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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明末虎啸-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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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得李啸此言,犹是气恨不已的胖子脸色突然一变,有如一只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迅速瘪了下去,变得一种难看的灰白,他没再叫嚷,而是低着头灰溜溜地带着混混们迅速离去。

一旁的上官云杰猛地一掀范阳毡帽,眼中露出不太置信的神情:“阁下真是那自组义军剿灭马耆山匪部的李总旗?”

李啸一怔,没想自已昨天才剿灭一只眼部匪贼,今天竟然已是全县皆知。他不知道,何狗子下山后,逢人便告诉马耆山匪部被灭之事,一传十,十传百,到了现在,早已是全县皆知了。

那上官云杰掀起了毡帽,李啸方看清此人模样。

此人不到三十的年纪,国字方脸,浓眉大眼,一脸的如同猬刺般粗硬的络腮胡子,额头与左脸偏下的部位,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刀疤印痕。整张脸虽脏污憔悴,却难掩勃勃英武之色。

李啸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承认自已的身份,然后他充满同情地问道:“好汉,我观你气色不凡,此马又是如此高壮雄俊,却是不知为何要在此卖马,想必其中大有缘故?”

那上官云杰转过脸去,低头长叹一声,缓缓而道:“此事,说来话长。”

一旁的李长材忙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两位壮士,不如与我等一起去找个饭馆,边吃边聊亦好。”

上官云杰犹豫了一下,同意了,随后叫上旁边脸色蜡黄一副病容的另一名汉子,牵着那匹宝马,与李啸李长材二人一同步入不远处的一个酒馆。

几人入得店内,在楼上寻了个单间雅座,分宾主坐下后,一名肩搭布巾的伙计满脸笑容地凑过来:“几位客官,要吃什么,尽管告诉小的。”

李啸仰头说道:“这样吧,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菜式,尽管端上来。”

不多时,酒菜上桌,当中有莒南县最有名的酱爆驴肉和千佛春煎饼,另有烧鸡、烤鱼等七八道菜式。

在接下来的杯觥交错中,那上官云杰在低头猛吃一番后,神情落寞地向李啸讲述了他的故事。

原来上官云杰是重庆府涪州人氏,祖父时在戚家军中当兵,因作战勇猛,深得大帅戚继光赏识。后随戚继光调入蓟镇并升为了百户。祖父死后,上官云杰之父上官策袭了百户,并在现在蓟镇总兵白广恩手下担任骑兵把总。从流贼起家的总兵白广恩为人贪鄙,刻剥部下,极好财货。上官策虽立功颇多,但为人清廉,又不懂孝敬长官,结果反被一直闲置,郁郁而终。到了上官云杰继续在蓟镇效力之时,顶头上司为千总董衡,此人也是流贼出身,总兵白广恩在流贼首领混天猴处当头目时,董衡为其队中小卒。现在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广恩发迹后,开始重用这些一同当过流贼的兄弟,董衡便被任命为骑兵营千总之职。

上官云杰惨笑着说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白广恩要搜刮钱财,下面的千总们自然更加凶狠刻剥部下。我因无钱孝敬打点那董衡,被那厮怀恨在心,竟一直压着我不让我承袭百户之职。可怜家母时时催问,问我何时可袭了父亲之职,余万般无奈,只得偷偷变卖家产,凑钱送给那董衡。谁知此人极为贪婪,总是嫌某送钱太少,故百户之职一直不得袭承。”

李啸陷入了沉默,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落魄汉子,竟然是比自已官职还高的世袭百户。却不知道此人究竟为何沦落于此地,以至卖马为生。

旁边的李长材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百户大人时乖运蹙,遇此小人,实为可叹。”

上官云杰仰脖将碗中剩酒一饮而尽,重重将碗砸放在桌上后,继续说道:“去年九月底,后金鞑酋皇太极亲统大军5万,进攻祖大寿驻守之大凌河城。监军道张春奉命救援,于各地总兵处抽调人马。蓟镇上下,畏鞑子如猛虎,竟无人敢去。余为搏得军功,承袭百户,自告奋勇愿统骑兵前去,白广恩大喜,乃分骑兵营一半于我,让我统兵前去。”

