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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胭脂与杀将-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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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隽醉醺醺地走到桌案跟前,胡乱地抓起信纸揉成了一团,信手丢进了炭火里,嘴里嘟哝着,“让你写,让你画……”然后一把推开扶持他的侍卫,大步冲出门外。
  文素音慌忙冲到火盆边上,眼看着信纸烧着了,又不敢伸手拿,心中又急又气,那个被上隽推开的侍卫此时尚未离去,他忽然快步走来,徒手从火盆中取出了那张信纸,甩灭了上头的火焰,递到文素音跟前。
  女子惊得呆立在原地,下意识地接了过来,那侍卫立刻转身奔出了屋子,追上在院子里撒酒疯的上隽。
  文素音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平生第一次对着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神。
  那天以后,她很少再见到那个侍卫,偶尔见面也不过是一个行礼一个点头,然后便擦肩而过,各行其是,而两人的再次交集则源于一场大火。
  上颢在天水城曾接到过掌事关于府中起火的信件,当时他便猜测是上隽酒后闹事所为,果然不出所料,上隽那天的确喝醉了酒,他闯进文素音的屋子里,放肆地开始抱她搂她,作势要跟她亲热。
  文素音已经被冷落了很久,她早就习惯独身一人,上隽突如其来的亲热,反倒加剧了她的厌恶,她生平第一次开始反抗他,拒绝他,两人拉拉扯扯间,文素音忍无可忍地将一杯冷茶泼在他脸上。
  上隽顿时醒了酒,他勃然大怒,抬手掴了文素音一巴掌,弱不禁风的女子倒在地上撞翻了椅子。
  约莫是屋里的动静太大,让外头的人听见了,原来一直恪守本分,守立在院子外的侍卫突然冲了进来,他像道风一样拦在文素音跟前,一把推开正要冲过来的上隽。
  这一推的力道不小,上隽踉跄几步撞在了桌案上,蜡烛被打翻,烛火一遇上白纸便烧了起来,屋子里的人尚未回过神,大火便已蔓延成了一片火海,仆从们发现异响,慌慌张张地呼来唤去,打着一桶桶水冲进来救火。
  好在屋里的三个人统统都安然无恙地逃了出来,上隽被浓烟呛得不停咳嗽,面上沾着黑乎乎的烟灰,他此时酒意全消,只觉恼羞成怒,杀性大发,左将军走进院子里狂吼道,“来人!快来人!把这狂徒给我拿下!”
  一队披盔顶甲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直取刚从火场中脱险的侍卫,文素音见状,跌跌撞撞地扑倒在上隽脚边,她哽咽着,用细弱的嗓音恳求道,“将军!将军!都是妾身的错!将军莫要迁怒旁人!放他一条生路吧!”
  上隽一脚将她踢开,“滚!”
  文素音摔倒在地,她的胸口被踢得一阵剧痛,喉咙也跟着开始发甜,一大群家丁手提刀枪棍棒,开始围攻那个侍卫,屋子里的大火还在燃烧,仆人们尖叫着到处乱跑,暗沉沉的黑夜一片混乱,文素音无助地跌倒在地,环顾四周,她想这世上若真有地狱,那她一定已经置身其中了。
  娇弱的女子呆了半晌,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向那群家丁冲去,“住手!你们住手!”
  她的衣裙被火烧焦了好几处,发髻凌乱地散开,脸上沾着黑灰,家丁们见状微微一愣,停下了攻击,先是看看她,又看看上隽,上隽冲他们点点头,他们刚要再次围攻上去,却听得一声厉叱——“谁敢动他!”
  文素音竭力想要装作威严的模样,可她委实是太柔弱了,身子和声音都因为残留在骨血中的怯懦而不停颤抖,“当初上家与文家联姻,皇上曾亲手赐予我诰命文书,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诰命夫人的话!”
  她的气势虽弱,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家丁们顿时面面相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上隽听得此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有意思!夫人素来端庄守礼,今夜竟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破天荒地顶撞为夫,怎么?你可是喜欢上了他?”
