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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东唐再续-第3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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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李曜的估计,刘鄩肯定是个脑筋清楚的人,他或许早就知道王师范根本不是朱温的对手,所以才特意留了一点后路。特别是进城后,他妥善保护葛从周的家属,还拜见了葛从周的老母,做得礼貌周全这件事。所以才出现朱温大军回师后,葛从周率军包围了兖州城,刘鄩让人用轿子把葛母抬上城墙,让葛母和儿子对话之事。当时葛母说:“刘将军对我非常好,和你没有什么不同。大家是各为其主而已,你好好考虑一下。”葛从周在马上大哭了一场,下令缓攻。
  接下来,刘鄩把兖州的老弱妇女全都打发出城,只留下年轻力壮的人守城。他和士兵同甘共苦,积极地组织防御。坚守了一阵子,王师范自顾不暇,不能派援兵过来,城里的人心就散了。副使王彦温率先出城投降,士兵们纷纷跟随。刘鄩在危急之中,还忘不了用计,他在城墙上对王彦温说:“你不要带太多人走,不是我事先安排好的,就不要带。”又对城里的士兵说:“我派给副使的人,可以跟着出去。我没有派的人,谁敢离开就灭族。”这么一说,大家都以为王彦温是奉命诈降,不敢跟着出去了。葛从周也听到了这个信息,就把王彦温拉到城下斩首。
  葛从周劝刘鄩投降,刘鄩说:“如果我的主公投降了,那我就投降。”
  在历史上,没过多久,王师范便兵败降梁,写信给刘鄩后,刘鄩大哭一场,举城投降葛从周。葛从周也很够义气,准备了丰厚的行装,送刘鄩去开封。刘鄩说:“我兵败投降,你们不杀我就是大恩,哪能够穿着皮袍骑着大马去开封呢?”就穿了一身素服,骑了一头小毛驴,赶到了开封。
  结果朱温非常器重刘鄩,赏给他冠带,还拿酒给他喝。刘鄩推辞道:“我酒量小,喝不了这么多。”朱温大笑道:“你夺取兖州时,量倒是挺大的。”于是封刘鄩为“元从都押衙”,地位在诸大将之上。后梁诸将拜见刘鄩时,都用军礼,刘鄩坦然应对,不卑不亢,这也让朱温非常赞赏。后来,朱温派刘鄩夺取长安,任永平军节度使,把西方的防守重任,委托给了刘鄩。朱友贞做皇帝后,任命刘鄩为镇南军节度使、开封尹,管理京城的军政大事。
  李存勖进入魏州后,后梁方面的防守大任,就交在刘鄩手上,他屯兵于魏县,与李存勖对峙。刘鄩认为李存勖大军在河北,太原一定空虚,就设了一计,用驴驮草人,手持旗帜,在城上为疑兵,自己则率大军直奔太原。李存勖果然上当,并没有派兵追赶。但刘鄩这次运气不佳,遇上了大雨,进军困难,只好返回来夺取晋军储粮的临清城,却又被周德威抢了先。
  刘鄩又屯兵于莘县,严密防守,等待着战机。谁料在汴梁为帝的朱友贞不懂军事,身边又包围着一批小人,他成天催促刘鄩进兵,双方发生许多争吵。刘鄩前有强敌,后有昏君,境况十分艰苦。相反,李存勖很清楚刘鄩的用兵之策,他是故意示弱,等待晋军出现破绽后才坐发起总攻。李存勖就将计就计,假意率兵回太原,把主力隐藏到贝州,魏州方面只留符存审防守。刘鄩果然中了计,向朱友贞请示出兵,结果李存勖的主力突然出现,梁军大败。
  刘鄩这人,说来也真是生不逢时,后来竟被朱友贞猜疑,说他和叛乱的河中节度使朱友谦有密约,以毒酒赐死,这倒为李存勖扫清了前进的障碍。
  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刘鄩显然没有达到人生的巅峰,李曜可能知道他的本事,别人就未必了。至少在河中诸将眼中,此人表现出来的能耐,未必比他们强,至于战功,恐怕反而差这自己一截,如今右相这般重视这个区区淄青马步军副都指,他们岂能心服?