上官云杰缓了缓,见李啸等人都在凝神细听,便又接着说道:“我随监军道张春,辽东总兵吴襄等将领,共组成4万援军前去救援,一路上我率部属骑兵击杀后金兵马甲、步甲、跟役多人,得到监军道张春的嘉奖。但到距离大凌河城不到十四里处,张春大军被皇太极埋伏于前路大道上的四十余门红夷大炮击溃,我部骑兵亦颇多死伤。张春无奈,下令全军后撤,谁知又中了后金鞑子正红旗主代善的埋伏,我4万大军立溃,士卒大部投降。监军道张春被擒,总兵吴襄、宋伟等在亲随家丁保护下侥幸逃回,在下有幸,死战得脱,仅以身免逃脱险地。余面上刀痕,就是在此战中所致。”

席间安静得连掉了根针都听得见,只有各人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上官云杰双眼泛红,忽然掉泪,他继续说道:“余本欲归还蓟镇,谁知还未入镇,忽遇家人郑平大哭而来,告之余家中已遭惨祸。原来那总兵白广恩知我兵败丧军之后,大怒,立刻派人至我家抄家抓人,欲对某从重治罪,家母不欲受辱,撞死在庭柱之上。郑平趁抄家之兵慌乱之际,脱逃而出。余闻母噩耗,痛断肝肠,几欲自刎随母而去,皆被郑平苦苦劝说方作罢。”

说到这里,上官云杰这个外表英武粗豪的汉子放声痛哭,李啸英眉怒锁,却连忙安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百户大人你未自寻短见,能再图振作,方是对令高堂的在天之灵最好报答啊。”

上官云杰拭去眼泪,又低声说道:“后来,我两人商议,蓟镇现已是无法容身,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曾与我祖父有旧,不若投之。故我两人变换普通百姓装束后,千里转行至山东莱州之际,又遇孔有德叛军为祸山东,阻隔道路,余在莱州耽搁近八个月方得继续南下,谁知得到莒南县境,随身银两已花光,郑平又生了重病,不得已打算卖掉这父亲传下来之宝马,以为治病费用与前行盘缠。”

李啸轻轻拍了拍上官云杰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摸出四十多两银子递给上官云杰,真诚地说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上官百户您现在是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李啸帮不上甚么大忙,这四十多两银子就赠于上官百户吧,聊为郑兄弟治病费用和一点盘缠钱。“

上官云杰接过银子,脸上布满了感激与羞愧的红色。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双眼精光炯炯地望着李啸,郑重地说道:“李总旗如此豪爽仗义,济人救困,着实让某感激涕零。在下想说,若得不弃,上官云杰愿为李总旗效犬马之劳!”

第四十九章落拓秀才李忠文

上官云杰此话,让李啸不觉一怔,他没想到,自已的慷慨施手,却让上官云杰如此感激,竟愿以百户之位屈尊在自已这个总旗官手里效力。

一旁的李长材急得向他使眼色,意欲李啸快快答应。

李啸沉吟了一下,说道:“李某现在官位还在百户您之下,若要投我,却不折辱了殿下。”

上官云杰起身,拱手致礼,一脸激动的红色:“余现在流浪之身,还敢妄称什么百户。我若去投徐州卫指挥使刘知俊,此人能不能念旧情还是两说。李总旗您豪侠本色,又胸襟开阔,将来必成大事,在下已在白广恩董衡等小人处屈沉太久,现遇明主,安可不投之。”

上官云杰说毕,屈膝便要单腿下跪,李啸慌忙止之。

“云杰兄愿真心投我,李啸求之不得,且随我一同招募流民后,一同回返马耆山!”李啸大笑说道。

上官云杰再度抱拳致礼:“在下唯李总旗之命是从。”

几人又边吃边聊了一阵,结算了酒钱,共五两六钱银子,李啸付帐后,一同出得酒馆。

三人议定,先送郑平去仁心医铺治病,然后李啸、李长材、上官云杰三人直接往东南方向去十方镇招揽流民。

这是李啸最新的决定,因为在莒南县城内,三个人都是人生地不熟,就是招揽了流民也无从甄选。若是去了十方镇,估计李二与老胡二人在这段时间里,都已选好了流民对象,直接过去拉人就成。

几个人先带着郑平到了仁心医铺,李啸询问孙存仁可在内,医铺伙计告诉他,孙大夫现在不舒服,暂不治病。

李啸心下奇怪,刚刚离开之际孙存仁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舒服?