  他缓步走到她身边,饶有兴味地侧过头看她,文素音嫌恶地别开眼去。
  “方才他英雄救美,让你想入非非了,是吗?”上隽的脸上挂起了充满恶意的微笑,“可你见过他的真面目吗?你知不知道这副头盔底下究竟长了一张什么样的脸?可是夫人想象中的俊美少年郎?”
  说着,上隽大步走向被家丁们包围在中央的侍卫,伸出手一把摘下了他的头盔。
  那人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明灭不定,文素音见状微微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本是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双颊瘦削,浓眉大眼,可偏偏他受过黥刑,右边脸颊与脖颈上都有涂过墨炭的刺字,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个人,他犯过命案,当过强盗,贩卖过军械,还曾落草为寇,他无恶不作,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上隽一边说,一边盯着文素音惨白的脸,“官府曾无数次想要将他捉拿归案,可他诡计多端,行踪不定,屡屡虎口逃生,但毕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再厉害的人也会失手的时候,你可知他是犯了什么事才被抓住的?”
  文素音垂下眼眸,一言不发。
  “哈哈,他二十岁时,用一把斧头砍死了一个年过七十,手无寸铁的老人,这老人乃是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一生坦荡磊落,清正廉洁!”上隽狞笑起来,“许是老天都无法容忍他的恶行,在他杀了那位老人后突然变得行动迟缓,头脑迟钝,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巡检一举拿下,听说他被抓住时双目呆滞,满脸泪水,我还当他是多么出色的人物,谁料竟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怂包!”
  “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一生坦荡磊落,清正廉洁?左将军何出此言?”那个安静的侍卫突然开始说话了,他的面上带着一种高傲和讥诮混合而成的表情,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这让文素音暗暗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沉默恭顺的人,“将军难道有通天的本事,细细旁观过那老人的生平,知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心?”
  “即便他曾经做过错事,可世上哪个有良心的人会对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下杀手?”上隽一字一顿道。
  “良心?左将军也配谈良心?”那侍卫大笑了一声,他高昂的头颅,骄傲讥谑的表情,颇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只见这人蓦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明晃晃地像条吐信的银蛇,上隽吃了一惊,慌忙后退几步。
  “将军可还记得,当年在下锒铛入狱后,你曾慕名前来,要求在下于十年之内为你所用,便可免我牢狱之灾?”那人一手握着剑,不疾不徐地说道,“其实当年在下已有完备的脱身之策,并不需要将军费心,可正如将军所言,在下杀过人,当过强盗,贩卖过军械,还曾落草为寇,可独独没有见识过高门大户的奢侈,因此在下心想,若是有生之年能目睹一番豪门盛景,倒也不枉此生,于是便与将军达成了交易。”
  “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你我两清,”他说着开始一步步走向上隽,这个人中等身材,个头没有上隽高,但气势却咄咄逼人,“多谢将军十年来的教诲,在下受益良多。”
  上隽听罢,大袖一拂,走到文素音跟前,抬手指道,“看看,这就是你一心想救的人,怎么样?他是不是一个俊美的翩翩少年郎?你若是跟着这样的人,还能像如今这般安逸富足?还能随心所欲地作诗绘画?还会有那么多仆从对你俯首帖耳,给你锦衣玉食?”
  文素音气得浑身发抖,上隽满面堆笑地看着她,他料定了她没有勇气改变自己,料定她没有勇气舍弃现成的荣华富贵,他等着看她哭泣,看她崩溃,最后跪倒在他脚边,任他摆布。
  谁料文素音生平第一次抬起头,出色地承接住了上隽阴深的目光,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哆嗦,鼓起勇气道,“你这个人……自私,狂妄,愚鲁又蠢笨!你低俗下流,大字不识,除了对我施加凌/辱,酒后行凶,其余一事无成!我恨你,打心底里瞧不起你,我宁可风餐露宿也绝不要你这样的人再碰我一下!”
