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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瀚海飞雪记-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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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会对小七倾囊相授,而不在意他的另一半血脉。
  这是旧时王谢子弟的风流余韵,前朝皇族锦衣玉食传承下来的如玉温雅,还有俯瞰众生的诸位师长养育出来的从容自信。塞外胡蛮给他的那点血脉,远远不足以遮盖这样的风采。
  所以,小七最终是属于东海而非宣州将军府。
  听说小七当年幼小时候,就已经是一付秀雅模样,与他的生身父亲完全不像。
  那位宣州将军,天天见到这样一个儿子在眼前晃,肯定很沮丧吧?
  相对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这一段纠葛,重新谈起黄金的分配来。
  考虑到有穷的身份以及东海笼络各地豪杰、以待来日的宗旨,李默禅终究还是让了步,将黄金加到了三千两,再多,无论如何也不肯了。他拿了这些黄金是要去做正事的,宋域沉不过拿来零花,要那么多做什么?
  鹰奴站在一旁,面带微笑,默不作声。
  这么折腾一番,两人不知不觉之间,便熟悉起来了。
  这样也好。有一个李默禅这样强横的师兄兼表兄,小观主也可以略略轻松一下。
  横川和尚一行人,意外失了郭大郎这条线,又遇上海盗,本以为有死无生,不料一波三折之后,黄金居然有幸落到了东海公主的养子手中,这可是比郭大郎好上百倍的一条线。
  海船上还载了不少货物,其余人打算留在嵊山岛上买卖,横川和尚则打算跟随李默禅往杭州去转一转,看看如今的杭州城,故地重游,旧梦重温,顺便也看看各地的情形局势。李默禅另有安排,不肯带上横川和尚这个累赘,便将他转手交给了宋域沉。又给了横川和尚千两黄金作为开销。杭州富贵,不论何色人等,有了黄金开道,都无甚难事。
  宋域沉犹豫了一下。
  这位初初相识的师兄,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他的身世,就这样将横川和尚交到他手上来?
  不待宋域沉多说什么,李默禅便发出信号火箭,招来随行的十名武士,将余下的一万六千两黄金,交给他们带走,自己也告辞离去。
  宋域沉由衷地觉得,这位师兄所过之处,真是像一场飓风卷过。
  ?

☆、卷六:一生未售屠龙技(三)

?  自嵊山岛往杭州湾,路程并不长,不过恰逢春雷初起,雨骤风急浪险,嵊山岛的船只,都不敢冒着雷雨驶入潮水汹涌的杭州湾,宋域沉一行人,因此也耽搁了两天。闲居无聊,宋域沉不免要向横山和尚打听各种东瀛风物,顺带见识见识东瀛文字与语言。他跟随乔空山辗转各地数年,对于多姿多彩的各族语言与文字,兴趣颇浓,那位明先生的札记之中,又喜欢夹杂好几种异族文字来写注解,其中便包括与汉字渊源极深却又似是而非的东瀛文字,好几次险些误导了他,因此记忆尤深,如今机会凑巧,自然要向横川和尚好生请教请教。
  两天时间,刚刚够横山和尚粗讲一遍语音文法。然而这对于宋域沉而言,已经足够。
  横川和尚难免震惊诧异。他知道这世上尽有天资杰出之人,为寻常人望尘难及;只是一旦亲眼见到了,仍不免错愕惊诧。
  宋域沉心中滋味亦是难言。
  眼前分明是一种陌生的语言与文字,相遇之时,却又仿佛是旧友重逢。略加回想,便能够将遥远的记忆变得鲜明生动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欣喜于这样的神秘传承,还是应该警惕这样身不由己的传承。
  如果这样的传承越来越多,他会不会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亦喜亦忧之中,杭州湾已在前方。
  横川和尚年少时在杭州呆过十几年,对各大寺院,颇为熟悉,也有不少旧识,因此登岸之后,便带着他那个侍者,径自去了他当年挂单的法镜寺,宋域沉一行,则往葛岭的抱朴观去。抱朴观是当年葛洪修真之地,位居杭州诸道观之首,如今的住持广宏子虽然与无尽道人颇多争执,但只关乎大道,两人的私交一直不错,抱朴观的后山上,还有一座当年无尽道人在此地闲居时修建的小院,是以于情于理,宋域沉都应该上门去拜访广宏子一番,然后才好往那座小院去安置。
  往葛岭须得经过西湖。时当春暖花开,西湖上游人如织,衣香鬃影,笑语暄暄,依稀仍然是当年繁盛风光。即使从不关心风花雪月之事的鹰奴,脸上也不禁带出一些怀念感慨的神情来。
  宋域沉凝望着湖上画舫、堤上绿柳,恍然许久,忽而说道:“我母亲当年也曾经这样游赏过西湖吧。”
  鹰奴道:“昭文县主自然应该是西湖上的常客。”
  他没有说的是,当年杭州城中,无论富贵贫贱,人人都可为西湖常客。
  然而那样的富足安乐、繁华风流,一去永不回。
  感慨之际,一艘刚刚靠岸的画舫之中,忽然有人迟疑着轻声叫道:“小七是你吗?”