一旁的李长材倒是一脸思索状,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李长材想对李啸说什么,李啸制止道:“不需多言,我等不必妄自揣度。“随后,李啸向那个伙计挤了一丝笑容,说道:“既如此,我等去别处瞧病也罢。”

几个人离开仁心医铺,又另找了一家医馆安顿了郑平治病。

三人随即打马南下直往十方镇,行到十方镇上,已是下午申时过了。

李啸很顺利地在行会门口找到了李二与老胡,李二与老胡见得李啸,一脸灿烂的笑容有如春天的花朵。

“听闻李总旗已攻杀马耆山匪部,可是要再度招揽流民?”李二率先笑着问道。

李啸心下一惊,歼灭匪部的消息传得确实快,现在连十方镇都知道了,估计到了明天,整个安东卫应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点了点头,还未说话,一旁的老胡已是笑嘻嘻地从身上掏出一大张纸,递到李啸面前:“总旗大人您请过目,这是我与李二两人统计的合适流民户数,工匠之类的流民亦有分类登写。”

李啸看着这一大张纸上分条分类地详细写明了流民的乡籍、男妇、年纪、家口等资料,而且工匠之类流民还另有注明职业、从业年限等等,心下是大加惊讶。

这李二与老胡都是标准的文盲,如何写得这样一笔好字,又规纳得如此有条理?

仿佛是看出了李啸的疑惑,李二赶紧说道:“这张表格非是我等能制,乃是一位南人秀才所替写而成。”

李啸更加疑惑:“你二人如何会认识这样的秀才?”

老胡叹道:“我与李二两人在沿街找寻合适流民时,此人在一旁摆了个写字摊,一口南音官话好奇来问我等是在做甚,我等便告之李总旗自组义军去马耆山剿匪,欲在此十方镇招揽流民一事说与他听。此人听后,颇为感慨,遂说愿帮我等统计记录。我与李二大喜过望,忙问其姓名乡籍,其人却叹道,萍水相逢之人,些须微忙之事,不必知晓姓名乡籍也罢。只告诉我们知道他是个秀才就行了。”

李啸忙问:“此人现在何处。”

李二右手前指:“今日午时,我等见其人身扛一个大包裹,出西门而去,想必是这几日摆字摊筹了些盘缠,便要归乡了。”

李啸扭头转向李长材与上官云杰,急速说道:“此人步行,想必走不了多远。我等现在去追,应该赶得上。”

上官云杰与李长材连连点头。随后,李啸让李二乘上官云杰的好马,以为向导,在前方开路,李啸与李长材随后策马跟行。

蹄声得得,马奔如飞,约摸行了半个时辰,李二眼尖,遥指前方一个小小的茶铺大喊道:“看,他在那!”

李啸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色儒衫,头戴一顶纯阳巾,脸容黑瘦,双目闪烁有神,下颏处长着一绺稀疏的短髯的清客模样的人,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张茶桌上自斟自饮。

李啸等人下马行到桌前,李二跑了过去,笑着在那人的肩上重重一拍:“秀才,一人在这饮得好茶。”

那人斜了一眼,见是李二,仰头笑道:“这小地方,如何有得甚好茶。想我家乡福建,铁观音、大红袍、武夷岩茶,福鼎绿雪,皆是天下名茶,只可惜在此地是再难饮到。”

“原来先生是福建人。”李啸忙接过话来,大笑着在秀才一旁坐下。

秀才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李啸一向未得机缘与先生一会,现在此处得逢先生,却是难得。”李啸笑意盈盈地对着秀才说道。

秀才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李二赶紧说道:“秀才,这位就是我和你说的自组义军剿灭匪贼的总旗大人李啸。”

那秀才听得此言,脸上立现郑重之色,忙起身拱手向李啸言道:“总旗大人自组义军剿灭匪部,真乃义薄云天之举。学生何幸,得遇总旗大人,只是有眼不识,却是罪过。”

李啸摆手说道:“先生勿拘虚礼。不知先生名姓,仙乡何处?”

这句话打开了了秀才的话匣子,李忠文遂又坐下侃侃而谈,李啸了解到,这位秀才与自已同姓,名忠文,福建泉州府南安县人,家离闽南名山灵源山不远,是现任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的同乡。李啸打量过去,李忠文脸色黎黑,身形瘦弱,颧骨略突,典型福建闽南人相貌。而那洪承畴李啸曾听人言,此人虽亦是福建人,却是方脸大耳,重口阔颐,身材高大,一脸茂盛的络腮胡子,却是少见的南人北相。

李忠文南音颇重,官话说得有些吃力,不过李啸还是听清了他的诉说。

原来李忠文于天启三年中得秀才,考举人却屡试不中,心下遂有意去投时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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