  于是众将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不服之色,但李曜却偏不解释,反倒下起军令来。他并未加重语气,仍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个字:“令。”
  诸将下意识抬头挺胸,屏息站直——这是军事学院新教的规矩。
  李曜这才道:“郭崇韬、朱八戒,你二人领本相牙军即刻下船登陆,直奔……而去,到达之后,务必……”
  “张光远、陆遥,你二人各领本部,联兵一处,奇袭……”
  “刘彦琮、史俨,你二人各领本部,联兵一处,往……而去,作势欲攻。”
  “李承嗣、克失毕,你二人为本相坐镇中军,悬本相帅旗,往……而去,作势欲攻。”
  “其余将校各领本部随本相行动,各路兵马之间的行军速度以及协调调度,由临时参谋部负责,各军斥候探马由临时参谋部全权处置分配任务,不得有误!”
  诸将早已习惯李曜的威严,虽然对于“临时参谋部”是否能有此前解围河中之后右相向他们解释的那般能耐,还是有所怀疑,但在遵命行事之上,却是不敢稍打折扣,纷纷领命。
  各自领命之后,憨娃儿才有些不放心地道:“右相,俺这次不在你身边,你可千万别亲自上阵,咄尔、白奉进他们,打仗虽然不算很差,却不如俺护卫得严实……”
  白奉进脾气略好,也还罢了,咄尔却是大不服气,嚷道:“你这呆愣憨儿,论单挑,俺咄尔的确自承不如,但论护卫严密,俺却未必输了你去!你只管听右相吩咐领兵出征,右相这里,就算黑朱三亲自引大军杀来,俺也保得了右相不失一根汗毛!”
  若在平时,憨娃儿肯定要嚷着跟他较量较量,但这次他竟然乖乖地没反驳,只是瞪了咄尔一眼,道:“少了一根汗毛,俺回来为你是问!”
  他之所以这么听话,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李曜之前已经告诉过他这次的任务安排,甚至因为担心他脑子有些迟钝,还特意点明了用意:培养他单独领兵的能力以及功勋。
  憨娃儿虽然憨痴一些,如今却不像早几年那么万事不懂,也知道自家郎君这是为他好,他这人口拙,心中感激,也就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接受了。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4章 秦王之尊(七)

  东平王府之中,朱温犹如困兽一般来回旋走,他双目赤红,鼻孔中吭哧着火一般的怒气。侍女下人们早已被喝骂得兢兢战战,偏生又没得到“滚”的赦令,一个个仿佛筛糠一般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生怕下一刻就被暴怒的大王下令杖毙。
  一个温柔但略显中气不足的女声传来:“你们都先下去吧。”
  所有侍女下人如闻圣音妙乐,朝正从内室走出的东平王妃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躬身行礼,告退而去。
  张惠面色有些发白,但脸上却挂着关切和温柔。朱温转头见是她来,怒气强隐,走过去握住她的双手,道:“娘子怎么来了,你病体未愈,须得好好安养休憩……”忽然微微蹙眉:“是不是有下人对你说了什么?哼,这些贼厮鸟的下贱坯子,待某一发打杀个干净,换些晓事的再来伺候你!”
  张惠反手抓住朱温的双手,道:“将军关爱,贱妾心中甚感,只是你我夫妻数十载,你若有烦心之事,本就该说与我知晓不是?下人们也是怕将军急怒伤身,才教贱妾知晓近来些许军事……听说右相领兵顺大河而下去了淄青一带?”
  朱温哼了一声:“什么右相,竖子小儿!”
  张惠正色道:“他朝廷中书令,由陛下谕旨拜相,今为天下宰执,何以不是右相?将军这东平王也是朝廷所封,何以对朝廷谕旨不服?”
  说来也怪,这话要是换个人对朱温说,只怕早惹他暴跳如雷了,但从张惠口中说出,朱温却仿佛哑口无言,只悻悻道:“某非是对朝廷谕旨不服,只是此子……罢了罢了,右相就右相吧,他如今掌控长安,挟天子在手,要什么官儿没有?”
  “这才是了。”张惠露出笑容,轻抚朱温的粗糙大手:“朝廷终究是朝廷,右相自然是右相,国家法度,岂能漠视?”
  朱温轻哼一声,嘴上不说,心中闪过一丝不屑,暗道:“国家法度?李存曜连贡举制度都敢变动,连儒家精义都敢篡改,他心中便有国家法度了?”他心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忍不住冷笑:“若是我掌控长安和天子,我连这天下都敢让它改姓!”