  宋域沉一怔,循声望去,却见画舫中一个绿衫女子轻轻巧巧地走了出来,满面笑容,正是数年未见的叶明珠!
  叶明珠年岁渐长,容颜明媚,又兼生机活泼,恰如花枝盛放,一上岸便引来诸多热切关注的目光,她恍若未见,只径自向宋域沉走来,毫不顾忌周围诧异的注视。
  宋域沉暗自叹了口气。每次见到叶明珠,似乎都让他很无奈。
  叶明珠的身边,紧跟着一名中年仆妇,神色不快,似乎很不乐意见到叶明珠对一位陌生的少年道人这样熟络热情,只是不敢强行阻拦。
  待到叶明珠走近,宋域沉先合掌打了一个问讯,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叶家姐姐可安好?”
  叶明珠抿着嘴笑:“小七,你几时做了道士了?”
  宋域沉道:“我现在是武夷山仙寿观的观主,道号有穷。”
  叶明珠怔住了。
  有穷之名,她在消息灵通的淮扬盐帮总舵之中,自然是听说过的,却不知道,有穷便是小七。
  宋域沉又道:“我此行是去拜访抱朴观观主广宏子道长。叶家姐姐此行是……?”
  叶明珠神色微变,迟疑未语,她身边的那名仆妇,已经急不可耐地□□来说道:“我们小姐,是来杭州置办嫁妆的!”
  叶明珠脸上忽红忽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宋域沉已经笑着恭喜了几句,又问她下榻何处,预备过几日送贺礼上门。叶明珠答道,她已经办完了事情,准备今天下午便启程沿运河回扬州,今天上午是抽空来看看西湖的。
  宋域沉略一思忖,请叶明珠稍候,他亲自到仆从携带的行李中寻出一匣莲花形状的香蜡,以及一小瓶薄荷香珠,用红檀木盒盛了,捧与叶明珠,微笑道:“这莲花香蜡,香气清远,有宁神安眠之效;薄荷香珠,则有提神醒脑之效。途中相遇,些些薄礼,谨祝叶家姐姐与姐夫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叶明珠是见识过宋域沉的手段的,听他话中有话,将“宁神安眠”、“提神醒脑”两句说得似乎略慢一些,不觉若有所悟,郑重其事地接过礼物时,忽觉袖中多了一物。
  宋域沉若无其事地告辞离去,叶明珠随手将木盒交给那名仆妇,悄然握紧了袖中那个小小瓷瓶。
  走出好一段路程之后,鹰奴才饶有兴趣地问道:“小观主,你喜欢那个姑娘吗?”
  宋域沉诧异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鹰奴道:“仙寿观没有那么多清规戒律,你自己喜欢就行。就算她要嫁人了,也可以抢过来。”
  宋域沉皱皱眉:“我没说喜欢。”
  鹰奴微异:“我明明看见你给她偷偷地塞东西了,难道不是什么表礼信物?那姑娘可藏得真快。”
  宋域沉无奈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所以送她一点儿防身的药丸。”
  他没有忘记,叶明珠当初,曾经被淮扬盐帮的内奸出卖、险些儿变成别人炼长生药的炉鼎。办嫁妆应该是她母亲傅慈姑的事情,为什么不见傅慈姑,却是由她自己来办?还有那个仆妇,对叶明珠的态度,可不怎么恭敬。听说傅老爷子年纪大了,近几年已经管束不了帮众了……
  更重要的是,叶明珠即将成为新嫁娘,她的眉宇之间,却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淡淡忧虑。
  宋域沉的这个解释,显然并不能让鹰奴满意,他又追问了一句:“真不喜欢?”
