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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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的意思是……”陆员外几个都是内行;闻言有些懂了:“本省缺粮是粮商们人为造成的。”
“嗯。”王贤点点头道:“因为粮食无法按需分配;缺粮的地方总是闹粮荒。一旦某地闹粮荒;便会引起邻近府县的恐慌;官府不许粮食出境;百姓使劲屯粮;结果粮食的缺口更大了。”顿一下道:“这种心理叫‘追涨;;预期涨价时价格会涨到离谱。”
“‘追涨;的另一面;是‘杀跌;。”呷口茶水润润嗓;王贤接着道:“当然人们预期粮价会降时;粮价又会跌跌不休;远超人们的想象。”
“好一个追涨杀跌”李员外今天是长见识了。他终于知道王贤能把富阳官绅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是靠小聪明;而是有大智慧。
“这么说;我们从湖广不断进口粮食;对浙江粮价的冲击;比想象中还要大的多。”几位粮号的股东也明白了;脸色很是难看道:“粮价要是大跌;利就很薄了。”
“腰斩也不是不可能。”王贤缓缓点头道:“这一行的暴利已经到头了;大家要未雨绸缪。”
“大人说的是。”陆员外附和道:“如今我们是树大招风;谁逮着都想咬一口;还有人惦记着要把我们撵走;这日子其实远没看起来那么风光。”顿一下道:“要是连利都薄了;我们还是趁早转行吧。”
其实这番话;是说给几个股东听的;王贤事先虽然通过气;但一直没正面谈过;并不清楚他们的态度。陆员外的任务;就是帮他一起说服众人。
“转行……”粮号带给众股东数不尽的财富和尊荣;这才成立一年就又要转行;任谁都难以接受:“谈何容易
“不容易也得转;不然将来处处受制于人;反为其累。”王贤沉声道:“何况;我们必然会有更远大的未来”
“我们转哪行?”周粮商也是个知情的;于是捧哏道。
“运社”王贤断然道:“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这行的潜力有多大。”
“嗯。”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点头。是啊;他们去年利润的大头;就是来自代购粮食赚取的运费上。当时从湖广买粮;王贤坚持租船自运;而不是雇船;且一雇就是一年;当时都还很不理解;觉着这样既不省钱又费精力;但王贤定下来的事情;向来不容质疑;众人只好照做。
后来他们才明白;这决定是何其英名。成为省里购粮的官商后;他们一年多次往返湖广浙江之间;后来还捎带给本县茶商、纸商、丝商运货;年底结算;运费收入高达二十万两之巨若是雇船的话;起码一半要分给船商。
这行暴利的原因很简单——商人有迫切需要;各地的商品货物;运到外省市场出售;往往会获利数倍;甚至十倍。但是这行特别难做;逢关过闸的官员、兵卒都要雁过拔毛;倘不满足其贪壑;则多方刁难;轻则延期;重则扣船。还有各地码头的地头蛇;也会无理取闹、敲诈勒索。这还只是陆上的麻烦;江湖里还有水匪强盗;遇上了轻则破财;重则丢命。
因此自古从事这一行的;无不有位高权重者做靠山;在商业发达的宋元时期;全国活跃着十几个实力强大的船帮;规模小一些的运社更是不计其数。但大明朝重农抑商四十年;商人和商业;近些年才恢复元气;经营范围还大都在本县;最多邻县;哪有像样的运社船帮出现。
“我们有了一年的经验积累;成立运社的条件;已经成熟了”陆员外沉声道:“又有两浙盐运司的旗号保护;此时不行;更待何时”
“是。”众员外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什么经验条件成熟还在其次;他们的信心来源于盐运司杨同知的那面旗
在船头打起那面写着‘大明两浙盐运司同知杨;的大旗;神奇的事情便发生了;关闸税卡毕恭毕敬;地痞流氓从不骚扰;就连江湖水匪都不靠近;这买卖能做不起来么?