  这番话文素音说得声嘶力竭,她细弱的嗓音变得尖厉,消瘦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激动,她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这么痛痛快快地将心里话说出来,这一刻她的心情几乎是激昂的,简直无所畏惧。
  上隽勃然大怒,他扬起手来就要打她,可一柄闪亮亮的软剑突然拦在他跟前,让他不敢下手。
  站在两人之间的男子转头看了文素音一眼,他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崇敬与钦慕之色,今夜的女子虽然仪容不整,衣衫焦裂,但在他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高贵动人。
  “给我在府外备一匹快马,”文素音强装镇定地对那群家丁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轻举妄动。”
  “你跟我来。”说完,她低声对那侍卫道。
  那人应了一声,横剑于身前,小心翼翼地左右扫视了一番,才跟着文素音离开了院落。
  仆从跟随着二人离开,上隽没有动,他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静静等着看文素音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他才不相信她真有这个胆子离开他,等她回来,他一定要加倍地折磨她,让她后悔方才说过的话。
  夜深,风很冷,一轮冲上碧霄的明月,照得大地流光若水。
  “你快走吧。”
  她将他送出府邸,脚步停在白石台阶下,身后的朱红大门在夜色里透出森森寒光,仿佛阻隔阴阳两界的鬼门。
  “夫人打算如何自处?”那人问道。
  “我?自然是从前怎样,如今还是怎样。”文素音幽幽回答,她的眼神黯然,仿佛人还活着,灵魂却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走?”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眼睛牢牢地盯着她。
  文素音惨然一笑,“女子私逃是要被抓回来浸猪笼的。”
  “我保证你不会被抓回来。”那人向她迈进了一步,他的眼睛里有光,这光亮似乎能改变人的意志。
  文素音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她恐慌之余又有些莫名的激动,纤丽的女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可你不是一个好人,你杀过人,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
  “是。”他的嘴唇忽然抿紧了。
  “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有仇,灭门之仇。”他冷漠地回答。
  文素音微微一愣,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温柔的怜悯之意。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杀完人后会变得头脑迟钝,行动迟缓,为什么人们抓住他时发现他目光呆滞,满脸泪水,这种蛰伏多年,终于得报大仇的复杂感情,常人如何能体会?
  那人望着她面上流露出的同情,忽然微微一笑,“夫人今夜的模样,在下会一辈子铭记在心。”
  文素音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别开脸去,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门边的仆从开始小声催促,因为他们的夫人已经在这里逗留太久了,行将离去的男子瞥了他们一眼,忽然低下头对文素音道,“夫人若想继续当一个美丽的傀儡,在下无话可说;但夫人若想高飞远遁,脱离苦海,现下只要点个头,在下就能为你办到。”
  文素音抬起头望着他,他的眼光仿佛给她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扇朱红的,仿佛抹了鲜血一样的大门,夜风寒凉,吹得她禁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她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想到上隽阴毒的眼神,恐惧令她喘不上气来,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片银光落了下来,守立在门外的仆从们发出了一声惊呼,文素音只觉得有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腰,将她轻盈地送上了马背,刀剑相接的声音连绵成片,有人在疯了一样地尖叫,还有人在拔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高喊,“左将军!左将军!夫人被劫走啦——!”
  突围的男子一得空便翻身上马,他坐在她背后,伸手绕过她的身子,抓住了缰绳,马儿嘶鸣一声,撒蹄狂奔。
  夜色阒黑而清朗,利风割面,骏马飞驰,文素音的长发飘舞,她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激动的红晕。
  森冷的府邸在她身后逐渐消失,前方是空荡无人的康庄大道。
  一旦离开了那座府邸,未来的日子便死生莫测,她能预料到那将是跌宕起伏,险峻横生的。
  文素音好比一朵幽静清雅的百合花,即将接受暴风骤雨的打击,娇嫩的鲜花能否在摧花急雨中傲然生存,无人可知,但至少此时此刻,她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上隽得知府外发生的一切后,先是大吃一惊,紧接着便狂怒起来,对着侍从连踹带打,“没用的东西!给我追!我要扒了他们的皮!”
  他叫骂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府去,可惜逃亡的人早已消失在幽深的长街尽头,什么痕迹也没留下,上隽怒发冲冠,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凸起,他对着空气徒劳的狂吼,“文素音!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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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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