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朝阳-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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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苏茉照常在医院赶稿,陪着正在午睡的苏母。苏母睡觉前嫌她打字的声音太吵,让她出去写。苏茉现在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忽然一个人大步走来,不由分说的把苏茉拉走。
“你怎么知道这儿?”苏茉突然觉得现在问有点晚,他昨天就知道这儿还把自己送来了,可是他昨天是怎么知道的?
“跟我走。”宋朝说。
“去哪?”苏茉发现自己总是在对他重复这个问题。
“检查你的腿。”
“我的腿?”苏茉抱着笔记本电脑。
“如果想要以后都成跛子,可以不来。”宋朝嘴上这么说,却直接把苏茉按到他带来的轮椅上。尽管她的半月板损伤不是很严重,也应该严格遵照医嘱卧床休息,而不是到处跑来跑去。
“我还要照顾我妈。”
“她现在睡了。”
宋朝硬是把苏茉带到了治疗室,苏茉的膝盖仍然肿着,不方便穿裤子,平时都穿长裙盖住。
“把裙子掀起来。”宋朝命令。
“你干嘛?”苏茉捂着裙子。
“看你的腿。”宋朝自己上去掀开裙子,又戴上医用手套。苏茉的膝盖红肿,像是腌泡了一季的红辣椒。他轻轻的在半月板周围按压,手刚碰上去,苏茉就疼得尖叫。宋朝一言不发的给她开了检查单,影像科的医生看着他亲自带病人来做检查好奇得打听两人的关系,宋朝只回了两个字:“患者。”
拿回检查结果,宋朝沉默的上药、包扎,一气呵成。苏茉甚至都来不及抗议,宋朝就给她打上石膏。
苏茉抗议,“你给我包成这样,谁来照顾我妈?”
宋朝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你想坐一辈子轮椅?”
苏茉不吭声了。
宋朝推来轮椅,抱她坐上去,顺理成章的推她往外走。
“去哪?”苏茉想咬自己舌头,可是,宋朝每次都这样替她决定,她真的免不了每次都要问。
“送你回去。”宋朝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感,他所走的方向明显不是住院部。
“住院部不在这边。”苏茉说。
“送你回旅馆。”
“我还要照顾我吗?”
“被赶到走廊里照顾?”宋朝没有感情的反问。
苏茉被问得哑口无言,过了好半晌,她才说道:“你不上班了?”
“今天休息。”
“那怎么穿成这样?”
宋朝横了她一记眼刀。
苏茉突然想,他该不会是特意来给自己换药的吧?
宋朝推着她上车,苏茉说:“我不住在上次那里了。”
“住哪?”宋朝言简意赅的问。
“在医院旁边的华南小区里租的房子。”
宋朝专心开车,出了医院拐了个弯就到了苏茉所说的小区。
下车前,苏茉毫无征兆的问道:“你喜欢柳嫣吗?”
宋朝没有回答,从后备箱拿出轮椅,弯腰抱她坐上去。
没有回答就等同于默认吧?苏茉想。她说:“你如果想接受她,请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像当初你喜欢那个小护士一样瞒着我。”
“苏茉,”宋朝说,“我从不回答废话。”
“这不是什么废……”苏茉的话还没说完,一辆布加迪擦肩而过。宋朝反应极快的将她拉到人形步道内侧。
“苏苏!”钟云起从布加迪上下来,“我听说你先回来了,啊,对不起,你好,你是苏苏的朋友?”他后知后觉的看到宋朝,一时觉得有些眼熟,“你是不是那个……”
“你好,我还有事。”宋朝转身上车,苏茉连再多和他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车就开走了。
钟云起没有在意,对苏茉说:“你怎么坐轮椅了?出什么事了?你的腿又严重了?”
“没什么,医生说这样就可以彻底卧床休息,顺便就给包上了。”苏茉说。
“这样啊……”钟云起把她推到单元楼下,“来,我背你上楼。”他二话不说的在苏茉面前弯下背。
“我住四楼呢……”苏茉为难的说。
“没事!正好检验一下平时的锻炼成果!”
