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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仙情-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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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茶杯中注入热水,又揭开青瓷小罐,以银匙舀了一物洒在杯中。
  
  那物约米粒大小,黑褐色,一匙不过十几粒,初时漂浮于水面,继而徐徐释放出一根根绵绵血丝,犹如晨烟雾霭,袅袅娜娜蜿蜒起伏,盘旋着散落水中,然后如飞絮般缓缓地沉到杯底,水已化作了淡淡的古铜色。
  
  绯月道:“请公子品茶。”
  
  这可是她今夜说过的第一句话,嗓音舒缓柔和,神色却照旧清冷的很,巫马东陵含笑打量着她,端起杯子含了一口,只觉得馥郁甘冽醇香宜人,心旷神怡回味无穷,他不由赞道:“这加了蜂蜜与雀舌的化香金茶果真很好!”
  
  “公子好见识,可知这茶的好处在哪里?”虽有赞叹,绯月的语气却清冷的很,那两名侍者倒齐齐的转头来看,目光中不乏惊奇与探究,似乎没想到他能说的如此准确。
  
  “此茶能止渴提神,清热祛暑,健脾燥湿败火气,本公子说得可对?”
  
  “半分不假,公子既然知道这茶的好处,想必也知道它的来历,就请多饮用一些。”
  
  此刻是四月份,人间虽已退了寒凉之气,此山中却颇为冷冽,若不是身有修为,只怕要冻得直打哆嗦,哪里来的什么火气可败?她这话似乎颇有深意,巫马东陵道:“此茶虽好,来历却颇有古怪,叫在下很不喜欢,只喝一口已是勉强。”
  
  “那化香夜蝶食的虽是腐叶,屙出来的屎却是清香扑鼻,以它制作出来的金茶也是功效非凡,多饮些有百利而无一害。”
  
  明明劝人多喝几杯,却偏偏说出这茶的来历,她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巫马东陵并不看她一眼,摇头轻笑道:“屙屎?姑娘生的很美,怎能说出这么粗俗的字眼?”
  
  “公子难道不知?所谓道法自然,天地无处不在,道也便无所不在,婢子是个俗人,遣词造句自然俗不可耐,而屎溺虽然卑下,内中也是大有玄机的。”
  
  “玄机?”
  
  “但凡入了此山,都要经过酒色财气四重考验,公子若是不喝这茶水,主人必定会怪罪,你能出了密室已是不易,若是此刻因着敛气而死,只怕是连屎溺也不如了。”
  
  巫马东陵轻笑道:“姑娘这话很有道理呢。”
  
  说完果真将杯中茶饮尽,绯月便退在一旁,再也不搭理他了,他正敛眉沉思,耳中听到环佩叮咚,鼻中闻到香风阵阵,抬眼一望,几丈外一行人缓步行来,走在前首的盛装华服,正是那玄妙夫人了。
  
  方才在水中见她,只觉着美艳动人魅惑无比,此刻一见,又觉着无比的尊贵华美端庄雅致,目光清冷依旧,神态倒是有了些许的亲切,他竟也看的愣住了,待到回神过来,她已然坐在了主位之上,独命绯月与另一名侍者随侍,其余众人都退开在几丈之外,她身后站的正是玄凤了。
  
  虽然女子们都该极其的爱美,在晚间如此的盛装打扮,看来却似有做作的嫌疑,倒不知她今夜究竟要做些什么?巫马东陵心思暗动,面上却笑道:“夫人见谅,在下实在是饿得很,方才已然僭越了。”
  
  “无妨,倘若饿坏了陵少,可就是妾身的罪过了。绯月,斟酒布菜。” 
  
  绯月应声上前,动作娴熟利落,巫马东陵低头看去,白瓷杯中尚且沉浮着几朵花苞,酒水便略显粉色,也不待主人邀请,他径直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细细品味过后不由赞道:“这汾酒本就绵软温馨清明淡净,浸上这含苞待放的樱花,更加的一味清爽与世无争了。”
  
  “看来陵少极其的爱酒。”
  
  巫马东陵笑道:“世间的男儿有几个不爱酒的?夫人藏有如此好酒,想必也是个爱酒之人罢?”他若不爱酒,何来那些醉生梦死的时日?若不爱酒,又何来那些与她相会的梦境?如今寻到了本人,也明白了这一身所负的重担,竟许久都不曾醉过,也许久不曾入梦,现实中的她却又遥不可追一般,他面上笑谈,暗自里却有些苦涩。
  
