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思念旧时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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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班级报到的地方,你趴在桌上填表格,侧脸被头发挡住,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你在签到本写的名字是‘俞小江’。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同学,暗暗高兴了一夜,只要想到未来三年天天都能看到你,就忍不住想笑。”
他说到这里我记得,那天小江生病,是我替他去学校办得报到手续,我对周东亭毫无印象。那天天气很热,我一个人跑前跑后得交费领书,自然不会留意人群里某个和我弟弟一样年纪想入非非的男孩。
“开始上课以后,我很快发现我那天看到的‘俞小江’其实不是俞小江,心里很失落。
“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我算是晚熟的。我父母管我很严,初中时我同学有开始交女朋友的,我压根不感兴趣,谈恋爱哪有打游戏好玩啊!我身边的女生,在我眼里,只是一群头发比较长的假小子。”
我忍不住笑了,天真无邪的周东亭,很难想象啊。
“严格来说,你应该算我的性启蒙老师,因为你,我才意识到男女之间的区别。”
我受宠若惊,连连摇头:“我何德何能,实在担不起这个光荣称号。”
他装模作样地压了压手掌:“你应得的,别客气。”说着,他把椅子挪到我旁边,和我并肩对着窗外蓝色的湖面。
“高一那一年里,你经常在学校门口等俞小江放学,我和很多同学一样,都会多看你两眼,不同的是,我会想,经常想起你,有时是白天,有时是晚上……尤其一个人的时候。后来,我第一次知道,即使没有尿床,床也会湿。”
明明说着暧昧的话,他的语气却是一本正经,似乎这种隐私是可以拿来堂而皇之讨论的。他没有看我,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我也没有转头看他,静静地听着。
“第二年你去外地上大学,经过几个月的调整,我慢慢开始把眼光转到身边别的女孩子身上,嗯……开始了我万花从中过的生涯,我以为这场青春期的暗恋就此早早结束了。
“直到你又出现在唐心雅的婚礼上。本来那天,我并不想去,但看见新郎的名字,没容我多想,人就已经到了酒店。那天婚礼上的人那么多,我一眼就看到了你,你从我面前走过,脸上表情和走路姿势跟十一年前一模一样。
“登记那天,你问我为什么要和你结婚,我说是因为爱。你不相信,其实当时我也不信,可我知道,不娶到你,我不会甘心。结婚以来,我有很多事做得不够好,但有一点,我再没有和别的女人一起过。忘掉别的……我们认真试一次好吗?”
听着这样一个纯情又多情的故事,我很难相信自己不知不觉竟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当我在自己的情节里苦苦挣扎的时候,曾经还有一个人的生活因为我而产生过波动,无论这种波动是大是小,到底我是影响过谁的。
窗外的风徐徐吹来,一只手向我伸出,夕阳的余晖洒在上面,指尖全是温暖的金色。也许是受山里的蝉鸣蛊惑,也许是湛蓝的湖水让我陶醉,鬼使神差地,我把自己的手交到他手上,然后被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包围。
☆、第三十九章
白露一过,便是中秋。
我的记忆里的中秋,不是完美圆整的明月,不是精致油腻的月饼,也不是一桌或丰或简的团圆饭,而是一种气味,具体来说,是桂花香,就是那种闻起来像全身被蜜泡过的香甜气味。
一场不期然的秋雨过后,公园里和院落深处的桂花开了,日以继夜散发着醉人的香味。
每年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总有些发闷,不知道是因为每个学期初始往日的同学老师总是陌生地可怕,还是因为自己暗暗讨厌所有和“团聚”有关的节日。桂花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能它的气味太过甜蜜,能够麻痹所有不开心,无声无息间心渐渐变得柔软,仿佛还能从中感觉到一丝幸福。
另一方面,我对月饼没有什么好印象,小时候吃的月饼都是我妈厂里发的五块钱一筒的苏式月饼。外面是酥得掉渣的白饼皮,饼皮中间一枚圆形的红印章,里面清一色豆沙馅,常常有股浓烈的猪油味道。
生活拮据的家庭没有什么仪式感,月饼不是中秋夜的重头戏,事实上,我们没什么戏,连赏月这种环保又不花钱的事,都没有做过。可能我妈觉得,三个人默默无语一起对着月亮发呆,不如看完电视早点洗洗睡。
小江不爱吃这种月饼,从来不碰,我当成早点,就着白粥酱菜吃一块,一上午都不饿。
大概是没见过好东西的缘故,很长时间里我以为月饼都是猪油味的,腻得像在吃肥肉,想不通满街的月饼是怎么卖出去的。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世界上是存在好吃的月饼的,最简单的辨认方法就是一方小小的价签。
