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诀-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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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巧,云霄三人也正好从屋子里出来,四人彼此对视一番,都不禁莞尔:四个人,八个黑眼圈。原来云霄三人也是一宿没睡。一来他们对晚上看到的事情也有着自己的看法,尽管他们的看法要比朱能心中所想的结果要严重百倍,可毕竟要考虑朱能的感受,不能在他当面说起,反而躲在被窝里商讨万一出现最坏的结果又如何来安慰朱能;二来不放心朱能,三人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又偷偷溜进大都杀个尸山血海,这回就把篓子捅到天上去了所以三人也是竖着耳朵听着朱能屋里的动静,一起担惊受怕了一整夜。
看到云霄三人黑黑的眼圈,朱能心里一阵感动:虽然平日里这三个妖怪不正经,可论起江湖意气,绝对靠得住!本来朱能就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感动之下也不知道用什么话来说出自己的感受,只是拱拱手道:“三位,多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文君昼奔
云霄也笑嘻嘻地拱手回礼道:“恭喜!”
朱能有点傻了:“都这步田地了,还恭喜我做什么?”
“恭喜朱兄又入新境呀!”云霄笑呵呵道,“少年初出,锋芒毕露,难免意气用事;可经过昨晚,朱兄已经能审时度势,学会隐忍,虽然武学修为不涨,可心境已经提升不少,想来武学提升就在最近了!”
朱能昨天也就只顾着生气了,却没想到这一节,仔细回味云霄的话,却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心下也替自己高兴。回顾昨晚的一番心理历程,此时心中也是了然顿悟,眼界心神一下子开阔了许多,虽然不至于如云霄说的那般“心境提升不少”,可待人接物的眼光却是和过去有了差别,心潮澎湃,隐隐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可悟,却偏偏堵在心口悟不出来。想仔细静坐冥想,可随即又是一阵释然:该来的终须要来,强求而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何况,昨天只是看到了一部分而已,正如某人所说,未必全是真相。
于是点点头笑道:“承你吉言,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突然间脸色微变,朝山口望去。云霄三人循着朱能的目光一同望去,只见一匹骏马拐进谷口疾驰而来。马背上一个红色的倩影分外眼熟,直接向清泉寺方向驰去。
朱能微微有些失神:她怎么来了?正在恍惚间,后背就被云霄推了一把:“还不快去!难道让她冲进和尚堆里找你?”
朱能顿时醒悟过来,也朝着清泉寺方向飞奔过去。
“云哥,那个女人来做什么?她不是……”柳飞儿迟疑道。
“呵呵,昨天捅的篓子可不小,多半是她老爹不打算放过她,所以跑这儿逃难来了。你没看见马鞍上还拴着包袱么?”
“哦!”蓝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文君夜奔,不是不是!是‘昼奔’!”
云霄没好气道:“瞎说什么,你在咒她守寡啊!何况你称她文君,她也配?”
蓝翎点点头道:“说得也是,起码不似文君那般重情薄利。”
云霄呵呵笑道:“一桩造化就摆在眼前,就看那头猪能不能把握机会了。飞儿,回去把咱们这儿多余的床褥、被子都藏起来。”
蓝翎眼睛一亮,贼笑道:“聪明!”
柳飞儿白眼一翻:“又一个大家闺秀栽在你们手上了!”
云霄委屈道:“什么叫‘又’?这才第一个好不好……”
柳飞儿仰天长叹道:“哎呀呀,不知道‘直到芦沟,郎君案头’是出自哪位的手笔呀?”
云霄脑袋一缩:“我是受害者!干嘛老算在我头上?”
柳飞儿呵呵笑道:“因为这种事儿从来没见你们男人吃亏呀!”说罢脸色一沉,又道:“我看见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等会儿你们聊吧!我和翎儿上山转转去!”
云霄这回来劲了:“看看吧,都说女子善妒,果然不假!这回来了个漂亮小姐,你们就不想见人家了。”
柳飞儿眉头皱皱道:“这和善妒又有什么关系?我妒过玉若姐和萍姐么?我妒过影妹和雪妹么?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罢了。”
蓝翎也点头道:“嗯嗯!我也觉得,觉得她好像和我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似的,可是又说不出来。”
云霄有些摸不着头脑,艰难问道:“有什么问题?很正常啊!”