  张惠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问:“右相用兵自来神妙,想来将军正是为此烦心?不如说来,贱妾虽然见识浅薄,愿为将军分忧一二。”
  朱温脸色沉下去不少,但不是生张惠的气,而是心中郁郁,他咬牙道:“李存曜用兵之能,某也不必多说什么,但他此番最叫某不能忍受的,却不是朝克一城,暮陷一地,却是……嘿,却正是夫人说的国家法度!”
  张惠奇道:“将军这话却是奇了,国家法度怎么了?”
  朱温面露狰狞,杀气难掩:“他麾下分兵数道,趁某后方空虚,连克数城,没克一城,却不多待,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必然引兵而走。但他的河中军入城之后便即发出布告,说朝廷已经下令罢苛税、轻徭役,公布了一些什么朝廷新法,搞得兖郓一带人心动荡,即便大军随后立刻收复,也难平民意!这贼厮鸟……”
  张惠面色一紧,大异平时。朱温见有异状,不禁问:“怎么了夫人,有何不妥?”
  这聪慧的东平王妃叹道:“好一手釜底抽薪,将军,他宣布降低了多少税赋徭役?”
  朱温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怕不是砍了七八成,要照他定额度征税,过不得三年,某这个坐拥中原富庶之地的东平王就要饿死在王府里头了!”
  张惠却不知为何,执意要知道确切数字,朱温却之不得,只好命人将李曜发文的告示找来给她看。张惠看后,眉头深皱,沉吟道:“右相在文中说,朝廷在关中、河中等地便是按此征税,民意欢腾,今日‘光复’本地,遍传福音,今后也按此额征收……将军,此乃生死大患,如今淄青已不足伐也,却须速速赶走李正阳!迟则悔之晚矣!”
  朱温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夫人的能耐,这可不是只有小智慧的女人,她对他的事业有过多大的帮助,只有他自己清楚。对她,朱温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来人,速招敬翔、李振来王府见孤!”
  ………………………………………………………………………………
  “明公真神计也,如此一来,中原即便不战,亦当乱也!”时当酷暑,李巨川摇着羽扇,一脸惬意地朝李曜贺喜道。
  李曜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心中并非没有得意,只是他知道,自己只是站在历史的高度,从后世学者的分析中找出克制朱温的法子而已。
  太远不说,就从咸通十四年(873年)七月十九日说起。这一日,在位十四年的唐懿宗李漼病逝,终年四十一岁。在宦官的扶持下,年仅十四岁的普王李儇“被皇帝”了,是为唐僖宗。
  李漼当年做皇帝的时候,还没熬到改元,浙东的私盐贩子就开始舞枪弄棒搞“武装大游行”。这会儿换成李儇,私盐贩子似乎多少给了点面子,改元之后才想起闹事。
  乾符元年(874年)十二月,私盐贩子王仙芝与尚让、尚君长率三千人在河南长垣揭竿而起。短短半年时间,起义军横扫曹州、濮州地区,发展到数千人。
  首先有必要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说反就反?
  关于这场大暴动的起因,廷臣和史官给出的说法是关东(指崤山以东的中原地区)连年水旱。
  在李曜这个后人看来,历史有一个很扯淡的规律,只要提到“饿殍遍野”、“人相食”,官方的统一口径都是灾荒,水灾、旱灾、蝗灾,连续几年反复折腾、一直不消停的那种,正所谓“七分天灾,三分**”。
  其实他知道,这全是屁话,至少对唐朝而言,百分百的胡扯!
  裘甫、王仙芝,他们是什么人?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的理念是什么?心忧盐贱盼天灾。——有灾,就有大钱可赚啊!
  对于官方的论调,私盐贩子肯定不认同:那些认为天灾导致我们有钱不赚、带头造反的官老爷们,请不要以你们的智商来侮辱我们的智商!
  有一种悲观主义认为,历史是胜利者写成的,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是充斥着歪曲、捏造与隐瞒的谎言。因此,研究历史就等于研究谎言,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谎言,毫无意义。
  李曜谈不上乐观,更不敢妄称专业,但他觉得,谎言产生的动机与过程,也是一种历史!谎言的背后,就是真相!
  或许,这就是历史的乐趣所在。
  裘甫起义时,私盐贩子造反的根源是官府对他们“定点清除”。打击非法,本身无可厚非,官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事实,将黑锅扣到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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