  “妾身一介女流,不该爱这等粗狂豪放之物,本也不知道酒是何种滋味,一朝轻尝过后,竟屡屡都欲罢不能,真叫人无奈的很。”
  
  “夫人虽是女流,却是个方外高人,这汾酒入口不辣,下肚不烧,不易上头,醉人却不伤人,用来怡情养性也是很好的。”
  
  “怡情养性?妾身倒觉得酒乃是忘忧之物,陵少看似心情不好,便请多喝几杯。山中的酒多是为了旁人而备下,妾身极少饮用,今日心境大好,便陪上几杯好了。”
  
  说话间邀他共饮,巫马东陵轻笑一声,竟与她连干了三杯。
  
  “恕在下僭越,夫人为何如此的爱樱?”
  
  自出了密室,目光所及大多与樱有关,因着那个魂牵梦萦的女子,他可是极其的喜欢桃花,却也自觉不及此间的主人痴迷,方外之人本该随性淡然,她却嗜物至此,不免叫人有些疑惑了。
  
  玄妙夫人不答他问话,反而转头笑道:“玄凤,你且与他讲讲,我为何会如此爱樱。”这玄凤还会是旁人么?巫马东陵冷眼望去,风情已径直说道:“主人爱樱,全是受了老主人的熏陶。”
  
  老主人就是被锁在大罗天极东的月仙羲和,玄凤本是她的坐骑,自然该当知道许多事情,他又说道:“古人造字以纪数,起于一,极于九,道立于一,一者,万物之本,而九者指其极,阳之数,道之纲纪。这樱花的花期正好是九日,老主人爱樱,爱的乃是其中的乾玄天则,主人爱樱,却又多了些旁的意义了。”
  
  玄妙夫人笑道:“旁的意义?我倒是不知。”
  
  风情道:“人生短暂,但凡活着就要像樱花一样开的灿烂,要死便该果断的离去,凋落尘埃其质也该不污不染,主人爱樱,爱的实是素朴柔弱的生命。然而爱是付出,欲却是索取,缝叶为衫擦花为容,吮汁为血嚼干为胆,您嗜物至此,倒不知心中存的是爱还是欲?”
  
  这些话正是当年听她讲过的,此刻说出来,只是不想让她沉沦下去,玄妙夫人打量着他,竟似有些失神,半晌才笑道:“玄凤,咱们有千余年的情谊,也只有你能说出这些话来了。你说的很对,那些素朴柔弱的生命的确该当爱护,想来我也很久没做那些护花的事情了。”
  
  巫马东陵笑道:“夫人是个爱花之人,倒不知是怎么护花的?”他隐隐的觉着,那人能够知道她爱樱的因由,必定与她有着莫名的关联,有关联却变化了身形欺瞒,还能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倒叫人猜不出其中的因由了。
  
  玄妙夫人柔声笑道:“妾身是个女子,本就像花儿一样,却等不来个护花之人,也只好做些旁的事情来权当消遣了。”
  
  她虽在笑谈,语气中却满是苦涩,巫马东陵道:“夫人乃是天人,能与你相配的定也是个玄妙无比的人物,只怕他还未生在世间呢。”
  
  “情之一物向来古怪,谁又能知道自己会与哪个相配?”
  
  她的嗓音颇有无奈,虽说是等不来那护花之人,却能叫人隐隐猜到,她心中确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巫马东陵便轻叹道:“这一物的确古怪,纵然为它伤心伤神,却也叫人甘之如饴,连夫人都难以堪破了,何况在下一介凡人?”
  
  说完邀她共饮,两人竟又连干了几杯,一壶酒也饮尽了。
  
  玄妙夫人掷了杯子起身,径直握住他的手腕,领着缓步往山巅行去。
  
  此举或许有些试探之意,巫马东陵也不加躲闪,她却只是随意的握住一处,看来就是个亲切无比的举动,他虽然暗自里惊疑不定,脸上却不见丝毫异常,看来就只是一个略有轻愁的贵公子。
  
  这女子看似亲切健谈,却似真对那长桑君怨念颇深,若是知道了与他同行的正是杀她孩子的仇人,且还是为了他来讨那两件宝物,岂不立刻便要做些什么了?长桑君既然不便露面,此事也只得他自己多动心思了。
  
  只是,不知她今夜究竟要做些什么?
  