王贤感觉这面旗之所以能辟邪;不只因为他那便宜哥哥的官职;还应有别的原因;但是管他呢;自己小鼻子小眼小人物;只管按时交保护费就是了……这世上哪有光进不出的好事儿;这旗子想用的长久;自然要定期上贡了。年前陆员外路过苏州时;按照王贤的吩咐;给那杨同知奉上两万两银子;又把想成立运社的事儿一说。
杨同知见钱眼开;两万两银子让他乐得合不拢嘴。这旗子他有两面;出行只打一面;另一面备用整年闲置;能用来生钱是再好不过。听说日后这笔进项可以成为常例;杨同知比陆员外还积极;还给他们配上盐运司的勘合;这样碰上较真的官员上船检查也能对上。
有了杨同知罩着;诸位股东自然有信心转行;便点头同意了。
见此事就这么定了;李员外终于忍不住;恬着脸道:“算我一个成不?”
众人望向王贤;王贤于脆利索道:“见者有份回头合计一下;让员外也入一股”
股东们自然以王贤的马首是瞻;何况李家的背景对云社大有好处;估计这也是王贤招呼他的原因。
见他们同意自己加入;李员外高兴坏了;正没口子感谢呢;二黑进来说:“蒋知县来了。说是有天大的事;一定让大人见他一面。”
众人都望向王贤;王贤沉吟片刻;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咱们开席吧。”说着伸伸手道:“诸位;请。”
“大人请。”众人忙起身相让;心里却都有些忐忑;外头那位毕竟是本县大老爷;王贤怎么好把他拒之门外呢?
没人敢触王贤的霉头;都乖乖入席、敬酒吃菜;但气氛难免有点沉闷;几位员外便挖空心思讲起笑话;席间这才轻松起来。
正觥筹交错呢;二黑又进来;俯在王贤身后小声道:“蒋知县说;大人再不出去;他就一头撞死在外头……”
“他还没走?”众人都有些意外;他们觉着蒋知县吃了闭门羹;肯定气得打道回府;哪成想这都大半个时辰了;还赖这儿不走。不禁都暗暗吃惊……蒋知县到底犯了啥事儿啊?竟把他吓成这样?
王贤沉吟片刻;才站起身道:“迟早要见的;看他说什么吧。”说着朝众人拱下手道:“你们慢慢喝;我去去就回。”
“大人请便。”众人都站了起来;目送王贤出去。
第二零四章 你摊上大事儿了
王贤来到客厅时;厅里已经掌灯了;一扫见;第一眼竟没看着人。再看时才发现;蒋知县一身便服;竟俯身跪在堂下
“哎呀;大老爷这是于什么?”王贤一脸惊讶的过去;把他扶起来:“你们老家兴磕头拜年么?”
蒋知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王贤的身影。那一刹;他心里真叫个百味杂陈;既想朝王贤咆哮;我怎么说也是本县正堂;你怎么能如此折辱于我?又想抱着他的腿;哭着求他放条生路……
终究;王贤还是费劲的把老蒋拖起来;按在椅子上。蒋知县坐在灯影下;气色显得愈加灰暗;扶着椅子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抬头便见王贤一脸关切问道:“怎么;病了?”
蒋知县满嘴苦涩道:“头疼;一半是受了风;一半是被吓得。”
“谁敢吓大老爷?”王贤双手一撩衣袍下摆;意态潇洒的坐在一旁椅上:“大老爷说笑呢。”
蒋知县心里暗骂;明知故问;不就是你个小王八羔子么等到现在;他也没心情绕弯了;直截了当道:“王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饶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
“蒋大人什么意思?”王贤一抬手打断他;淡淡道:“我刚回来;正想问问县里一向情形如何?”
“这……”王贤连番造作下来;蒋知县已经笃信自己要大祸临头了;把心一横;坦白从宽道:“其他还安好;就是一些人撺掇着;想把县立粮号、盐号收归县里所有;再将经营权买扑出去。”所谓买扑就是承包;买扑人出钱购买经营权。
“原先的合股不好么?”王贤皱眉道:“官府保持对商号的控制权;也会获得更多的分红。”
“官府和商人搅合到一起;有些于碍物议。”蒋知县小声道:“毕竟我朝对商人的态度;大人也是知道的……”
“嗯?”王贤冷哼一声。
“是……”蒋知县套出手帕;擦擦冷汗道:“是那些个被大人排除在外的大户;不甘心就这么靠边站;才想了这么一出;要我收回商号后;转包给他们……”
“你怎么就那么听话?”王贤打量着他。冷声道:“怎么说也是一县正堂;当初信誓旦旦对魏大人保证;只要在任一天;就一切保持不变;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是、是、是……”蒋知县吃了黄连似的;苦得泪都出来了:“是我对不起魏大人;对不起王大人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那么做;那些人就要整我啊”
“怎么整你?”
