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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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觐见。”
“将军冯劫觐见。”
“少府章邯觐见。”
随着太监的通报声,三个人几乎不分先后的进入大殿,刚要躬身施礼,胡亥微微摆手说道:“坐。”
三人相视一眼,不知眼前这昏君又有什么幺蛾子。
待四人都坐定,胡亥挥手。除了陈甲等几个不是赵高一派的卫士,其余宫女太监都悄然撤出望夷宫。
胡亥看着神情压抑的四人,长叹一声端起酒杯说道:“朕,知道自己做错很多事。这一杯,自罚。”说着,直起身子,向四人微微示意,仰首一饮而尽。
四人不明所以,只好跟着起身,一饮而尽,然后躬身施礼。
胡亥脸色沉痛,一挥手让四人做好,他面带沉痛的说道:“朕,轻信赵高,屠戮宗室功臣,有罪。”
他这话一说,四人再也坐不住,立刻从桌子后面趋出,跪在地上。倒是李斯老道,立刻带头说道:“陛下圣断,岂是臣等能测断。”
胡亥望着李斯,眼中微微失望,说道:“李斯,丞相,朕对你很不满意,今日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着,他带着俾睨天下的威势扫视了四人一眼,冷声道:“你们看清了,朕不同以往,朕要听的是真话。”
四人通通一震,都不知道这残暴的秦二世是吃错药了,还是当真转性了,一时间都不敢做声。
良久,还是武将出身的冯劫第一个站起身,拱手说道:“陛下要听真话,那臣就说。”
胡亥头微微侧了一下,脸色缓和道:“你说,朕听着。”
“陛下,臣一介武将,粗通文墨,却也看出郎中令赵高野心不小。他正准备私自派人去杀掉蒙毅和关在阳周监狱的蒙恬将军。更是和李丞相明争暗斗,想独揽朝中大权。此人不除,大秦危矣!”冯劫武将出身,说话不似文官那般委婉。不过他说完这通话,也是额头微微见汗。这话若是放在赵高面前,句句都是掉脑袋的。
胡亥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朕就喜欢听这样的话。”说着扫视了其他三人。
公子高沉寂了一下,跪在地上道:“臣实话实说,请求殉葬并非本意,只是恐陛下因臣一人而杀臣一家,所以才出此下策。”
李斯也一躬身说道:“臣多次劝诫陛下,陛下并不听信,反而轻信赵高,臣希望陛下再给李斯一次机会,李斯敢不以身家性命为大秦谋国,陛下就赐李斯五刑。”
胡亥微微一笑,道:“只要你老成谋国,五刑是断不会有的。之前是胡亥做的太过了。”他以皇帝至尊,自称胡亥小字,几个人立刻骇的跪下。
胡亥淡然的一挥手,示意几人起来,自己则淡定的继续说道:“你们给朕记住,从前的胡亥已经死了。现在朕要收拾这千疮百孔的大秦,需要你们的衷心。”
这话说完,胡亥立刻目光如炬的盯住四人,脸上不露半点表情。
四人都觉得眼前的胡亥和曾经的秦二世判若两人。原来的秦二世只知道调戏宫女,饮酒杀人为乐,身前身后只有赵高围着,从不曾召见其他臣子。而眼前这个胡亥似乎换了一个人,虽然还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那白皙的皮肤。可是一举一动之间,都有一种无比的气度和宏深的城府。在他身上,帝王之家应该有的气度威势只增不减,让四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7章答应朕一件事儿
“臣章邯有要事禀奏。”章邯依照朝堂上的规矩,上前一步说道,只是面色麻木,看来是面瘫。
“说。”胡亥满意的看了看几人,心中暗道,自己一定要一举压服四人,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
章邯抿着嘴,沉吟了一下道:“陛下,一股流寇在大泽乡打着公子扶苏和楚国亡将项燕的旗号造反。原本六国的余孽都纷纷响应,势成燎原。”
李斯、冯劫和公子高顿时一脸惊愕,冯劫更是不顾失态,抢先问道:“如此大事,朝野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章邯冷哼一声道:“赵高为了粉饰太平,凡是作乱之事均被压下。其实现在全国大半已经陷于战火,只有皇上还蒙在鼓里。”
“这可怎么是好?”李斯焦急的说道。一旁的公子高和冯劫都面露难色,只有章邯表情依旧平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惊讶的。”胡亥淡定依旧,气度沉稳。他看了一眼章邯,眼神中带出一丝赞许。旋即望着四人沉声说道:“你们可愿随朕做出一番大事?”