  美艳动人的绯衣女子,风流俊爽的锦衣公子,两人携手而行,看来竟是出奇的般配,虽各怀了心事而不曾言语笑谈,却似都在赏那一棵棵繁茂的樱树,都是雅致无比之人,既然携手行在如画般的美景中,自然要生出几分诗意来,于是每人依次吟上一句,待行到了山巅,竟做成了一首五言长诗来。
  
  玄妙夫人似一时兴起,拉着巫马东陵便去到自己的居所之内,命随侍的绯月布好了文房器物,研了墨,又亲自奉上玉笔,请他将方才的长诗题写下来,他挽起袖口执笔略一沉思,然后径直挥毫,竟是一气呵成。
  
  玉宇沉香屑,人间千瓣雪。
  山前着意开,与子长相悦。
  或有夭桃红,妒春犹未歇。
  我本月之魂,何曾持媚骨?
  春梦逐寒生,春寒深欲裂。
  夜来冷雨发,谁与呵霜靥?
  为君一顾恩,百转千回结。
  我生为君来,倾君怜一霎。
  回首意纷纷,纷纷情更烈。
  若得来生好,莫入相思列。
  
  这诗中的意境乃是两人共作而成,融情其间,自然深得彼此的喜欢,玄妙夫人手捧着那一副字帖,柔声笑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陵少的字已深得书圣的精髓,想必是颇好此道罢?”
  
  “在下与夫人一样,有心护花花不在,闲来无事,不过权当消遣。”
  
  “为君一顾恩,百转千回结,这句很好,道尽了情之缠人处,陵少有君子风范,又是个痴情之人,叫妾身好生喜欢,就在此山中多住几日罢。”
  
  巫马东陵笑道:“恕我直言,此山虽好却人丁稀少,不免叫人觉着冷清,夫人若是肯屈尊,在下倒想请你去人间看看。”此地看来颇有玄机,能平安过了今夜,顺利的拿到那件东西就是好的,请她去人间?不过是笑谈罢了。
  
  “实不相瞒,妾身在此山中长住,乃是为了自困。”
  
  “却是为何?”
  
  玄妙夫人不做解释,却轻叹了一声,嗓音中含着无比的心酸与落寞,可见心绪的百转千回,似是没有半点的做作。
  
  想到她之前说过的话,又想到她方才念的诗句,若得来生好,莫入相思列,巫马东陵便认定了,这的确是个为情而伤神的人,也轻叹道:“能得夫人如此挂怀,那人想必也是个玄妙无比的人物了。”说完将手一指,又笑问道:“可就是他么?”
  
  这么大的一幅画,就挂在寝室之中床榻的对面,画中人必定与屋主人有着莫大的关联,他早就隐隐的猜到,那个极好的人会与此间的主人有所关联,见了这副画像也便不怎么惊奇,只是画中人的面相虽然与那人一样,神态却大有不同,他转头望去,那人也在看画,脸上却平和如故,看不出丝毫的波动。
  
  玄妙夫人看着他手指的地方,又轻叹了一声,这次却是含着无尽的悲凉与心伤,眼望着画上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怔怔道:“妾身的确对他挂怀的很,日思夜想,伤心伤神,只可惜,纵然到了当死之日,也再见不到他一眼了。”
  
  巫马东陵沉吟道:“这人很好,只是看来有些。。。。。。奇怪。”
  
  玄妙夫人并不出言询问,只是打量着他,他又说道:“这人虽好,看来却略显稚嫩,又怎么配的上夫人这样的天仙化人?”说话间转头再看,那个极好的人早已收回了目光,长身而立,照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便越发的疑惑。
  
  “夫人?”
  
  “世间有哪一个母亲,会不爱她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节的樱花诗搜自网上,不知作者是谁,略有改动。  
                  
 同病相怜
   巫马东陵愣住了,一时之间心绪纷乱得很,怎么也理不出个头尾来。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画中人竟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竟与那个极好的人生的一模一样,若说是她与那人的孩子,那人又怎么会跟杀子的仇人长桑君走得很近?
  
  依照日月双仙被刑求的年代算来,这玄妙夫人的年纪至少有一千四五百岁了,那人身为一位六界仙师的入世元神,定是个天赋异禀之人,既然尚未飞升,想必年纪不会太大,或许这画中人就是年幼时的他了?
  
  若他真的就是画中人,明明活的好好的,为何玄妙夫人会说他死了,还是被长桑君所害?为何他见了自己的生母,却不肯表明身份?不曾表明身份,借玄凤之口所说的那一番话却似颇有深意的,其中究竟有什么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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