根基立于城市之中的牛不野能成什么大事,不过他不需要牛不野真的成功。他只知道,如果牛不野顺利举事,在济南城扯旗造反,所造成的影响将远远大于地处偏远的陕西勉县,大明朝廷的精兵强将都会因此向山东集中,为了避免各地白莲教纷纷造反形成燎原之势,朝廷刽对全国各地都加强控制,本来重兵云集乌云压顶的勉县会因此压力大减,迎来机会。

    这招嫁祸江东之计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却因为夏浔识破了他的身份而功败垂成。王一元很不甘心,他死里逃生之后,本来有机会立即逃往山西,重施故伎,再去蛊惑山西白莲教揭竿造反的,可他恨极了夏浔,不杀掉这个狗官,他实在心有不甘,于是他一路跟来了青州。

    夏浔回济南,他又跟了回去,一路上没有等到偷袭的机会,却觉察夏浔行踪异常惊讶,几天之后他居然改头换面,带了大队人马重新赶回青州,王一元不知所以,便又跟了回来,这时他才觉察,那个姓谢的女子似乎并不是一个风尘女子,而且和夏浔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

    夏浔派人与彭家接触,一直隐在暗处的王一元也看到了,但他并不知道青州彭家就是淮西彭家,彭和尚名声在外,实在是太响亮了些,所以青州这座秘密山门,一直保持着高度机密,彭家子弟在江湖行走,报的都是淮西彭家的字号,并不透露他们在青州的底细,远在陕西的王一元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他一直想对夏浔下手,干掉夏浔之后再逃之夭夭,可惜夏浔自从到了青州便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令他毫无下手的机会。王一元怕打草惊蛇,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只能耐着性子等待,一连等了几天,他发现这些人似乎都是夏浔的手下,只有那位木九少爷和那位姓谢的姑娘与夏浔关系密切,尤其是那位谢姑娘,与夏浔关系暧昧,似乎情侣,他的主意便渐渐打到了谢雨霏的身上,如果他能抓住谢雨霏,或许就能诱使夏浔离开众多的手下,找到下手的机会,可是,他想抓谢雨霏同样不容易,因为谢雨霏这几天大部分时间同样是躲在酒楼里面,他没有机会,只能继续等下去。

    两个挎刀的巡捕自街头慢悠悠地晃过来,王一元忙把头一低,揣起破碗,拄着讨饭棍向小巷深处走去……

    秋意渐起,云阔天高。

    木土司的迎亲队伍从彭家庄浩浩荡荡地赶回青州城了,一乘花轿,旁边的高头大马上,是身着状元袍的刘玉玦,刘玉玦本就十分俊俏,再穿上这大红的状元袍,当真是唇红齿白,俊若处子,引得路人啧啧惊叹,不知多少人家的妇人姑娘,一路追着,偷偷把眼看他。

    夏浔一直等在海岱楼里,娘家人是不会参加婚礼的,而婆家人都是他的人,只要把新娘子接进海岱楼,那就是他的天下,想要移花接木实在易如反掌。

    彭梓祺被婶婶姨娘们装扮得漂漂亮亮的,由她的同胞哥哥抱上了花轿,按照喜娘的说法,新娘子一旦入轿,屁股是一动也不能动的,如此今后的生活才能平平安安。彭梓祺上花轿的时候做出百般不情愿的模样,可那轿帘儿一放下,她的脸上便情不自禁地漾起激动、喜悦的神情,屁股坐在那儿,更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虽然她早已和夏浔做了真正的夫妻,却唯独缺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女儿家的终身,谁愿平平淡淡地就嫁了?这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憾处。想至这里,她倒有些感激哥哥的棒打鸳鸯了,要不然,这梦寐以求的一幕,恐怕不会这么快就到来吧?

    新娘的座位底下放了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花轿的后轿杠上还系着一条席子,这叫“轿内火熜,轿后席子”,也有吉利的讲究。如今刚刚入秋,天气仍然很热,屁股底下还放一只火炉子,烘得屁股都发烫了,彭梓祺却真的不敢挪动一下,哪怕她并不怎么相信这些规矩,她也不愿破坏了这个美好的祝愿。

    彭家二十多个兄弟都在送轿,本来按规矩,娘家兄弟只须送一半路程就行,可是彭家长辈担心彭梓祺临阵变卦,又闹出什么是非来惹人笑话,所以特意嘱咐彭家一众兄弟把彭梓祺送到了海岱楼下,这才返回彭家庄。

    花轿一到,锁呐声起,鞭炮燃放起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装扮得粉妆玉琢的,走到轿前迎新娘出轿,小姑娘牵了彭梓祺的衣袖,扯了三下,彭梓祺才随她站起,走下花轿,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便踏上了一直铺进正楼里去的红毡,两个喜娘迎上来,搀着她袅袅娜娜地走进去……海岱楼对面是天青阁,天青阁是一家专门经营酒食的大酒楼,不像海岱楼还经营着客栈。在天青阁的第三层,也是这幢楼的最高处,绿栏杆、青竹帘,隔成了一个个雅致的小房间,谢雨霏就在正对海岱楼的雅间内独坐,帘笼外传来歌女拨弄琴弦的叮叮咚咚声,曲调幽静素雅,将对面的热闹和喧嚣完全隔绝在外。

    看到新娘子凤冠霞帔跨过马鞍的时候,谢雨霏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她赶紧吸吸鼻子,一仰脖子,一杯金黄透明而微带青碧色的竹叶青便被她灌进了粉嫩嫩的檀口,那味道……有点苦。

    夏浔与彭梓祺的新房是她自告奋勇帮着装扮的,她对新房中的一切都记得非常清楚,只要闭上眼睛,就如身在其中……那门上,贴着红双喜字儿的剪纸和对子,一进门儿是屏风隔断的一个小客厅,桌布已换了红色,桌上有茶有酒,还有一对双喜桌灯。屏风后面就是新人的婚床,床前挂着百子帐,榻上铺着百子被,床头悬挂着大红缎绣双喜字儿的床幔。

    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是从青州府里最高级的一家服饰店里买来的江南彩绣。床里墙上挂有一幅喜庆对联,正中是一幅牡丹花卉图,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唉……”

    幽幽叹息一声,谢雨霏不愿再想下去了,其实彭梓祺和夏浔早已做了真正夫妻,可是不知怎么的,当时她并没有什么感觉,如今见到这样隆重喜庆的婚礼,心里才开始难受起来。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想着夏浔与彭梓祺被翻红浪、恩爱合欢的模样,谢雨霏和着那飘扬的琴声,一首缠绵悱恻的诗句便幽幽吟出。

    “嘿嘿,人家木公子成亲,谢姑娘触景生情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谢雨霏骇了一跳,慌忙站起,转身望去,就见身后站着一人,身材高大,风骨嶙峋,穿着一套不怎么合体的士子袍服,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意。

    谢雨霏又惊又怒,喝道:“你是谁?”

    那人脸上仍旧带着诡谲的笑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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