李斯,冯劫,公子高立刻跪地,齐声回答道:“臣愿意。”
只有章邯静立不动,望着胡亥半晌才轰然跪下,沉声道:“臣章邯愿幼子进宫读书,听陛下言传身教。”
胡亥立刻满意的看着章邯,心中暗道:“不愧为大秦最后的名将,的确不同凡响。”
章邯这一带头,其他三人立刻明白通透。都抢着要把家中老小送到胡亥的宫中,陪伴皇上左右。
胡亥内心虽然高兴,但脸上仍旧是淡然,嘴唇微动道:“有心就好,你们的家人朕不要。朕要你们安心的给朕办事。”
四人内心震荡,眼前这个皇帝显然不想以家人威胁他们,而是真正的信任。这种信任让四人感觉到肩上的担子很重,同时又心里很爽。四人立刻跪在地上,高声称谢,万岁万万岁了很久才不情愿的起来。
胡亥心中暗暗高兴,他怎会采用以人家老小相要挟的下策?要收人,就收心,靠挟持人质,是最愚蠢的。他可记得没来到大秦之前,新闻上总有报告嫌犯劫持人质,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这种蠢事,他胡亥可不做。
“冯劫,如今的咸阳令是阎乐。朕看就由你取而代之吧。”胡亥沉思了一下,这个冯劫才能不过中上,一个咸阳令倒是绰绰有余。同时也算是把都城的兵权放到了他的手中。
冯劫听了,立刻跪下,高声称谢。
胡亥犹豫了一下又道:“阎乐经营多年,恐怕心腹不少。朕先安排你做他的副手,具体事情,你看着办。”冯劫再次磕头谢恩。
目光扫了一眼公子高,胡亥叹息一声说道:“你是朕唯一的哥哥,朕希望你能帮朕打理一下这个千疮百孔的大秦。”
公子高立刻拱手施礼道:“臣义不容辞。”
胡亥赞许的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定在章邯身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问道:“如此笃定,想必你已经有对付流寇的办法,说来听听。”
章邯内心一震,这个皇帝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原来的秦二世何时有这么明白的时候?心念至此,他越加恭敬的说道:“陛下明见,臣只要骊山上的劳工和刑徒,便能大破贼兵。”
胡亥仰首长叹,说道:“天下人苦于劳役久矣!朕要大赦天下,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让乱臣贼子无所遁形。”他这话说的气势如虹,章邯四人内心更是汹涌澎湃。
“李斯好好做你的丞相,像侍奉老皇帝一样,侍奉朕。朕绝不亏待你。”胡亥看着李斯。
李斯立刻跪下,顿首不言。
胡亥点了点头,转向冯劫,说道:“你给朕好好办事儿,和阎乐打交道,小心着点儿,朕要咸阳令的兵权重新回来,懂吗?”
“臣懂,若拿不回兵权,臣的脑袋就一并交给阎乐。”冯劫拱手,单膝跪地,铿锵的说道。
胡亥点点头,笑道:“朕要你留着脑袋,也要咸阳令的兵权。”说着看向公子高,柔声道:“朕的兄弟姐妹,都被赵高枉杀,只有你一人,且回去和家人团聚,随后就有旨意。”
公子高大难不死,感恩戴德,连连叩头。
“章邯留下,你们先回去罢。”
除了章邯,三个人立刻躬身施礼,缓缓退出了胡亥的大殿。
胡亥看了看章邯,他知道,这个将军提出的方案在大秦内乱的初期,的确有效的解决了陈胜吴广起义,不过却在巨鹿遇到项羽这个猛将。
现在胡亥想看看章邯的想法如何。
“给朕说说你的想法?怎么对付流寇造反?你知道多少?”胡亥淡然的问道。
章邯见胡亥开口,也不犹豫,直接铿锵的回道:“臣闻陈胜吴广不过是陇上黔首,撮尔小贼。这种流寇,实是不足为患,要荡平他们,可一鼓而下。况我大秦东踞函谷之险,进可攻,退可守,只要陛下把释放罪犯劳役,臣拿脑袋担保,不日克敌。”
胡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章邯的想法前期是正确无误。陈胜吴广草寇尔,不足为患,大秦真正该担忧的是陈胜吴广所影响的面。
六国后裔尚不安分,在这纷乱之际,都会趁机挑出来,扰乱大秦,各个争先恐后的自立为王。
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争之。
既然乱已经起来,想要阻止,已经断然不可能。
古代禹皇治水,采用的是疏导的办法,如今治这乱世,也应用疏导之法。大秦统一时间太短,且历法森严,对平民百姓毫无怀柔政策,这是一个疏漏。
自古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可谁又知道,不让人民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那股劲儿会憋在心中,慢慢由量变到质变。
现在的大秦之乱,已经是平民量变到质变的结果,如果想要稳定这洋洋大秦,那就需要大刀破斧的改革。
不过这个改革,首先要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
想到这,胡亥攥了一下拳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朕可以把骊山的罪犯和劳役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儿。”
第8章指鹿为马
章邯立刻跪下,口头说道:“陛下,做臣子的,只有尽忠国家,只要陛下说的,臣不敢不从。”
胡亥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道:“这做皇帝还是很有味道的,可比做历史老师强得多。”不过他脸上却异常严肃,郑重的说道:“你给朕把陈胜吴广的流寇打退即可,不可追击,冒进贪功。”
章邯跪在地上,猛然抬头,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这个秦二世皇帝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天下的叛乱都平定?