柳飞儿摇头道:“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记得在江州第一眼看到你师姐的时候,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可你呢?还不是照样被迷住了?万幸她没什么恶意,若是有,你的灵柩现在应该运到凤阳下葬了。漂亮的女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看我和翎儿,不敢说有多大能耐,可寻常人能从我们这儿讨得了好么?玉若姐的才华,萍姐的心计,无一不是女中翘楚,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就连逊色许多的影妹、雪妹,都是各有千秋,可偏偏就是她,让人感觉摸不透。”
蓝翎也直应和:“是啊,当年在南疆第一次看到飞儿姐姐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自己的亲姐姐一般,什么心里话都敢跟她说;在河北看到雪姐姐的时候,我也觉得她是个可靠的人,可蔺姐姐真让人说不来,总觉得不太安全。”
柳飞儿对云霄正色道:“你最好还是记住我们的话,我知道你是个重证据的人,虽然我们只是凭感觉,可最好还是不要不放在心上。”说罢拉着蓝翎转身离开,只留下云霄在原地沉思不语。
不多时,就看见朱能笑呵呵地牵着马与蔺金奴并肩走来。云霄迅速调整表情,一脸笑意地迎了过去。
“原来真是蔺小姐,果然佳客!”
蔺金奴也笑眯眯道:“这下要赖在这儿不走了,不知道还算不算佳客?”
果然!云霄心里立刻有了底,笑道:“蔺小姐说笑了,荒村野店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大都的府邸,何苦取笑我等?”
蔺金奴的脸色立刻苦了下来:“是你在取笑我吧……”
云霄愕然,顿了顿问道:“蔺小姐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蔺金奴双目低垂,嗫嚅道:“昨天晚上是你们么?”
云霄和朱能对视一眼,点头道:“是!”
“都看到了?”
“看到了。”
蔺金奴的头埋得更低了,朱能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感情这玩意儿旁人还真插不上手。云霄看见气氛有些不对,于是搓搓手,勉强笑道:“这样,你们先聊着,我去让飞儿给蔺小姐收拾收拾,再去做猎点野味儿替你接风!”说罢丢下朱能和蔺金奴,逃命似的走了。
只留下满面羞惭的蔺金奴和牵着马匹的朱能两两对视。
“对不起……”蔺金奴低声说道。
“没事……”朱能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该说什么。
“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蔺金奴下定决心似的努力想说点什么,却被朱能打断。
“不用解释。”朱能憨厚笑笑,“你总有这么做的理由。无论你怎么想的,我都支持你。你既然能来,就说明了你的决心,对么?”
蔺金奴泫然欲泣,眼圈红红地点点头,缓缓倒进了朱能的怀里,颤声道:“我没有别的法子了,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来找你了。”
朱能搂住蔺金奴,低声安慰道:“有我在呢,别怕!先在这儿住下,等风声过了再说。”
“我……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想再看见我爹……”
朱能好笑似的摇摇头道:“他终究是你父亲,你们的血脉终究是相连的。等这一阵子过了,你再回去认个错,就算揭过了。天底下当儿女的,哪有和父母计较的道理?”
蔺金奴在朱能怀里兀自摇头不已。
朱能又缓缓道:“古人常说,子欲养而亲不在。我自幼罹乱,从小就被师傅养大,可还没来得及孝敬师傅,就已经天人永隔;如今已经打探到我父亲的下落,我也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千山万水,我都要追随父亲左右,好好尽一尽儿子的孝道。相比之下,你要比我幸福得多,你就这样抛却你父亲,忍心让他孤苦终老?他老人家只有你一个女儿,虽然行事有些古板,可他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做女儿的,何苦与父亲记仇?”
