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情-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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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玄功再起，心生莲华，诸般幻象立刻消失殆尽，眼前景色大变，一个大大的“闯”字竖在脚下，正是他刚才掷入谷中的巨石，他已经穿越了结界，进到了山谷之内，经历了几番幻境，脚下仅只走出几步，那人的手段虽然高明，他又岂是个等闲之辈？
如何造出结界，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学问，神以知来，知以藏往，握天时明地利，只需掌控时间与方位，纵使以草木相结合布阵，也可发挥出诡异莫测的威力，这般结界他还不曾放在眼中。
顽石乃是死物，自然能够被随意掷入谷中，只是人有灵性，便不可能心如顽石，任由诸般侵蚀也会不动不伤，而贪婪，欲望与恐惧都是人性中的弱点。
风情虽然清修了几百年，又是一副半仙之体，却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但他定力极高，又有旷世心法相佐，也便能把持，能自抑，这结界对他无碍，对于旁人来讲，多半就是那致命的险境了。
鼻端闻到奇香阵阵，一片片殷红的花朵映入眼帘，花瓣卷曲如勾，也不知是什么异种，风情正在打量，一道琴音却已经泄出，如袅袅山风飘过，又如山泉叩石，珠落玉盘，好似秋爽天高水远沙明，雁阵翔鸣盘旋飞降，一派雅致清秀，颇有安宁闲适之感。
忽然间曲风一转，琴音传来却已是阴寒无比，似乎有风刀霜剑步步相逼。
劲气喷涌过来，鼓动的衣衫猎猎，风情却不动如山，玉箫现出在掌中，一端轻抵在唇上，箫声自指尖溢出，好似有一朵寒梅开在雪中，傲骨冰心唤来春风飞度，令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高山雪水化作涓涓清流，却渐渐聚拢成一道洪流，翻滚着似乎要淹没一切。
轻舟被巨浪急速推动，在浪尖上几番浮沉，躲过重重险滩礁石，终于冲出困境，一只白鹤冲天而起，云端之上任它遨游。
高逾万尺的苍穹，有金雕无比的勇猛，尖嘴利爪几番追逐，如影随形般想要追捕猎物。
白鹤却已飞在天之最高，化作缕缕祥云，带来一片祥瑞之气，庇佑众生。
狂风怒号，吹走漫天的浮云，空留下惨淡淡的天幕，叫人看了了无生趣。
一道炫光冲天而起，如同皓月般洒下银辉，就连漆黑的苍穹都被它照亮了，天地之间终于恢复了最初的安宁。
琴音嘎然而止，风情也收起玉箫，顺着花间的小径往前走了十几丈远，视线忽然一转，便看见一块两丈方圆的巨石横卧在溪水边，上面端坐着一道身影，却是背对着他的，刚才在半空看时，并没有见到任何人影，想必是他闯入结界，这才惊动了此间的主人。
白玉制成的五弦琴随意摆放在身侧，玄丝琴弦却已断了一根，风情微阖了一下双眼，心中便轻叹了一声，两人刚才以琴箫相争，比的却是法力的高低，既然琴弦已断，那人便已经输了。
对于此人，心中原本希望永生不见的，两百多年来也不曾想过，如今见了，竟然生出了几分惆怅，此刻的输赢倒是无所谓，只是那人的这幅背影，叫他想起了太多的往事。
“你终于来了，许久未见，你的修为已提高了数倍，心性却仍是同当年一样，只是那份慈悲素来都是我所厌烦的，你难道不知么？”
长桑君没有转过身来，清冷的嗓音中却似乎有些欣喜，他也没有想到，明明与身后这人恩怨太深，明明该恨之入骨的，为何见了他之后，心中竟有一丝窃喜呢？这一丝窃喜竟然还难以抑制，连说话的语气都受到了它的波及？
艳阳之下，他的白发泛着幽幽的银光，映衬着黑色的衣衫，分外的醒目，风情竟似有些恍惚，半晌才道：“既然号称岐黄圣手，为何还要设下如此歹毒的结界？在你心中，凡人的性命便可以随意践踏么！”
长桑君道：“不论是任何人，想要好好的活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如同他自己，为了活命，受了多少的苦楚，又做了多少的挣扎？
