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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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前阵中的那两千名铁甲枪兵,李嗣业只能叹为观止了,如果有那么多铁甲和皮甲,他相信自己至少可以装备出六七千人!
李嗣业又看了看两个侧后方布置的骑营,稍一凝目,顿时让他窒息得几乎无法喘过气来。那些骑兵正骑在马上懒洋洋的望手弩上装弩箭,不是一个,而是所有人!天,光是眼前的战场上,卢龙军骑兵就装备了两千具手弩!
李嗣业暗自咽了咽口水,心里嘀咕,这么打算怎么回事?就算打赢了,单是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会比吃了败仗更糟糕吧?
卢龙军的奢华迷失了李嗣业的双眼,他已经顾不得去看前面的战况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厮杀声似乎沉寂了下来,但在短短一瞬间却又爆发出比刚才更加剧烈的呐喊声。李嗣业从迷茫中惊醒,连忙向前方投去视线,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建武军开始向后拼命退去。
土堆上升起一面令旗,鼓声渐渐加快,继而如疾风暴雨。两个侧翼的卢龙军骑兵如长龙般加速,然后向溃逃的建武军拦腰兜了上去。
六月初五,卢龙军击溃阻击的建武军一部,来到博昌城下。建武军前来增援的五千兵马被卢龙军骑兵冲散,朱友宁不得不舍弃刚刚建成一半的攻城土山,拔营向后退出十里。博昌之围消解。
镇守博昌的王师悦和王师克拆去封堵城门的木条和铁钉,搬走巨石,将城门打开,恭迎李诚中入城。
李诚中将棣州行营、后勤营、工程营留在城外,建西营,以沧州军护卫博昌西门,率同警卫都和魏州军入城。
博昌城内早已一片萧索,为了守城,王师悦和王师克将房舍、围墙上的砖瓦石块拆了下来,民户和官衙破败不堪。城中守军完好无损的不到千人,大部分身上待伤,近千具尸体被匆匆掩埋在城墙根下,散逸着无法掩饰的腐味。
博昌城坚守两月有余,已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王师悦、王师克兄弟都不过二十来岁,比李诚中还要小上几岁,但守城两月,却早已脸色蜡黄、胡须龇然,看上去倒似四五十的样子。但二人虽憔悴不堪,却仍是举止进退有度,一番儒将风范。
李嗣业虽是节度副使,但见了王氏兄弟仍然要行礼,王氏兄弟则还礼如常。城中如此破败,李诚中也没法呆下去,双方见过之后,李诚中便出了城,回西营安置。李嗣业则被王氏兄弟留下来打扫城池,修葺房舍,将死尸挖出来埋到城外去,重重脏活累活,也不一一赘述。
王氏兄弟本来还想在城中官衙设宴款待李诚中等人,但李诚中看他们这样子,也估摸出人家没有什么余粮来招待自己,干脆反客为主,邀请王氏兄弟到西营赴宴。王氏兄弟犹豫着答应了。
给李诚中的感觉是,王师范的这两个兄弟待人待事都不缺礼数,但却在彬彬有礼中透着一份说不出的冷意。你挑不出他哪里失礼,但也绝对说不上有什么亲切的地方。
到了晚间时分,王师悦、王师克、李嗣业带同十余名军官来到西营,李诚中亲至中军大帐外将他们接了进去。
卢龙军辎重殷实,哪里是平卢军比得了的?更何况被围了两个多月的平卢军!
战时不能纵饮,李诚中给每人只配了小半瓮酒水,但吃的却很丰富。白水煮的羊杂,烧得焦黄的肥羊,黄澄澄的鸡汤,各种菜蔬、黍饭,临了还有甜橘。
王师悦和王师克仍旧温文尔雅、不慌不忙的吃着,但其余平卢军军将却没那么讲究,他们早就敞开了衣襟,挽起袖卷,开怀大吃了起来,连卢龙军陪宴军官们前来敬酒都顾不得了,一边匆忙将酒水饮下去,一边还抓着肉块往嘴里胡塞。
李诚中陪着王氏兄弟吃饭,同时还打听宣武军的境况,王氏兄弟也一一说来,倒没有丝毫隐瞒。如今缁青大地烽烟四起,战场上犬牙交错,主要还在三处:一为青州,王师范和朱全忠城内城外对峙之中;二为博昌,也就是朱友宁的主战场;三为兖州,葛从周正在围困刘鄩。
当然,王氏兄弟被围两个多月,不知道临朐又新增了一处战场。王茂章得王师诲接应,已破了密州,两军合兵一处,向青州驰援。宣武军则抽调张归厚所部前往迎敌,将王茂章和王师诲阻于青州以南三十里外的临朐,如今这里厮杀正烈。
王氏兄弟希望卢龙军尽快入援青州,因为王师范在青州城内只有三万守军,虽说夸兵十万,但其余不过青州老弱百姓而已,临时发给刀枪便拉上城头守卫,战力羸弱。城外朱全忠却坐拥二十万大军,双方实力太过悬殊。
正在商议之间,有幽州快报递至中军大帐,信使将快报呈交行营都虞候杨可世,杨可世拆开后迅速浏览,继而脸显狂喜之色,又交给张兴重。张兴重看完之后一怔,连忙起身,纳头便向李诚中行叩拜大礼,口中道:“恭贺大帅,天子有诏,晋大帅燕王之爵!”