蔺金奴沉默半晌,点点头道:“我听你的。”
在云霄的授意下,床褥、被子很不凑巧地“找不到”了,很无奈地,;蔺金奴被硬“塞”进了朱能的小屋。
或许是因为朱能从小是被和尚带大的缘故,他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至极,只有床铺、桌椅而已。进了屋,蔺金奴皱了皱眉,掸了掸桌椅上的灰尘,坐下,随口说了一句:“倒茶。”
朱能忙不迭放下蔺金奴的包袱,伸手进草窠摸了一下,尴尬道:“我去烧水。”蔺金奴点点头,一个人便望着窗外出神,不再言语。朱能则是拎着茶壶朝厨下走去。
不多时,朱能便带着茶壶茶碗走了进来。兑上茶叶,冲上热水,盖好茶碗,递给蔺金奴。蔺金奴条件反射般地接过茶碗,闻了闻,浅啜一口,皱眉道:“这水是隔夜的水烧的,用的也是铁锅,茶是旧年陈茶,苦,又涩口,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朱能呵呵笑道:“这地方能有这种茶叶就不错了,哪有什么泥炉铜壶,银盏瓷杯?”
蔺金奴亦是笑道道:“喝茶是最不能马虎的,顶好要用越窑或使汝窑的上等货,红泥火炉陶罐儿烧的山泉水。茶本属木,最忌用金,银盏金杯来喝茶,反而伤了茶,杀风景的。”
朱能挠挠头道:“我们跑江湖的,有时候能有一口不浊的河水喝,就已经是万幸了!在农家投宿能和尚一碗热水便是主人的照顾,哪里能求到这许多!一天一夜吃不上热饭也是常有的事儿。”
蔺金奴又是皱了皱没,没有接朱能的话茬儿,只是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南方反贼闹得太凶,大都已经好久没喝上南边儿贡来的新茶了!”
朱能内心一阵冲动,很想说一句:“不如你跟我去应天吧!”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心里还算清楚,就算这话说出口,蔺金奴即使现在答应,后悔也是必然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同榻而眠
夜里怎么睡才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床只有一张,被褥也只有一套,朱能顿时犯了难:找个藉口两人凑一张床?他可没这么厚的脸皮。当君子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当君子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睡到露天去。
朱能的屋子实在太小了。就算朱能“君子”一下拼凳子睡觉或是睡在地上,狭小的空间也几乎等于两人睡在一起,最要命的是,临时建起的草屋根本没什么摆设,床上虽然有被褥,可却没有帐幔。直接的后果就是,除非蔺金奴睡觉不脱衣服,否则“君子”照样做不成。
不过好在蔺金奴也不是什么过分计较的人,只是招呼朱能睡在屋内就成。倒也没别的什么原因,主要是因为害怕。入夜的山风吹得比城里响得多,几乎四面透风的草屋更是有一种摇摇欲坠的趋势,本来就不太结实的窗棂在寒风中哗啦啦直向,偶尔也能听到屋梁“嘎巴”、“嘎巴”的声响,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狼嚎让蔺金奴彻底放弃了大家闺秀的做派,让她一个人睡,指不定会吓成什么样子。
反正无论睡哪儿对朱能来说都是一样,大不了睡到清泉寺去,不过自己睡那么远,对眼前这位小姐的安全就不太放心了。有了蔺金奴的自己的要求,朱能也算是求之不得。至少,他心里暂时还没往那个啥的事情上去想。
就这样,蔺金奴摸黑脱去衣服钻进有些冰冷还有些潮湿的被窝,幸好,朱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床上的被褥除了一股成年男子的气息之外没有什么异味,蔺金奴也就这么安心地睡下了,和蜷在长凳上的朱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说着说着也就睡着了。
天气寒冷无比,朱能仗着体内的真气也只能勉强抵御,完全不如睡在暖暖的被窝里面那般舒服,夜半时分,迷迷糊糊中听到蔺金奴的低声声叫唤:“来人,来人。”
朱能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转过脑袋问道:“金奴,怎么了?”
蔺金奴似乎吓了一跳,沉默了一会儿,随后道:“我还以为是……我……要更衣。”
朱能奇道:“大半夜的换什么衣服?”
蔺金奴有点生气,急促道:“你!你、你个笨蛋!”
蔺金奴这一生气朱能算是明白过来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解手就解手吧,干嘛叫什么更衣……”说罢坐了起来,却愣在原地不动了:人家个女的解手你起来做什么?
更严重的问题还在后面。一般来说,解手的问题是属于人民内部矛盾,很少需要找别人帮忙的。要若是蹲大号,自然是要找个茅厕去解决“战斗”,荒村野店也要找个杂草丛生的地方确定一下没有蛇虫之类的毒物,然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留下“罪证”走人,这也算完成了物质循环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