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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东唐再续-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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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不再有田租额一律平等的现象,则是极显著的事实!
  李曜知道唐代两税制,规定不收米谷而改收货币,因此农民必得拿米粮卖出,换了钱来纳税。如此则商人可以上下其手,而农民损失很大。再举一实例,据当时的陆贽说:定税之数,皆计缗钱。纳税之时,多配绫绢。往者纳绢一匹,当钱三千二三百文,今者纳绢一匹,当钱一千五百文。往输其一,今过于二。又据四十年后的李翱说:建中元年,初定两税,至今四十年。当时绢一匹为钱四千,米一斗为钱两百,税户输十千者,为绢二匹半而足。今绢一匹,价不过八百,米一斗,不过五十。税户之输十千者,为绢十二匹。况又督其钱,使之贱卖耶?假今官杂虚估以受之,尚犹为绢八匹,比建中之初,为加三倍。这一项田租改征货币的手续,也从两税制起直延续到现在。
  最主要的是,则是政府为这财政收支以及征收手续之方便起见,而牺牲了历史上传统相沿的一项经济理想,即土地平均分配的理想。自两税制推行,政府便一任民间农田之自由转移,失却为民制产的精神。结果自然会引起土地兼并,贫富不平等,耕者不能有其田,而奖励了地主的剥削。
  总之,这一制度之变更,是中国田赋制度上的最大变更,这是中国历史上经济制度土地制度古今之变的一个至大项目。两税制结束了历史上田赋制度之上半段,而以后也就只能沿着这个制度稍事修改,继续运用下去。这虽不能说是历史上之必然趋势,然而也实在有种种条件在引诱,在逼迫,而始形成此一大变动。
  中国历史上的经济与文化基础,一向安放在农村,并不安放在都市。先秦时代的封建贵族,唐以前的大家门第,到中唐以后逐渐又在变。变到既没有封建,有没有门第,而城市工商资本,在中国历史传统上,又始终不使它成为主要的文化命脉。一辈士大夫知识分子,还可退到农村做一小地主,而农村文化,也因此小数量的经济集中而获得其营养。若使中唐以后的社会,果仍厉行按丁授田的制度,那将逼使知识分子不得不游离农村,则此下的中国文化也会急遽变形。这一点,也足说明何以中唐以下之两税制度能一直推行到清末。
  但这其中既然有这些弊端,要改革当然也就是从这些弊端开始,只是李克恭这个人,是不是有这么大的决心?李曜感觉……不像。


卷一 十四太保 第029章 潞州惊变

  李曜想到此处,心中无奈地自嘲:“别说你只问搞定一个区区潞州该怎么办,就算你问怎么把大唐起死回生,哥也可以给你大侃特侃说个三天三夜——当然,哥是不担责任的……问题是你李克恭同志不像那么有气势的人,有些建议,哥说了你也不明白其中道理,指不定一听之下就决定把哥的人头砍下当夜壶,那须不是耍的!”
  李曜于是便垂下眼帘,轻声道:“两税之法,有利有弊,其中缘由,天下贤者俱知,然则至今不能改之,何以?愚以为不过‘入不敷出’一词而已。”
  李克恭“哦”了一声,小眼睛看着李曜,似乎等他继续说起。
  李曜便道:“所谓入不敷出,便是说朝廷与郡县各级征收赋税,然则依旧供应不足,因此只能频繁地加税、加徭……如此百姓不能负担,只好逃亡。由于税制固定,逃亡越多,余者便更不能负担,只好也跟着逃亡。有百姓,便有一切;无百姓,便无一切。倘使天下人皆逃亡他处,大唐焉能续存?”
  李克恭摸了摸胡子,眨巴了一下小眼睛,问:“原是此意?然则如何才有百姓?才多百姓?”