苏茉别无选择的爬上他的背,并没有注意到宋朝的车还没有走远。
隔天,钟云起就给苏母请了特护,二十四小时照顾周全,终于将苏茉从没日没夜的劳作中解脱出来。
钟云起隔三差五会来看她,每次来的时候,都见苏茉在电脑前飞速的打字,桌边放着一份装泡面残渣的碗。
“医生说你这么拼会对大脑造成永久损伤。”钟云起边放外卖边说。
苏茉吓了一跳,“哪个医生说的?”
“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医生,我去看阿姨的时候遇见的。”钟云起说,“说起来,那医生看起来有点眼熟,是不是那次在病房外面害你摔倒的那个?”
“他吓唬你的。”苏茉一边扒饭一边写,没有正面回答钟云起的问题。她吃了两口觉得这么香滑的米饭似乎有点不对,“这是不是鲍鱼捞饭?”
“啊?是吗?我没注意。”钟云起拿起自己那份尝了一口,“还真是,一定是我家厨子给忘了,上次你说过之后,我都告诉他不要做了。”
苏茉促起眉头,“钟公子,你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如果不是钟云起,别说是鲍鱼捞饭,就是普通的米饭炒菜都吃不上。她现在的腿没法做饭,又没那么多闲钱每天吃外卖,只能靠泡面过活。
钟云起故作不正经,一手端着碗,一手玩着筷子,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别看我家现在风生水起,你也知道房价越来越高,说不好以后房价大跳水,我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到时候你成了大作家,我不是还得靠你接济?就当我预投资了。”
苏茉为难的看着他。
“你别这么看我啊!”钟云起一副投降的姿势,“好好好,我确实心怀不轨,想靠对你好得到回报。”
“什么回报?”苏茉认真的问,同时考虑自己是否给得起。
“不就是,那个……拜托你以后别叫我钟公子。”钟云起一本正经的说。
“你要的回报是什么?”苏茉又问了一遍。
“别叫我钟公子。”
“就这个?”
“就这个!”钟云起说,“钟公子、钟公子,我实在是听不习惯。”
“那叫什么?”
“叫云起。”钟云起坚定的说。
“运气?”
钟云起和她大眼瞪小眼,“啪”得一拍大腿,“看我爸给我起的这破名!”
苏茉心说,这比宋朝好多了。苏茉对他说:“其实钟公子这称呼挺好的,很有民国范儿。”说罢故意学说书人的腔调,说道:“当今天下谁不知那‘西京四公子’的名号?若说起这四公子,属钟公子最为有洒脱仗义。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那仗义疏财钟公子,钟云起!”
钟云起大笑,“这‘西京四公子’,你是怎么想的?”
“不是我想的,现在很多人都说‘西京四公子’。当年不是有‘民国四公子’吗?”
钟云起好奇的问:“真有这个?都谁啊?”
“景文成,刁海,成达和你。”
“不知道这是谁编排的,另外三个,我都没见过几回。”钟云起想起一件事,“对了,最近肠胃感冒挺多的,你自己注意点。”
☆、第八章
在家里休息半个月后,苏茉再去医院复诊。医院里没有任何变化,可苏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苏茉的膝盖恢复得不错,在门诊拆了石膏,门诊医生给她打了弹力绷带,嘱咐她这段时间尽量少走路。
苏母的化疗进展顺利。苏茉到肿瘤科病房的时候,苏母问她那天拽她走的人是谁,怎么那么没礼貌。
“一个朋友,找我有急事。”苏茉不想说更多。
“我听护士说,是个穿着白大褂,是医生吧?现在的医生素质真低。”苏母在化疗间隙已经有力气抱怨了。
苏茉不置可否的笑笑,借口还有工作就先离开了。
今天本来是想在这儿多陪母亲一会儿,只是她实在没法面对妈妈对宋朝的喋喋不休。这个声音就好像四年前,她离开家的那一天,所有的喋喋不休不过是要她同意家里的观念,顺从他们的主张行事。
苏茉也很想知道,宋朝那天为什么急匆匆的拉自己走?说起来宋朝的脾气一点都没变,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除了执行没有其他选择。
她还记得他们最后一次吵架是因为她要辞掉在杂志社的工作去墨脱,宋朝当时的答案是:“没有我的允许,你决不许去。”苏茉与他争辩,而宋朝的答案只有“决不”。他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有了宋朝和小护士在一起的那一幕。
苏茉不知不觉走到了急诊部,这里的空间被咳嗽和喷嚏声毫不留情的充满,间歇还夹杂着病人的呕吐声。
王胜楠一边给病人输液,一边冲她打了个招呼。
病床被病人占满,连同过道都摆着病床,只能允许一辆医用不锈钢推车通过。每个病床狭窄的距离间都围着两三个家属,甚至有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六口人围着一个生病的孩子,整个急诊部水泄不通。
苏茉的手臂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出去。”
苏茉抬头望向手的主人,医用口罩捂住口鼻,使人别无选择的直视他的眼睛。
时光在这一刻无声倒流,这场景似曾相识,三年前在江宁也发生过相同的事情。即便流感爆发的新闻已经在电视上滚动过,她身边的同事也有不少病倒,苏茉还是浑不在意的跑到医院等宋朝下班。当时宋朝也是这样拽住她的胳膊,命令她回去。
“我不去。”她记得当时她是这么说的。
“会传染。”宋朝用三个字解释原因。
“怕什么,你不是也在这儿?”