  宋域沉很肯定地强调了一回:“当然没有喜欢。”
  他只是觉得心中隐约有些怅然而已,似乎冥冥之中,一根联结着他与叶明珠的细线,悄然断裂,
  让他觉得失去又一重束缚的轻松,又让他觉得惆怅与失落。
  宋域沉答得干脆利落,鹰奴于是不再追问。
  再行不多时,抱朴观已然在望。
  两名仆从,已经先行一步,向广宏子送上名帖。
  无尽道人逝后,他的门人弟子,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其中更有无尽道人寻找多年的继承人有穷。广宏子一则好奇,二则为表郑重,亲自至二门外相迎。
  广宏子的年岁,与无尽道人相去不远,须发皆白,眉目清矍。宋域沉一见他便怔了一怔。他跟随
  乔空山数年,不知摸索过多少具白骨,是以一见之下,便已察觉,广宏子的骨相,与无尽道人十分相似,必定有极密切的血缘,从年岁看来,应是兄弟,不知为何,无尽道人从未提过此事,又或者说,连他们自己,也不知情?
  再想一想,无尽道人曾说他是孤儿出身,不知父母家乡所在,更不用提兄弟了。
  广宏子注意到宋域沉异样的怔忡,有些诧异。宋域沉定一定神,拱手见礼,之后才解释道:“住持与先师的相貌,颇为相似,是以有穷一见之下,有些失态,还请住持见谅。”
  他这么一说,鹰奴也留神看了看广宏子,他眼力敏锐,这一留心,果然发现了不少相似之处,当下点头赞同了一番。
  广宏子心念微动。无尽道人选中的继承者,绝非庸常之辈,说这么一番话,必有深意。
  入了内院正厅,分宾主就座,道僮奉上茶后,本应侍立一旁听候使唤,广宏子心有所动,吩咐其余人等都退了下去,略略寒暄几句,宋域沉踌躇片刻,目光落到了广宏子的左足之上,缓缓说道:“先师左足小趾之侧,有一骨突,形如畸趾。真是凑巧,晚辈观住持行步之际,似乎左足亦有所不便。”
  精心设计的鞋子,可以掩盖畸趾;小小畸趾,也不会影响行路。是以一直以来,无人察觉广宏子左足有异。宋域沉心中先有了成见,又兼熟知人身奥妙,因此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细微的异常。
  广宏子面色剧变,茶盏几乎把持不稳。
  他放下茶盏,交握双手,以免手颤得太厉害,有失体统。过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声说道:“贫道自幼孤苦,不记得父母家人,当日遇见无尽道兄,一见之下便觉得亲切亲近,是以数十年间,无论我二人于长生大道何等争议不休,也不曾绝了往来,不是手足,却胜似手足。”
  宋域沉暗自嘀咕:“未必便不是手足。”
  只是无尽道人已逝,无法问个究竟。
  而且,即使无尽道人还在人世,只怕也无法说清楚,他与广宏子,究竟是不是兄弟。
  广宏子略略平静下来,又道:“无尽道兄已登仙界,贤侄不必过于萦怀。且在这湖山胜景之间多住些时日,不必拘束,我与无尽道兄本是至交,理当好生照应贤侄。”
  他唤来两名弟子,陪同宋域沉一行前往那座小院,自己匆匆进了内室,步履不稳,险些撞在门框上。
  鹰奴此时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广宏子与无尽道人十分相像,不免喟叹不已。世事往往如此,阴差阳错。
  宋域沉却觉得悚然心惊。
  流淌在他们身体内的父精母血,竟然如此强大,让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兄弟两人,于万千道路之中,选择了同一条路,都成为了道门中的顶尖人物;同时也让他们于茫茫人海之中,不偏不倚地相遇相识,相知相重,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道,主宰着这两条同源血脉的汇合。
  所以,东海那边,在见到他之前,才会因为他源自乌朗赛音图的那一半血脉,而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他离开宣州已久,很多时候,都会忽视掉那另一半血脉的存在,然而现在,他却觉得,无论他自己,还是其他人,只怕永远都不会真正忘记,他的一半血脉,来自于那个塞外的蛮族。
  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宋域沉收束心神,默望庭外天空,在心中如是说道。
  接下来的几天,广宏子或是将宋域沉与鹰奴请到他的住处去,或是亲自前来探访,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无尽道人。双方心照不宣。对于已经无法确认的事情,鉴于随之而来的种种麻烦,最好还是不提;然而这并不妨碍广宏子视宋域沉真如自家子侄一般,也不妨碍宋域沉与鹰奴对广宏子的尊敬与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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