对当时的我来说,玻璃瓶里插一枝偷折的桂枝,让香甜的味道充满整个房间,伴着它静静地睡着,最好再做个美梦,中秋节就算圆满了,甚至整个秋天都没有遗憾。
后来长大去了北方,我发现北方跟南方很不一样,大山大水,连桂花树也比H市的高大。
如果你去C大,一进校门便能看到两棵大金桂,并排立在教学楼前,五六米高的树冠足有一个房间那么大。据说建校之初,它们就已经在那,至今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念书的时候我极喜爱这两棵树,尤其开花的季节,树下常有我的身影流连,或者看书或者对着门口速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这次C大的校庆,很多班级在校名或者图书楼前合影留念,我们班的同学不约而同选择了桂树下。收到照片那天,看着树上星星点点的小黄花,我仿佛都能闻到它散发的幽幽甜香,萦绕鼻尖,照片里的人美丑与否倒显得无关紧要。
举办大型的校庆是个极其复杂的工作,单看人数,便知道绝对轻松不了。各届校友去了两万多人,大礼堂差点坐不下,这还是剔除了如今在校的一万多学生后的数字。其实按照从C大毕业的总人数来看,这个比例还是很低的,当初的学生本就来自天南海北,成家立业后,要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去到千里之外某个特定的地点,并不那么容易。
庆典之后,是班级活动,我们班原来有二十六个人,来了一半,我在其中见到了孙雪莉。可能因为回到了家乡,她脸上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显得兴高采烈。
她和我聊了一会儿,默契地没有提钱伯寅,一是因为她肯定已经知道后来的事,身为同一个女人的手下败将,应该没有交流经验的雅兴;二来,大概因为我是和周东亭一起来的。
由于人实在太多,好几个班共用一个教室,有老师有学生,聚成一堆一堆聊天。比起别的同学,我和他们中的大多数交情都不深,毕竟我只在C大念了两年多,交换期满后,中途转学,所以C大连毕业证都没有发给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当年对我最为赏识的老主任几年前已经离世,我有些怅然若失,顿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参加校庆,想见的人一个都没有见到,难道走这么远只是为了缅怀青春?
最后,我只呆了一个多小时就离开了。
这次C城之行恰是周末,出发的前一晚,周东亭决定我和一起过来。
既然说好要认真地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第一次外出的机会自然是双方展示诚意的绝好机会。
校庆晚会之后的活动我没有参加,余下的时间里,我和周东亭几乎形影不离。本来说好我当地陪,带他看C城最有历史底蕴的古代艺术,结果变成了他陪我,去的全是我以前常去的地方,其中的大部分已经面目全非。他一身名贵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飞扬跋扈的太阳镜,跟着我走街串巷,走哪都挺招人。
大部分时候我们相处还算愉快,但每当他有些亲昵的举动时,我便不能淡定了。
中秋节,也就是星期天的晚上,晚饭后,我们回到酒店房间。
明月当空,我站在落地窗前看月亮,他从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腰,脸靠在我的头发上,喃喃道:“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觉得月亮这么美。”
我全身僵硬地站着,不知该如何反应。我可以和他在床上宣泄欲*望,但这种情人间特有的耳鬓厮磨、缠绵的举动,以我们现有关系做来,实在让我无法坦然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我感觉头上重量一轻,他的脸低了下来,在我脸颊温柔地亲吻。
想到那天我答应过的事,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转身投入他的怀抱回应他,他却松开了我,道了声晚安便回自己房间。
回H市的当天晚上,我和周东亭住到了北边的小山居,就是去C城前他带我去的那五栋房子里的最后一栋。但只一晚,我们又搬回了市区,没别的原因,交通实在不便。
小山居位置隐蔽幽静,像一方免于世俗喧嚣的净土,但正因为同一个原因,进出只能开车,对于没有驾照的我来说,就成了大问题。周东亭说他可以接送,或者雇个司机,我都觉得不好,而我暂时也没有换画室的打算,搬回市区成了唯一的选择。
过了一个在艺术上毫无建树的周末,我重新拿起画笔时不禁有点迫不及待。聚会时遇到的很多同学都已经放弃了专业、改行做八竿子打不着的工作,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何其幸运,当初在学校,他们熬过的夜、流过的汗不比我少,如今,我却干着喜爱的事情,还能以此为生,有什么理由不付出全部的热情和精力?