  李曜答道:“百姓所求,无非安居乐业是也。欲安居,则需休养生息,尽量消弭兵事;欲乐业,则其言甚广,非是三言两语可以理清。”
  李克恭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今日便暂且不说也罢!……五郎,此番你立下大功,为我潞州消弭一场祸患,在危急之下,仍将军械送抵,除军械供应所应得,某再赏钱万贯,以为酬谢。”
  李曜心中一喜,不过嘴上还是要谦虚一下:“昨日之事,还是潞帅平时管教得法,纵然有些小人挑唆生事,却仍有如李壮武这般忠义之士为节帅死战。某不过恰逢其会,节帅此奖,实是不敢克当。”
  唐朝之时,官民之间不比“煌煌大清”,官与官相见,各自自称为“某”;官与民相见,也同样各自自称为“某”。这时的官员,就连“本官”都极少说起,哪怕身居相位,非到极端情况下,也少有自称“本相”的。
  李克恭笑着摆手:“五郎稍安勿躁,且听某说完。”他轻咳一声,道:“某闻令尊曾云,贵铁坊产量进些时日已然大增,而这其中,五郎你出力甚多。并帅河东之处,有军器监,不论人数,还是作坊大小,均十倍于贵铁坊,然则产量却反而犹有不及……五郎既有大才,不知可有心去河东谋一出身?”——
  李曜心中有事,面色不免沉重,回到客栈之时,卢三还以为出了什么坏事,连忙上前探寻,哪知李曜告诉他的都是好消息:货款两清,万贯赏赐。卢三不禁有些奇怪,既然如此,为何郎君这般神色。
  李曜没有将李克恭的邀请告诉卢三,是因为自己有些难以决断。
  去太原,这倒是李曜之前就打定主意的事,但那是因为李曜觉得自己对天下大势毫无影响力,去太原那地方,至少可能保得住一世平安。但是眼下李克恭竟然提出这样一个邀请,李曜却是有些犹豫了。
  按照历史大势,李克用的沙陀集团最终是击败了朱温的汴梁集团成为五代最终的胜利者,不过李克用自己没有取胜,李存勖暂时胜利,但没保住胜利果实,而后经过历代数十载变乱,最终是赵匡胤开创了宋朝,结束动乱……只可惜,宋朝再富庶,却始终无力在军事和政治上达到唐朝对周边各国的威慑力,汉人天下始终被北地胡虏压制,雄风不再。
  如果可以,李曜其实更愿意帮助大唐重振雄风,只是……还是那句话,他现在根本不够这个格。
  叹了口气,李曜转头对卢三道:“待会儿,节帅府会送来赏赐的钱帛,届时你拿五千贯,陪王燕然去一趟凶肆,买下棺木石椁等物回来安置,我们明早就走。”
  卢三微微有些惊讶,但郎君自是郎君,郎君既然决定,他便照办就是,于是点了点头:“郎君但可放心,卢三省得。”
  李曜回到房中,踱步片刻,走到书案边摊纸研墨,沙沙沙沙不知写些什么。李曜所住客栈,是潞州城中最好的几家之一,商队其余人等自然不会安置在此。他的纸笔是随商队带着的,以方便每日写下日记。
  今天李曜因为李克恭的一番话,对唐末经济颇有思索,打算顺手记下。至于今后这些文字是否有用,是否无用,他此刻却也懒得去想。更不会预料到,这些稿件日后会被整理成后世赫赫有名的《圣宗百论》。
  今日李曜所写,题目为《大唐财赋制度论》。题目较大,但李曜着笔之处,主要却是安史之乱以后。
  安史之乱以后,唐朝的经济也遭到很大破坏,因此着手整理财赋制度。在均田制与租庸调制受到破坏的情况下,开始实行两税法,这标志着封建经济发展到一个新阶段。同时,在这一时期南方的经济迅速发展,并最后超过北方,成为全国经济的重心所在。
  安史之乱后,唐财政十分窘迫。一方面是战争中消耗了大量物资,另一方面,方镇割据局面的加剧,使中央政府直接掌握的地区不断缩小。在这样的情况下,唐政府先后任用第五琦、刘晏等人整顿赋税制度,来挽救财政危机。
  刘晏的理财,主要有三个内容。一是改进遭运。二是改革盐政。三是常平法的实行。
  刘晏的理财活动,对唐后期的经济起到一定的挽救作用,对人民也在客观上有好处,所以当时有人把他与管仲、萧何相并提。
  再就是杨炎的两税法。杨炎,字公南,凤翔(陕西凤朔)人,唐德宗时的宰相,也是唐代的著名理财家。在他主持下,改变过去的租庸调制为两税法,这是唐代、也是中国封建社会中赋税制度上的一件大事情。
  任何制度的出台都有其历史背景,两税法实行的历史背景是:均田制的破坏;地主大土地所有制的发展;安史之乱的后果影响;农民起义的推动。