胡亥看了看章邯,高深莫测的笑道:“朕说的,你听着就是。把函谷关和武关这两个天险给朕守住了,你就是大功一件。”
“诺。”章邯虽然不解,但还是坚决执行命令,到有几分军人的风范。
“你退下吧,朕会给你一个旨意,让你办事儿无后顾之忧。”胡亥顿了一下说道。
“诺。”章邯起身退出咸阳宫。
胡亥揉了揉脑袋,第一天来到这大秦,处理的事儿还真是不少。
“赵高这狗贼很有可能要阻止我释放蒙氏兄弟,也不知道这朝中多少大臣是他的党羽……”
突然,胡亥的脑袋灵光闪动,历史上赵高不是来了个指鹿为马吗?这倒是个好办法。
翌日,早朝。
秦二世胡亥坐在大殿上,优旃破例随他上朝,站在一侧侍立。众臣子黑压压的立在两旁。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胡亥看了看赵高,心中禁不住暗道:今天朕先玩一下将来你要玩儿的东西,且看效果如何?
想到这里,二世胡亥大声吩咐道:“陈甲,带马。”
“诺。”陈甲大步走出。
众大臣都微微一愣,包括李斯在内,都有些糊涂,不知道这二世皇帝玩的什么把戏。“带马”,莫非要把马带到群臣议事的大殿之上?
立刻有依附赵高的臣子心中暗笑,看来这二世皇帝脑子当真是坏死了,幸好有赵高这个帝师在。马入朝堂,这简直是胡搞吗。
虽然大部分被胡亥搞怕了的臣子都这样认为,但赵高却没有这种想法。不知为什么,赵高觉得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这个弟子胡亥了。大三角眼微微眯起,随着众臣一起看向大殿门口。
此时陈甲正拉着胡亥所谓的“马”走进大殿。
众位大臣有的看清楚之后,立刻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有行事老成的臣子微微摇头,看着胡亥暗暗失望。心机深沉如赵高、李斯等人则不露声色。
反应最为剧烈的是老将军李信,他圆睁双目看着那所谓的“马”一会儿,嘴里轻声嘀咕着,上前一步大声道:“回陛下,这哪里是马?明明就是一只鹿。”
“哈哈。”二世胡亥故作轻蔑的笑了起来,向着群臣一摆手道:“你们都看看,李信说这是鹿,当真是老眼昏花了。这明明是朕在望夷宫附近捕获的一匹良马。李信啊,朕看你是久在咸阳,忘记咱大秦的马长得什么样了吧。给朕好好看看,这明明是一匹马。”
胡亥扫视着众位大臣,微笑着问道:“你们看朕的马神骏否?”
右丞相冯去疾沉吟了良久,迈步出列道:“陛下,依臣看,这的确是一只鹿。”冯去疾是冯劫的老爹,个子要比冯劫稍高,脸上皱纹横斜,是个忠厚老臣,无甚大才,唯诚而已。
胡亥脸色阴沉的扫了一眼冯去疾,随即目光跳道冯劫身上沉声问道:“冯劫,你怎么看?”
冯劫躬身出列,沉声道:“臣看法,同父亲一样。此为鹿。”
“好。”胡亥口中叫好,脸色更为阴沉,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老冯家倒是有种。”他一国之主,说出如此粗俗的话,众位大臣中立刻有些忠良老臣暗暗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