“他们本是为了活命，你却让他们前来送死，这代价未免太大了！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又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你终究还是不曾改变的。”
“情，当年的事，你还在怪我么？”
长桑君沉默了半晌，终于问出这一个问题来，这四百多年来，他时常会想，如果当年不曾刺那孩子一剑，事情便不会是如今这样了罢？
“你若仍是风御，我自然不会怪你，若是还要为心魔所扰，我。。。。。。”
两百年不见，他这副不老不死的仙体，竟然也会生出满头华发，或许是因为四百多年前的那场变故罢？风情心中一软，话便也难说出口了。
“风御在人间蹉跎了千余载，此刻就像是到了风烛残年，却终究是一事无成，既然骨肉相连休戚相关，纵使被心魔所扰，于你又何罪之有？”
他的嗓音竟然无比的苍凉，好似一位默默等死的老人，风情默然。
“我救人不图报，杀人也不眨眼，你当我是混世魔王，又怎知我心中的痛苦？我吃尽了苦，受尽了罪，虽有一副仙体，还有一位名震六界的师父，却更有一个耻辱的身份，恩师虽好，当年却不肯救我双亲，爱人虽好，不是个该爱之人，孩子虽好，又是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天下人都要负我笑我，我却偏有着一身悬壶济世的本领，若要抑住心魔，便是我当死之日！”
“你。。。。。。”
这些话说的的确都是事实，但他是个无比坚毅的人，从来不会说出这些抱怨的话语，更不会是对自己说出来的，风情有些愕然，却又立刻感到阵阵辛酸，这人的种种矛盾与挣扎，他自己又何尝不曾体会过？
“情，我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千余年来，那阴阳两气已叫我受尽了苦楚。近日我终于发现了一种异能之术，有望将那两股真气融会贯通，今后再也不用受它的折磨，只是需要至阴至阳的两件法宝配合。”
他的身世坎坷磨难重重，本也是个叫人无比怜惜之人，扮作炼魂道人，谋取万年玄冰，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风情微怔，心中便再也怪不起他来。
“至阳宝物是我族的日金轮，至阴之物本该是月族的月金轮，只是她。。。。。。”风御不再言语，似乎陷入了沉思。
深知这一个她字指的是谁，风情不免轻叹一声，四百年前的一场变故，想必是叫她太过伤心，太久都没有音讯了，如今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叫人好生的挂念。
“万年玄冰已经被毁，你该如何是好？”
元神出窍
“情，你心中对我可有愧疚？”
他会如此，究其因果，自己真的是难逃罪责，既然有罪，又岂会没有愧疚？风情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有什么话只管讲来。”
“我知道你的玄冰心法已经修炼到了最高一重，虽然你尚未飞升，但是你乃元神入世，生来就是一副半仙之体，因此我想借你的元神一用，只需一个月的时间，待我炼成那阴阳两气诀之后，必定要好好谢你。”
“阴阳两气诀？”
他的至阳功法已是世所罕见，如果再将阴阳两气融汇贯通，岂不是世间难寻敌手？风情敛眉不语，似乎有些犹豫。
“你是怕元神出窍损耗修为么？我自有灵丹妙药，定然不会叫你受损的。”
风情道：“你的心魔难以自控，我是怕你堕入魔道。”
两百年前帝姜尚在，那时候他便已魔性太深，以凡人的身体来养蛊炼药，伤人害命无数，极尽诡异之能事，如今看来，他虽然并没有再做出什么邪恶的举动，谷中乍看上去也没有异常，却隐约有一缕阴晦之气自地下升腾，一时之间难查缘由，想来却必定有些古怪。
长桑君闻言却愣住了，虽然明知道会被拒绝，他却仍是忍不住恼怒起来。
在那么长久的岁月之中，在心中的魔性每每要脱灵而出的时刻，自己所做出的种种隐忍和压制，他竟像是一点也不明白，还用这一句话，便统统都给否决掉了？或许因为当年的那一剑，他便恨上自己了罢？