  唐朝建立后,由于对土地兼并限制不严,贵族、官僚和地主便不断兼并农民的土地。到玄宗时期,一方面因为商品经济日益发展,从事兼并的富商大贾愈来愈多;另一方面,官僚集团也空前膨胀,如632年(贞观六年),唐朝文武官员仅有642人,至735年(开元二十五年)发展到18800多人,比以前增加近三十倍。因此,那时“兼并之弊,有逾于汉成、哀之间”。
  由于土地向各类地主手里集中,国家控制的土地越来越少,这样就难以维持对农民的授田了。现存唐代敦煌户籍残卷证明,从武则天到唐玄宗时期,农民受田的数额已愈来愈少。说明从武则天以后,均田制度的破坏已经很严重了。
  而在安史之乱以后,贫富分化更加悬殊,“富者兼地数万亩,贫者无容足之居”。在唐后期,官府、皇室、官僚、豪富以至寺院,都拥有大小不一、数量不等的田庄。在各类田庄中,谷物生产都占主要地位。规模较大的田庄,还多有莱圃、果园、茶园、榨油、酿造、纺织等农副业和手工业生产。许多官僚大地主的田庄,还修筑楼台亭阁,点缀奇花异石,既是一个生产单位,也是供田庄主玩赏的处所。田庄内的生产者,主要是庄客和雇农。庄客亦称“庄户”、“客户”,或简称为“客”,他们是田庄里的主要生产者。地主阶级的疯狂兼并,迫使大量均田户纷纷破产流亡,这些破产的农民是庄客的主要来源。田庄主对庄客的剥削,上等田每亩收租一石,中等田收租五斗,租额占收获量的五成以上。此外,庄客还得听田庄主使唤,服多种杂役,被迫进行无偿劳动。
  雇佣关系在唐后期有较大发展。855年(大中九年),唐朝颁发的令文说:“如有贫穷不能存济者,欲以男女庸雇与人,贵分口食,任于行止,当立年限为约。”因此,在当时各类田庄中者都有一批雇农,做为补充性的劳动人手。大多数雇农所得的报酬极为低微,这种封建的雇佣关系有极大的强制性,雇农的处境是十分悲惨的。比如李曜家中田庄的雇农,李曜一声令下,他们就得去铁坊帮忙,只是代州李家可算相当公道的东家,不仅发钱,还发奖励,因此那些工匠学徒才会那么轻松地被李曜调动起来,干劲十足。
  唐代的田庄制与南北朝时期的田庄,有明显的区别。南北朝时期田庄里的生产者,主要是世袭性的农奴、部曲和佃客,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奴隶。唐代田庄里的庄客和雇农,都属契约性的,他们在身份上已非世袭,较之士族地主的佃客、部曲有较多的自由,唐朝的理财措施在豪强疯狂兼并土地、均田制逐渐解体的同时,有越来越多的农民趋于破产,变成流民。据760年统计,国家控制的人口仅1699万多,其中纳税的237万多,与755年相比,国家控制的人数减少3593万多,纳税人数减少521万多,这样,就使国家的收入减少,造成了日益严重的财政危机。
  由于以上种种情况,公元780年杨炎上书唐德宗,提出实行两税法的计划,获批准后开始在各地推行。
  两税法征收的对象是户税与地税,户税与地税唐初就有,但没有制度化,现在加于法定,以代替租庸调。赋税分夏秋二季征收,故名“两税法”。主要内容据《新唐书·杨炎传》载,有以下几点:一是量出制入,中央政府作出一年财政预算,根据预算总额摊派各地征收。二是不分主户客户(逃亡外地居住的户),以居住地登记户籍。不管丁男中男(即不管年龄大小),以财产多少定户等(9等),按户等征收不同的税(户税)。三是两税分夏、秋二次征收,夏税限于六月,秋税限于十一月。四是租庸调及杂税一律取消,但保留丁口登记的册子。五是田亩也收税,以大历十四年(779年)的全国垦田数字作标准,平均征收(田税)。六是没有固定住所的商人,所在州县依照其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收税。
  两税法以财产(包括田亩)多少为标准收税,多少减轻了一些劳动人民的负担。改变了安史之乱后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有了比较统一的税制。改变了过去不问贫富、只问身丁的现象,“资产少者则其税少,资产多者则其税多”。相对比较合理。同时也扩大了国家的财政收入,为以后的税制改革开了先例。
  但是两税法也有严重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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