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与杀将-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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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师各营清点人数,将伤亡一一上报,上颢稍作统筹,尔后便因恶劣的天气迅速下令迁移营寨,将士们携带物资奔忙来去,待到月明星稀,才安营下寨完毕。
待到大小事务都安排妥当,上颢披上风氅离开大帐去营里逡巡,察看帐篷与征衣是否备足。
远处,从苍璧城来的运粮车正缓缓驶入辕门,车轭上悬挂的铃铛叮咚作响,几名负责炊事的将校正围在粮车边查点。
营地里燃烧着一簇簇篝火,将士们三三两两地围在火边取暖,雪原上虽然寒冷,但地势平坦,人烟稀少,营寨占地广阔,帐篷与帐篷之间行走的过道十分宽裕,无须因缺乏土地而拥挤在一处。
前方,随军往御边关的常岄将正急急忙忙地从一间帐子里走出来,他迎面看见上颢,便匆匆问道,“将军,晋阑校尉不治身亡,他手下的人该如何处置?”
“暂时归到闻澈将军麾下,军中腾不出时间提拔新官。”上颢想了想,快速作答。
常岄立刻抱拳一礼,领命办事去了,右手边的军医帐子里传出几声嚎叫,近来寨子里的伤兵源源不断,好在军中医官足够多,前不久还来了一个医术高妙的年轻人,据说家里从前是开药铺子的,他打小闻着药草味儿长大,许多重症顽疾到了他手里都百治百效。
可惜,再高妙的医术也无法起死回生,随着阵仗越来越多,边关守军日益减少,而对手的兵力仍然庞大雄厚,平苍王也曾上书请求支援,可惜无一得到圣上的允诺。
由于上颢过往的战绩辉煌,每每陷入困境,总有出奇制胜的法子,因此白华帝坚信他明毅能干,北关虽然兵力薄弱,但无论如何,虎瘦雄身在,有上颢出谋划策,阻挡敌军入侵想来并非难事。
上颢对此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他感到皇上不仅高估了他,还把战争想得太简单。
此时,辕门外又缓缓驶来一辆押解犯人的木槛车,车里坐着的是几个衣衫褴褛的女人,上颢很远就听见了女人的啼哭声。
雩之国一直有规矩,死罪者妻女皆以补兵,所谓补兵便是充当军/妓。
囚车上的女人显然是新来‘补兵’的,军队里的妓/女其实都过得非常悲惨,若是遇上苛酷的将官,不仅晚上要供将士们泄/欲,白天还要被充作杂役。
照此看来,上顥以为云檀从未光明正大地嫁入上家其实是件好事,虽然名份上是妻是妾模棱两可,但至少不会因为他的罪过而受到牵连,成为那些女人中的一个。
军人一边思索着,一边快步往前走,他迎着风雪,绕过了几簇摇曳的篝火,走进了车骑将军闻澈的帐子。
闻澈正坐在炭火边吃一个冻得发硬的馒头,他每次打完仗都有寻欢作乐的习惯,所以此时,闻将军的帐子里有一个女人正衣衫不整地蜷缩在角落里。
上颢走进去的时候,闻澈转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你出去吧!”