事实证明,这样的理由是存在的,还让人无法拒绝。
中午的时候,陈姐来找我,带来一个好消息:我的作品将在新加坡新世界艺术博览会展出,还入围了美术特别奖,国内的水彩画家、中国画家都曾得过这个奖,但油画家入围还属首次。当然,这不代表我已经走在了国内油画界的最前列,而是跟这个博览会的影响力近几年刚刚壮大有分不开的关系。
不管怎样,这个被简称为“新博”的博览会如今在亚洲级别很高,作为有可能得奖的作者和参展者,我自然要去现场。
刚刚打算在画室待一星期的我,两天后,不情不愿地被陈姐拖上了飞机。
上了飞机才发现,李时竟然也在。
☆、第四十章
通常来说,高级别的艺术品展览分为三个阶段,藏家预展暨开幕仪式,VIP预展,和公众开放展。
最后一种的观众凭门票入场,前两种预展的嘉宾都是靠发有限的请柬邀请,数量加起来也比前者少得多,但不用说,展览会的交易额几乎全部由参加预展的少数人贡献,买得起又愿意买的藏家不大可能会在公众日混在一众背着长枪短炮的文艺爱好者中。
这次的新博在新加坡的东南亚文化中心举行,有来自十五个国家的四十一家画廊参加,大部分来自亚洲,还有很多独立摄影师、雕塑家和装置艺术家作品参展,总共为期四天。
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展,也不是第一次入围某个大奖,但这的确是我回国以后参加过的最高级别,除此之外,似乎我尚未得到主流体系的接纳。我在艺术上一向自我,并不在意什么权威给予的奖项,可人即使能够摆脱对虚荣的追求,也无法否认对认可和肯定的渴望,这是存在于人的社会性里的需求,我也不例外,尤其是在尝到甜头以后。
我们一行三人在开幕式前一天到达新加坡,因为行程仓促,我没有时间提前去看会场。等到我在正式的开幕酒会上,看到我的《甲米河的夏天》占了一整面墙端端正正挂在那儿时,我有一瞬间的呆楞,然后就是深深地震动。
是的,我被自己震到了!
原谅我作为一名画家的自恋,在长期穷困的摸索中,没有资助没有签约,如果连自己都不欣赏自己,怎么可能坚持到现在?自恋是一种好习惯,给所有的辛苦一个完美的借口——我只是怀才不遇,总有横空出世的一天。
距离我上次见到这幅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完成后不久就被陈姐拿走了,此刻在这里见到,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张画出自自己笔下。
画中是我国南部一个山村的日常生活,几个少数民族的姑娘在河边洗澡洗头发,脱下的衣服饰品放在河边的石头上,她们都赤着上半身或站或蹲在清浅的水里,神态自然而愉快地享受着炎夏里的清凉。动作优美柔软,面容俏丽秀雅,无拘无束地沐浴在日光中……美得不像凡人。
天知道,虽然这张画在我的大幅作品里,身体的裸*露算是多的,但我在画的时候没有半分挑逗之意,一心一意表现纯朴的民风和远离市俗人们的生活状态,笔触真实而朴素。越是裸*露,越是纯洁,那些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人物,反而带着旖旎的粉红泡泡,这是一种趣味,也是调戏传统的审美。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