“我是医生,不会生病。”宋朝认真的说。
“你骗小孩子呢?”
然而,苏茉还是被这个认真说冷笑话的人半推半抱的送出了急诊部。
匆匆过去的时光再也不会回来,苏茉看着宋朝的眼睛,他的眼神比三年前更加坚硬甚至有一丝冷漠。
“出去。”宋朝重复了一遍。
苏茉没有立场再像当年一样任性的回他一句“我不去”。她不知道她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宋朝的命令。苏茉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神里有自己都不知道的倔强。
宋朝的视线移到她的腿上,又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病历,没有硬要拽她,“跟我来。”
“去哪?”
宋朝横了她一眼,“治疗室。”
治疗室里,宋朝仔细看过门诊医生写的病历,又把苏茉腿上的绷带解开查看患处重新包扎。
“柳嫣挺可爱的,”苏茉坐在病床上,“你要是喜欢她,就不要这么在意我。”
宋朝一言不发的将弹力绷带扎好,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宋朝,你……”苏茉还有话想说。
“我不和患者谈私人问题。”
苏茉默了一瞬,说道:“我知道了。”
她独自走出治疗室,正见到柳嫣过来。
“嗨,今天来复查吗?”柳嫣冲她温柔的笑笑。
“是啊。”苏茉礼貌的点头微笑,两人擦肩而过。
她听见柳嫣对随后出来的宋朝说:“这是之前那个病人的片子。你中午吃饭了吗?”
苏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朝低头对着柳嫣,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听他说:“那家便当很好吃。”
柳嫣愉快的笑起来,挽着他的胳膊说:“那我下次还给你买。”
苏茉深吸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三年前的感情已经过去,现在的宋朝有新的生活,也有新的感情。她误以为是余情未了的那些体贴,不过是宋朝对待病人的照顾,是自己可笑的自作多情。
苏茉拖着受伤的腿,一步一步走出急诊部。
她想起那天三年前的那一天,自己就和现在一样,头也不回的走出江宁中心医院。
心底一片冰凉。
她曾经那么相信宋朝,相信他会至死不离,相信他们所有的矛盾都可以在时间中化解。她从未像那一刻那样认定自己的愚蠢,她想大笑又笑不出,想大哭却没有一滴眼泪。那年那天,她回到家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按部就班的订好去拉萨的机票,一件一件的收拾起行李。她站在行李箱面前一遍一遍的清点,一次一次的确认从拉萨到墨脱的路线,仿佛这样宋朝出轨的事实就不存在。
那年,她独自一人来到高原,从拉萨坐车去八一镇,再由八一镇到波密,从波密倒车进入墨脱。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可是到了高原就呼吸困难,一路上都要靠红景天和氧气瓶。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
那时候,她已经快有一年不曾和家中联系了,起因还是她辞去了在幽州的公职,执意要来江宁做编辑。父母一气之下,扬言要是敢辞职,就与她断绝关系。如果换成现在,苏茉大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