女人立刻披上一件斗篷,低着头,从高大的军人身边一溜儿过,消失在帘外。
上颢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又是一个体态修长,面貌清秀的女子,闻澈对这一类女子的偏爱当真是难以磨灭,从前在璇玑海的时候,他还对云檀有过几分肖想,惹得上颢十分恼火。
“将军!”闻澈忙不迭地站起来,将吃到一半的馒头随手往桌上一放,抱拳行礼。
他的军容并不齐整,显然刚与那女子成就过一番好事,不过闻澈从不会因为享乐而误了正事,因此上颢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追究他的私人作风。
“我来,是有一桩事情要问你。”上颢单刀直入地开口,他私底下跟下属谈话时大多直截了当,并不讲究身份尊卑。
“将军但问无妨。”闻澈回答。
“听说,你率领的两万皇城大军,初来乍到便损失了一万人马,这是怎么回事?”军人问道,“虽然解除了苍璧城的围困,但若施以巧计,理应不会有太多损失。”
说到这件事,闻澈气不打一出来。
三个月前,他率领两万皇城大军浩浩荡荡前往北关,却被堵在了苍璧城外。
当时,苍璧城四面八方都已被雪国军队包围,平苍王因府中有急事,单枪匹马杀出重围,赶回灵云城去,同时命他的心腹爱将萧洵,也就是那位撺掇小郡主设美人计诱杀敌将的府兵统领,代为镇守苍璧城。
闻澈率军先从南门杀入,他们气势汹汹,将门外的敌军杀得七零八落,萧洵当时正立在雉堞上观望城下光景,他是个贪婪狡诈,寸利必得的人,见城下彪军如此精悍,不禁生了堕懒之心。
此时,闻澈率军刚杀散敌兵,在南门外高举令牌大呼,要求入城投报。
“王爷有令,此门坚闭不开!”萧洵在城楼上高声作答。
“吾乃车骑将军闻澈,奉皇命率军支援北关,有此令牌为证,速速打开城门!”闻澈急声大喊。
萧洵见这支队伍人人英勇劲捷,心里琢磨着不如趁他们有力气时多多冲踩敌营,直接将苍璧城的围困解除,免得他再绞尽脑汁地想计策退敌。
于是萧洵开口道,“末将乃是奉命行事,不敢擅作主张,将军若要入城,请往东门去,王爷正在东门视察敌情。”
听得此言,闻澈不得不调转马头,向城东杀去,将士们紧随其后,直面箭雨,冲锋陷阵,手中剑砍刀刺,好不容易杀到东门,东门的守将早已接到萧统领的消息,假模假样地对闻澈说了同样的话,让他往城北进。
就这样,千里迢迢赶来北关的皇城大军围着苍璧城整整杀了一圈,战士们屡次亲冒矢石之危,冲入重围,又浴血杀出,待到入城时,虽然杀退了包围城池的敌兵,却也折损了将近一半的人马。
由于闻澈没有得见藩王的机会,萧洵统领回府后将此事添油加醋地向平苍王描绘了一番,他夸大了敌军的数量,又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说车骑将军畏惧敌军势众,不肯率军冲锋,全靠他施以巧计,才答应出兵冲营。
“将军您也知道,冲围不比对垒,人多反而是拖累,前后军马一旦衔接不上,便要损失大片,”此刻闻澈愤愤不平地说道,“那个姓萧的若是早早让军马入城,待到天黑再突袭城下大军,也不会那么快折损万余人马。”
上颢对于人马的大量折损也是痛惜愤恨,但作为高阶将官,他必须保持大人物的冷静态度,不能流露太多喜怒,“萧洵是平苍王的人,不归我管辖,如今我又是戴罪之身,无法为下属打抱不平,但北关的人马都已归我麾下,只要我在一天,绝不会让萧洵再有沾染军务的机会。”
说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有一天他落到我手里,我一定交由闻将军好好审讯。”
“是,将军!”闻澈立即抱拳领命,面上的笑容里颇有几分报复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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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就是男主把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打一遍。。。然后女主跟着走一遍。。。
下章继续感情戏~有小天使说男主太闷了,我会让他适当多表白一下的~
☆、雪地重逢
离开军帐,上颢迎着夹杂飞雪的寒风往辕门处走去,左右两座木架的瞭望塔上,各自挂着一串红灯笼,风雪来时,纸灯笼斜斜地飞舞,凄艳艳的红光在黑天白地之间微弱地闪烁。
自从来到北关,上颢一直没有给云檀写信。
好几回,他提起笔又放了回去。
北关存亡难料,他不知道该给她写什么,是写险象环生的战场,还是恶劣多变的天气,又或者写自己生死莫测的前程,想来想去,他发现自己能写的似乎只有寥寥几句问候的话语,苍白又没有意义。
其实这次离开,他已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她的准备,一来抗旨大罪,难以得脱;二来北关凶险,他未必有幸全身而退。
可即使做好了诀别的准备,他对她的思念之情还是像黑暗中的篝火一样浓烈,他想念她脸上欣欣向荣的喜悦神情;想念每次出征归来时,她远远跑来,扑进他怀里的样子;还有她拉着旋儿的小手,向他挥别致意时的情形。
如果有一天,他战死了,云檀该怎么办?
