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情-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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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半晌，径直将矮几上的杯盏扫落，取过那一架绿绮琴来，摆放好了，握住怀中女子的手掌，以她的手指弹奏起来。
琴声响起，调子清冷和缓，势寓却飘忽动荡，沧海之上夜色沉沉，水天一色云雾弥漫，继而明月初升，洒落万丈银辉，浩瀚无际的水域之上，泛起了波涛，渐渐的汹涌起来，似乎有苍龙出云入海飞潜莫测。
一曲弹罢了，巫马东陵笑道：“小灵儿，这曲子乃是咱们在梦中所奏，也不知唤作什么名字，只因颇有沧海龙吟之势，我便以这四字为它取名了。”
他收紧了手臂，仰望着头顶的繁花，低语道：“你知道么，当年我第一次梦到你，就是在这一棵树下，那时候我便想，你那么美丽，那么活泼，那么可爱，也许你是一位桃花仙子罢？”
那时还是一个衣食无忧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刚刚负气离家闯荡，费尽种种周折，终于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财富，欣喜之下便买了几坛子好酒，打算好好尝尝它的滋味，路经这棵桃树之时，便喜欢上了它的繁华，于是就在树下开坛享用。
待到酒喝光了，人也便醉了，因为这一生中的第一次醉卧，居然叫他做了一生中的第一个梦，梦到了一位绝美的少女，带他经历了各种玄妙迤逦的场景，他无比的开心，沉沦其中难以自拔，竟然大梦了三日。
因着这一场大梦，因着那位娇俏无比的少女，原本觉得迷茫沉重的心绪，居然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坚定的信念，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得到世间一切的钱权荣耀，也将旁人的蔑视统统都踩在脚下。
“我在每一座府邸都建了这样的园子，也不知收集了多少种桃树，也不知栽种了多少棵桃树，唯有这一棵是最大最好的，它原本就长在这里，只开花不结果，花期竟有数月之久，我心中喜欢，便依照梦境中所见，在它周围修葺了池塘，又建起了府邸，就为了能够日日都梦到你。”
“可是你时常躲我，有时竟数月不来，叫人好生想念，现在好了，时刻都能够见到你，时刻都能够守着你，不用喝醉，也不用入梦，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小灵儿，不要再挣扎了，缘分是天注定的，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长相厮守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说的却是一场浓烈无比的情感，焚雪灵尚有一丝清明，渐渐的竟然觉得心疼起来，想要举手抚慰他，却动弹不了分毫，一双醉眼不免现出怜惜之色。
巫马东陵却没有低头看她，又沉默了半晌，便起身抱她回房。
巫峡泛舟（上）
两人躺在巨大的床榻上面，紧拥住怀中的女子，他的心已经醉了，再度吻住她娇艳的唇，这次越发的缠绵，焚雪灵早已朦胧了双眼，这一副醉态也越发的诱人，世间的女子千千万，她却是独一无二的，美酒佳肴再怎么可口，也不如她这一双樱唇半分的甜美。
原本怕她怨恨恼怒，于是便有所顾忌，虽然轻薄，却也不敢太过，总能收敛住心神，此刻却有些不同了，巫马东陵忘记了一切的顾忌，手掌也忍不住在她身上游走。
虽然隔着一件宝莲衣，他急切的手指却像是一支火把，所到之处无不燃起火焰，焚雪灵心神巨颤，这是一种无比陌生的感觉，她紧闭着眼睛，似乎要沉沦下去，灵台中却又升起了一点清明，一阵屈辱立时涌上心头，眸子中便淌下两行泪珠。
“小灵儿！”
巫马东陵自知太过越礼，低喃一声退开身子，匆忙解开她受制的穴道，又去擦她脸上的泪水，可是怎么也擦不完似的。