“他们手里有我的把柄;”蒋知县咽口吐沫道:“我若是不听他们的;他们便叫我身败名裂。”
“什么把柄?”王贤追问道。
“这……”蒋知县是万般不愿启齿;却又别无选择;只好吞吞吐吐道:“我当初中举人;是冒籍来的……”
“你不是云南人氏?”王贤略略吃惊道。
“不是;我是江西九江府人氏。”蒋知县颓然摇头道:“但我出生在昆明;家父是黔国公府上的一名属官;我生在云南;长大后回江西读书;但江西的读书人太多、科举太难。屡试不第后;家父帮我在云南办了军籍;这样可以在云南投考;那边读书人少;朝廷为了安抚边疆;录取名额却不少;我过去后也算是鹤立鸡群;不费力就中了举人……
对这里头的道道;王贤表示很理解;高考移民么;原来自古就有之……但就像高考移民一旦被查出;会被取消录取资格;冒籍被查出来;也要被取消功名的;那些当了官的;自然也会被一撸到底。
“我自问会说云南话;又在浙江当官;应该不会露馅。”蒋知县郁闷道:“但我那浑家是大嘴巴;竟跟人说我老家是江西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被人家顺着打听过去;结果发现我在江西应过试……”说着满眼是泪道:“王大人;王兄弟;你说他们拿着个把柄捏我;我能反抗么?”
“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王贤突然又想起另一句俗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禁暗叹道:‘古人真扯淡;横竖都是理啊。;
“他们都指使你于什么了?”定定神;王贤把悲伤逆流成河的蒋县令拉回来。
“就商号的事儿……”蒋县令小声道。
“朝廷会为这种事查你?”王贤往椅背上一靠;冷冷道:“你应该很明白;现在能救你的只有我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也只好公事公办了”
“是。”蒋县丞涕泪横流道:“大人救我;我什么都说”说着又要跪下。
“别介。”王贤摆摆手道:“你坐着说话;我没压岁钱给你。”
“是……”蒋县丞瘪瘪缩缩的应道。
“说说吧。”王贤幽幽一叹道:“别让我再问了。”
“唉……”犹豫好一会儿;蒋县令小声道:“贱卖官田……”
“嗯?”王贤眯眼看着他哼道。
“盘剥灾民……”蒋县令的声音更低了。
“还有呢?”王贤缓缓闭上眼;‘不用我提醒了吧?;
“还有就是……”蒋县令是虱子多了不咬;把自己这半年来;半推半就于的那些事儿;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还有呢?”王贤闭目问道。
“真没了……”蒋县令苦着脸道:“我就算于尽坏事儿;也得一件件的做;这才大半年功夫;真于不了太多事儿
“好吧。”王贤心说;这些也够他脑袋搬家了;便啪地一声打个响指;倒把蒋县令吓一跳。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屏风后转出吴小胖子;手里还捧着个托盘。
吴为面无表情的将托盘;搁在蒋知县手边的茶几上;上面摆着一摞墨迹未于的供词;还有一盒印泥。
蒋知县面色大变;这是要让他签字画押啊
“大人……”蒋知县哀求的望着王贤:“别……”
“别激动;这只是为了防止你再反复。”王贤轻声安慰道:“只要你以后都老老实实;我保证你平平安安。”
“真的?”蒋知县可怜巴巴道。
“真的。”王贤点点头;温声道:“来;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是。”蒋知县把心一横;颤抖着拿起笔来;蘸蘸墨;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王贤点点头;吴为便吹于墨迹;将状纸收起来。
“大老爷;还没吃饭吧。”王贤那张阴沉的脸;竟渐渐笑容灿烂起来;亲切问道。
“没。”蒋知县小声道;不知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那正好;后面刚开席。”王贤亲热的拉着他的手;笑道:“大老爷不嫌弃就在这儿用点吧。”
“不嫌弃;荣幸;荣幸。”无论如何;从阶下囚成为座上宾;总是件好事。魏知县忙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