那一剑虽狠，舍身崖下虽险，他到底不曾身死，但他却像是在恨，恨一个给他一副肉身的人，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只是个生来赎罪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恨自己这债主？
天下人都要轻看了自己，他和她竟也不能例外，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叫他们好过了？
长桑君长笑几声，笑完猛地站起身来，呆立了片刻，又冷哼道：“我的心魔难以自控，你难道就能强上几分么？别忘了，此刻在幻溪中逍遥快活的，正是你琨瑶仙师的心魔，而你此刻还在人间历那情劫之苦！”
他攸的转过身来，一抹素绫遮在双眼前面，挡住了他的半边面目，露出悬胆一般的鼻尖，嘴角依旧是无比的坚毅，并未改变过一丝一毫。
风情不由怔楞起来，“你的眼睛？”
雪顶一别之后，不过是几日未见，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心思一动立刻明白了，当日去雪顶的炼魂道人，想必是他的元神所化，只是他为何要自蒙了双眼？生出了华发，莫非这眼睛竟也有了什么异常？
长桑君没有回答，一步一步走下巨石，冷斥道：“你告诉我，究竟何为魔道？”
本就用的一副阴寒清冷的嗓音，又一身的冷冽，如罩寒霜一般，他一反常态，竟然如此的恼怒，风情轻叹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一切唯心造，魔在心中，道也在心中，只看你如何凭心作为了。”
“我本是邪人，行的又是邪法，不入了魔道，岂不是叫人贻笑大方？”
长桑君忽然轻笑一声，刚才的恼怒之态瞬间便消失无踪了，骨节分明的手掌向周围一指，笑问道：“我这琴香谷比你那情人谷如何？”
这情人谷的名字原本只存在风情的心中，前几日才讲给焚雪灵一人听的，而他此刻竟然知道了，自己刚才在幻境中的作为，想必是一丝也没有逃脱他的眼睛呢，风情竟也毫不吃惊。
“当日在阆中古城，你为何要害水央仙子？”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一直也不敢确定，也是不想确定的。
“要不是你妄自尊大，刻意显露修为，我又岂能知道你们的身份？若说害她，你便是那罪魁祸首！世间之情虽是因你而生，你这法化情丝的仙人竟然也会因为情劫而入世，命中的那个劫数偏偏又是个死人，还真是造化弄人，叫我不笑也难！”
风情有些无奈，不怒反笑道：“你对我总是如此嫉恨，难道都不累么？”四百多年前如此，四百多年后仍是一样，恨不得叫自己去死，恨不得叫自己受尽一切苦处。
“水央仙子居然会重生，你的运气实在不好，如此被老天眷顾，我这邪人自然更不能让你逍遥快活了！”
无视他言语中的讥讽，风情正色道：“无我无情，无情又无我，你难道不知么？”
他说的这两个情字和这两个我字各有所指，长桑君闻言却立刻明白了，这话似正戳到了他的痛处，便冷哼道：“我立誓要断情绝爱笑尽世人，莫非当年那一剑一掌不够狠，还不足以表明我的决心？”
风情轻叹道：“足矣，但你的决心伤到了旁人，她是。。。。。。或许曾经是你的挚爱。”
长桑君连连冷笑道：“伤害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你入世轮回不过是想重塑一副肉身，却万不该生在她。。。。。。和我之间！”
“造化总是弄人，天意如此，我又岂能违抗的了？”
“天意？天意叫我生的如此，也叫你生的如此，可见报应不爽！”
“前世因今世果，我的劫数在于你，你既然因我而难除魔性，便只该由我来点化。”
“点化？你以为你能够做到么？”
长桑君的嗓音带着怀疑，竟似还有些期许，风情笑道：“但凡有机缘便不可错失，真心所至便该凡事无悔，成与不成，一切只凭天意罢。”
“现如今便有一场机缘摆在你我面前，倒不知你愿不愿意把握。”
“你且说来听听。”
万年玄冰既然毁了，自然要另谋他路，眼前这人就是最好的人选，长桑君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