一时间,大帐之内鸦雀无声。
第三十二章双极(四)
()天复三年三月,隶属河东的振武军发生兵变,吐谷浑人契让杀节度使石善友,据东受降城而叛。。23zw。叛乱的吐谷浑人并不多,规模比较小,又地处河东之北,影响并不算大,但对于李克用来说,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契让的叛乱追根究底还是受压迫太过所造成的,宣武围困河东经年,河东军从臣服的各族中搜刮了大量物资支援战场,造成了包括吐谷浑人在内的河东各族生计艰难,其中尤以振武节度使石善友最为严厉,因此导致契让所部叛乱。
李克用是沙陀人,仗以起家的也是沙陀铁骑,但沙陀铁骑不可能dúlì支撑李克用震慑河东,河东骑军中还充斥着大量其他胡族,其中吐谷浑人占了大多数,党项人也为数不少。李克用是以铁血手段压服的吐谷浑人和党项人,如果任由契让发展下去,其他吐谷浑部族就会争相效仿,继而引动蠢蠢yù动的党项人也不甘臣服,河东的立镇根基就会受到根本xìng的动摇。
因此,河东军掉过头来平灭叛乱实属必然。当然,也正是这一原因,李克用没有jīng力在宣武军大举回撤的时候趁火打劫。
在强悍的河东铁骑面前,小小的吐谷浑一部怎么抵挡?叛乱的两千余族民转眼间就被李克用尽数屠戮,契让也举火自尽而死。
铁血手腕能够震慑绝大部分人,但无论在哪里,都有骨头比较硬的人,云州都将王敬晖便是如此。王敬晖同属吐谷浑人,而且与契让交情莫逆,他没有被河东铁骑吓倒,反而举兵对抗,占领了云州城。
王敬晖比契让强横得多,他长年从军,是河东的实权派将领,麾下部众战斗力自然远超契让所部。李克用不敢轻视,派遣大将李嗣昭和李存审前往讨伐。
同时,李克用修书李诚中,希望卢龙军予以配合,封锁王敬晖东逃之路。
当时卢龙军的关注重点在大河之东的平卢,没有过多jīng力干涉河东变故,但出于李诚中结盟河东的总战略,仍然做出了积极回应。军事参谋总署以幽州军一部西出易定,封闭飞狐陉,又以幽州军左右厢的两个骑兵营组成骑队,出妫州,沿关墙内外拉开jǐng戒幕。
在卢龙军的配合下,叛乱的王敬晖没有能够逃出生天,为李嗣昭和李存审平定,云州的吐谷浑人遭受了东受降城的噩运。为了此事,李克用还专门修书一封,赶到棣州向李诚中表示感谢。
李克用平定了北部吐谷浑人的叛乱,却没有想到让西出妫州的卢龙骑队截获了几个关键人物。这些人里包括中尉韩全诲、卢龙监军使张居翰、印监令张茂安等,其中还有两个小孩子——端王李祯和唐兴公主李褑。
韩全诲等一行人正月间离开凤翔后可谓吃尽了苦头,为了躲避凤翔、宣武乱兵,他们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经陇州、泾州北上,从庆州向东,沿黄河再向北,过延州、绥州,然后从河东静边军入关墙,想要绕行云州。
可当他们抵达云州之时,正逢吐谷浑人叛乱,不得已逃出云州后再次向北出关,一路东躲xīzàng,乞讨度rì,一枚金叶子换一盆饭食的事情屡屡发生,其间不知经受了多么艰难的苦楚。直到五月底,才终于撞见了游dàng在关外的卢龙骑队。
带领卢龙千余骑兵巡游关外的正好是王义簿,他认得张茂安,也见过张居翰、韩全诲一面,知道事关重大,于是秘密回军,将一行人带回了幽州,安置在一处隐秘的院落中。
此时坐镇幽州的是冯道和周坎,他们立刻将院落封锁起来,不让消息外泄,同时请求李诚中迅速返回幽州“以定大计”。当然,天子敕封李诚中为燕王的诏书也一并送了过来。
六月二十rì,李诚中于博昌西大营晋王爵,接受众将叩拜,镇守博昌的平卢军王师悦、王师克、李嗣业等将领也向李诚中朝贺。
军营中欢声如雷,动静之大,也惊动了宣武军。
朱友宁派人查探消息,斥候回报,说是博昌西大营升起了“燕”字王旗。朱友宁和刘捍相顾骇然,不敢耽搁,连忙飞马禀报正在青州的梁王朱全忠。
朱全忠大怒,推到帅案,在帐中咆哮如雷。左右不敢稍近,只得请观察判官李振入内安抚。朱全忠瞪着通红的双眼道:“崔胤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好了将封王诏书压下来的么?怎么却给漏了出来?”