以前每每在梦中相见，她有一副活泼率真的性子，也时刻都是笑靥如花的样子，这几日见的却是心事重重，也是第二次见她哭了，他竟深深的自责起来。
“小灵儿，我。。。。。。”
焚雪灵挥开他的手掌，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人也便嘤嘤啜泣起来，她此刻脑中一片糊涂，如此作为纯属潜意识催使，灵台中虽然有一点清明，到底架不住酒醉，不久之后便也失去了神智。
巫马东陵轻叹一声，为她覆上锦被，自己也躺了下去，却离她远远的。
胸中有万般怜爱，又实在怕见她生气怨恨的模样，虽然心有不甘，他这素来都能掌控一切玄机的人，竟也生出了无力的感觉，几日纠缠之后，惹得她烦恼伤神不说，自己也没好过了半分，暗想不差这四五天了，还是规规矩矩的罢。
与心爱之人日日相伴，夜夜同寝，却又不能亲近，真是件无比折磨人的事情呢，他却是愿意等待的，等待这一副情锁锁住她的芳心，虽然有些无奈，毕竟算是一条捷径，如果不依靠它，想要在短短几日间放下一个人，这将是何其的困难？
焚雪灵醒来的时候，巫马东陵正紧盯着她不放呢，她迷茫的打量了他片刻，这才匆忙坐起身来，却立刻手捂住额头呻吟了一声，只觉得头疼欲裂，还有点晕乎乎的，整个人似乎都在摇晃着，这宿醉的感觉还真是难受的很呢。
昨夜的事情虽然模糊不全，之前被他喂酒的片段却十分的清楚，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脸上阴晴不定，巫马东陵只当看不见，口中笑道：“小灵儿，外面有的是好景致，你不出去看看么？”
焚雪灵不看他，也不跟他讲话，只是坐在那里不动，不论是什么好景致，此刻也难以叫她放下心中的郁结，抬手看着腕间的珠链，金铃发出几声脆响，虽是金色的幽光，却十分的刺目，她竟然发起呆了。
她昨夜哭过一场，眼睛微肿，脸上也略有泪痕，又娥眉深蹙，原本就是一副绝色姿容，此刻看来竟分外的惹人怜爱，却也不乏清冷疏离之态，巫马东陵凝视着她的俏脸，一时间只觉着又爱又恨，半天才唤舒禾儿进来。
“公子？”
舒禾儿与水盈儿端着梳洗用具，满面疑惑，不知该不该上前侍候。
巫马东陵不语，示意她们将东西放下，待到二女退出去了，他将毛巾浸湿，径直为她擦起脸来。
脸上清凉的很，焚雪灵这才回神过来，看他的神态专注无比，动作轻柔细致，像是在呵护易碎的宝物一般，她心中的恼怒竟然渐渐的平息了下去，等他收手之后，她又不禁轻叹了一声。
“人生苦短须尽欢，莫学庸人自扰之，小灵儿，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焚雪灵不语，不过才几天，说过的话又怎能忘记了呢？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她也想高兴一些，可是愁绪烦乱心思郁结，哪里高兴的起来？
“小灵儿，你好像很爱反悔，这个习惯可不好，话既经说出口，便该说到做到才是。”
细想之下，她好像真的总在后悔什么，后悔去京城卖花，后悔从仙谷中出来，后悔去探寻过往，后悔戏弄他们主仆，也后悔那么爱喝醉酒，有时候甚至后悔自己的重生，太多太多的事情都让她懊恼，世上要是有那后悔药吃就好了，可惜这只是天方夜谭。
焚雪灵怔楞了半天，这才转头看着他道：“我。。。。。。”
她欲言又止，总归是开口说话了，巫马东陵立刻笑道：“小灵儿，你想要什么？还是想做什么？想怎样就直说好了，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我饿了，我想吃饭。”她原本要说的是，放我走好不好？知道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又何苦找些无趣，只得冒出这么一句来。
“你要是想喝酒倒还好办，吃饭这个要求恐怕是不行的。”
他似乎很为难，焚雪灵不禁疑惑起来，他颇好饮食之道，又那么有钱，什么时候这吃饭也成了难题了？还说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呢，这不是说话不算话么？