她还年轻,或许会改嫁,可他不敢想象她红帕遮面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模样,也不敢想象旋儿会有第二个爹。
“将军,人马已备齐,随时可以出发。”此时,传令官走到他身后,打断了他的沉思默想。
“好。”
他大步走到自己的坐骑边,轻捷地翻身上马,带着一小枝队伍,往五十里外的平原飞驰而去。
五十里外的雪地就是白天的战场,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飘雪,看不见人迹,风里依然夹杂着血腥味,方圆十里内,尸体零零落落地躺着,上颢翻身下马,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白雪,才拨了三下,便隐隐有鲜血渗了出来。
他站起来,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去战地上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如果有救,就带回营里去。”
军士们用火折子点亮了几支火把,一一向雪地上走去。
他们对主将的命令并不感到意外,上颢在战场上虽然以雷厉风行著称,坑戮残杀的事也做过不少,但对下属却非常宽仁,虽然练兵时不近人情,但只要上了战场,他总是想方设法地让每个人都活着回去。
积雪很厚,一脚踩下去,绑腿与军靴便被牢牢裹住,上颢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会踩到将死的士兵,他时常带人去巡视战后的沙场,因为他也曾在重伤后被人抛弃在战场上。
上颢至今记得那种感觉,孤零零地一人躺在壕坑里,身边都是冰冷的尸体,远方传来垂死之人呻|吟的声音,像冤死的鬼魂在倾诉生前的惨状。
白茫茫的大地几乎能照亮黑夜,军士们分散开来,各自翻找,很多尸体都已经被马蹄踏烂,他们血肉模糊,根本无法辨别身份。
突然,一阵急奔的马蹄声传来。
上颢刚将一个还在喘气的人从积雪里拖出来,他抬起头,冒着风雪眯起眼睛向远处望去。
策马而来的是个女人,她披着一件镶有白狐毛的黑色斗篷,面容被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几丝黑发隐隐约约飘了出来。
“劳驾这位军爷,请问上将军的营地该往哪里走?”他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马上的女郎娴熟地勒停了马匹,正在询问离她最近的一名兵士。
“上将军?夫人说的是从皇城来的上将军?”那兵士仿佛不敢确定似的,一边说话,一边往上颢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上颢将刚刚找到的伤员交给了身边的小兵,又接过他手上的火把,一步一步踩着没至小腿的积雪,走向马上的女子。
火光照亮了丽人的容颜,军人站在马边抬起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看见了她,他此时没有做梦,却能看见她,这真奇怪。
“云檀?”他疑惑地叫出了她的名字,“是你吗?”
她苍白的脸上渐渐展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我不是云檀,我是下凡的九天仙女。”
“这下我确定你是云檀了。”军人也笑了起来。
他乌黑的眼睛因为笑容而发亮,她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着他,忽然不管不顾地弯下腰向他扑了过去,他连忙将火把移开,单手抱住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带了下来。
军人用一只手紧紧搂住她,只觉几个月没见,她似乎又瘦了不少,他刚想开口责问她为什么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北关,可她突然间哭了起来,哭得那么伤心,将他所有责备的,关切的话统统都堵在了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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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燃着一盆炭火,云檀解下了斗篷挂在木架上,上颢打来一桶热水,让她在椅子上坐下,雪水浸湿了云檀的靴子,上颢蹲下身为她脱去潮湿的鞋袜。
她的脚很小,他单手便能握住,女子的脚冻得冰冷,握在手中一点温度都没有,他起身在木盆中灌了热水,让她将双脚泡在里头。
热水没过了女子的脚踝,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卷起遮盖小腿的胫衣,女子的肌肤是一种丝绸般的象牙白,晶莹如早春的舂米,他用手捧起温热的水浇在她冰冷的小腿上。
这样娇嫩珍贵的肌肤是不该留在冰天雪窖里受风雨肆虐的,他轻轻地帮她揉捏着冻得发青的脚,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说话?”云檀伸手搁在他的肩膀上,“你怪我来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他抬起头,望着她哭红的眼睛,“我只是不希望你受苦。”
“我不觉得苦,”她嫣然一笑,眼中露出温柔的神色,“你抗旨拒婚,又跑到这么贫寒的地方来打仗,为什么事先不知会我一声?我若是知道,一定不让你来。”
“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