李振沉思片刻,忽道:“据报,近月之内,崔胤已募南衙军士万余,左右金吾卫初成。朝堂之上已有定计,将于年底再募万人,立左右监门卫。其速甚达,出乎想象。友伦来书中言道,如此下去,北衙不好掌控京畿。”
朱全忠默然良久,以手扶额道:“你是说,崔胤有异心?”
天子敕封卢龙节度使李诚中、西川节度使王建晋王爵的诏书早于去年便即下达,转至长安之时,为朱全忠和崔胤连谋所压,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朱全忠本以为这件事已经不了了之了,却没想到此时重新翻了出来,听李振这么一说,立刻对崔胤有了怀疑。
李振道:“天子居于宫中,内廷已无中官,无论谁主政事堂,都必有复中枢权威之心,却与是否有异心无干。”他这话的意思其实很好理解,说白了就是屁股决定脑袋,无论是谁,只要执掌中枢,必然会谋求中枢权柄,哪怕崔胤现在没有异心,将来也必然会和梁王发生冲突,此为利益使然,无关交情。
朱全忠叹了口气,问计李振:“兴绪,却不知何以教孤?”
李振道:“今有三策,还请王爷定夺。其一,请崔胤发钱粮济缁青,此为抽薪;其二,以友伦为将,会南北衙禁军征凤翔,此为摘桃;其三,遣怀贞所部密入长安,应募禁军,此为夺军。”
李振不愧朱全忠智囊,眨眼之间便想出三条毒计。
崔胤身居宰相之位,兼判三司,管着朝堂财计,虽然如今中枢式微,向朝堂缴纳财赋的地方已经不多了,但好歹还有一些,崔胤也正是在有限的财计中抠出来部分钱粮,才能征募南衙禁军。如果以缁青战事紧张为借口,让崔胤输财,等于斩断了崔胤募兵的财源,崔胤再要想重募南衙禁军便不可能,甚至已经征募的左右金吾卫是否还能维持下去,也是一个未知数。
另外,崔胤募兵的借口便是凤翔李茂贞不稳,有yù伐长安之势。他既然能以此为借口募兵,便不能怪朱全忠以此为借口让他出兵。到时候朱友伦为主将,携北衙、南衙禁军出征,哪怕不去打李茂贞,只要把队伍拉出来溜一圈,崔胤新募的左右金吾卫恐怕就不姓崔了。
前两条计策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但却在无形中等于和崔胤撕破脸皮,第三条计策的动静相对来说要小一些,当然效果也差不少。康怀英目前留镇陕州,让其部前去应募南衙新军,只要做得隐秘一些,便不会为崔胤查知,也可以在无形中控制住新立的左右监门卫,但对于之前征募的左右金吾卫则不好渗透。
这三条计策都有相互矛盾之处,不能并行,只可选择其一,关键还看朱全忠想不想现在就和崔胤翻脸。朱全忠也是犹豫不定,一时之间不好选择。
决定不了的事情,朱全忠向来交给敬翔去头疼,这也是宣武的老惯例了。敬翔不在军前,现在在汴州主政,于是朱全忠加急飞报汴州,让敬翔速速“定计”。
军报加急,rì夜不停,往来快速,不到七八天工夫,便有敬翔回书。
敬翔的回书很简短,只有八个字——“宜速迁都、加封蜀王”!
李振看了以后,琢磨半晌,不得不喟然长叹,承认敬翔比自己高明。自己的计策虽然毒辣,但着眼点却小了一些,只盯着朝堂那一亩三分地,反观敬翔的策略,却着眼于全局,格局宏大。只要赶紧把迁都的事情落实下来,将天子裹挟到东都洛阳,朝堂便尽在梁王掌控之内,无论崔胤玩什么心思,都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出花来。
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