她心思一动，立刻冷哼道：“你不会是破产了吧？”也许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他这富可敌国的奸商，在一夜之间变得倾家荡产家徒四壁？她暗自腹诽起来。
巫马东陵道：“要让本公子破产，估计很难，不过你好像很希望我那样？”
焚雪灵不语，他又笑道：“既然你想叫我那样，虽然很难，我也只好多多努力了。”
努力让自己变成穷光蛋，这人一定有毛病，她嗤笑一声，径直下床往外面走去，也不知为何，身子摇晃着，像是仍有微熏，暗道那突厥人的烈酒还真是厉害无比呢。
巫马东陵扶住她的身子，她要挣脱，奈何脚步虚浮，想想也就算了。
“小灵儿，你又不怕被别人看到真容了？”
她不怕了他可是怕的，那么美的容颜，怎么能叫别人看了去？
焚雪灵一怔，这才反映过来，便随意变了一副模样，跟着他走出房门，一眼望去，她不禁傻眼了。
一轮骄阳洒下万丈光芒，千姿百态的云雾聚散翻滚，有的似飞马走龙，有的像瀑布一样垂挂绝壁，有的又聚成滔滔云纱，轻盈舒卷，飘荡缭绕，变幻莫测。
碧水一泄千里，水面之上，无数小舟穿流而过，真可谓千帆竞渡百舸争流，两岸上奇峰突兀，峭壁屏列，山势如削高耸林立，苍翠黛绿，清幽之极，在云雾的掩映之下，倒像是仙境一般了。
身处的竟是一条华丽无比的大船，十几名船夫各自操船掌舵，大船便缓缓的行进着；难怪刚才会觉得脚下动荡摇曳浮沉不定呢。
刚才在房中也没注意什么，原本以为还在他洛阳的府中呢，谁知会见到这样一幅迤逦的景象，江风拂面而过，叫人无比的舒畅，焚雪灵回神之后，立刻欢呼一声，跑到了船头上面，手扶着栏杆向下望去。
这水也不知有多深，却清澈的很，竟然能看到鱼儿穿行而过，她的倒影也映在水面上，随着涟漪轻轻波动，身边还有一位锦衣华服的俊美公子，正是巫马东陵了，于是她又收起了笑意。
“小灵儿，这巫峡的景色还能入得你的眼吧？”她既然笑了，想必就是很喜欢了。
“巫峡？”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此地山水俱佳，咱们可一定要好好的欣赏欣赏才是！”
“能看到巫山十二峰么？”
“那是自然，曾步净坛访集仙，朝云深出起云连。上升峰顶望霞远，月照翠屏聚鹤还。才睹登龙腾汉宇，遥望飞凤弄晴川，两岸不住松峦啸，断是呼朋饮圣泉。”
巫山十二峰的名字俱在他念的这一首诗中了，焚雪灵抬头打量着两岸的群山，有的若金龙腾空，有的如雄狮昂首，有的像少女亭亭玉立，有的似凤凰展翅，千姿百态，妩媚动人，隐约看的清楚，北岸六座，南岸却只有三座，不由露出疑惑的神色。
“净坛，起云，上升三峰并不临江，须从飞凤峰附近的青石溪溯流而上，登岸才可以看到，你要是想看，咱们待会便去。”
焚雪灵摇了摇头，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点着一座山峰笑道：“小灵儿，你看那望霞峰如何？”
“望霞峰？”
焚雪灵顺着他的手指远远望去，在江边的悬崖上面，有一座纤丽奇峭的小山峰，上空有几朵白云，好似锦凤，又好似仙鹤，飞舞徘徊着，果真是灵秀的很呢。
“此峰宛如一位少女，亭亭玉立，俯视着江水，来往的船只无不从她裙下拜过，因为她站在群峰云巅，每天第一个迎来朝霞，最后一个送走晚霞，所以叫做望霞峰。”
他径直解说着，焚雪灵心中一动，这座望霞峰不就是神女峰么？她陷入了沉思之中。
想到楚襄王与神女的艳事，想到神女斩龙送书，还想到那巫山的云 雨，她眉头轻皱想得入神，许久之后，又微微抬起头来，好像在眺望远天的杳鹤。
“小灵儿，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一个人的心怎样才能变成石头。”风吹日晒，雨打霜冻，磐石却能不动不伤，人心如果也能够那样，也就不会有任何的感觉了。
巫马东陵微怔，却立刻笑道：“心要是变成石头，人可就死了，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么好的景致了。”她这样说，可是因为心中有些摇摆不定了？
“乱花迷眼，俗物扰心，不看也罢！”
焚雪灵收回目光，转身便要回船舱去，却又吃了一惊。
巫峡泛舟（下）
消失了几日的景麟正站在几步之外，面色冷峻依旧，清冷的目光直直的看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