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飞雪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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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执之间,一个错手便打了起来,众寡悬殊,四名仆役很快被挤出前廊、赶到了院中,两名大汉打破房门,率先冲了进去。这房中不过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一目了然,两名大汉先开了柜门查看,然后一人用刀尖挑起纱帐,另一人则一刀砍向了被褥中隆起的小小人形,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宁杀错不放过!
宋域沉咬紧了牙,怒意横生。方才他若不是多了个心眼,只怕这一刀下去,自己已经被砍成两段了!
那名大汉落刀之际发觉不对,一怔之间,腿上中箭,箭头上抹的虎见愁见血即入,那名大汉全身僵直,砰然倒地,另一人抢前来扶时,自己腿上也中了一箭,转眼之间,两人都倒了下去。
紧跟着闯进房中的另一名大汉怒叫道:“在床底下,换长兵器来!”
宋域沉飞快地窜了出来,抬手又是一箭,然后迅速躲到了门后,趁着中箭的大汉挡在门口摇摇欲倒之际,抓紧时间给小□□换了一个箭匣。
一匣三箭,他总共有五个箭匣,只要动作够快,完全可以将这群大汉都射倒,至少也可以支撑到韩迎前来救援。
他不知道,韩迎并不在附近;若是知道这一点,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镇定和胆气来面对这群凶悍的大汉。
接连五名大汉中箭倒地之后,房门外安静了一会,宋域沉忽然觉得心跳得飞快,也就在这时,后窗被击破,两名大汉分别从房门和窗口处冲了进来。
□□上的箭匣中,只有一枝箭。
宋域沉想也不想便选择了房门处冲进来的那名大汉,箭一离弦,立刻钻进了桌下,又从方桌底下滚进了床底,不管不顾那名劈翻了方桌又劈向木床的大汉,立刻换上了第三匣箭。
床板被劈断的同时,他也射出了第七枝箭。
破碎的木板四处飞溅,打在身上生痛,木屑几乎刺入眼中。
少了七个对手之后,其中两名仆役终于冲破那些大汉的包围,冲了进来,一人守门,一人守窗,
宋域沉这才能够坐下来喘息一会。
此时隔壁的林掌柜已经被惊动,带了人过来援手,那些大汉眼见得攻守易势,这房中的幼童明显又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只得悻悻地收了手,领头那名大汉自称是赣江排帮罗家湾分舵的副舵主,奉帮主之命搜拿两名帮中叛徒,多有打扰。林掌柜也不敢往深里得罪这些地头蛇,对方既然肯退一步,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是那副帮舵主转头便瞪着宋域沉道:“这位小哥,还请将解药交出来!”
宋域沉紧绷着脸,转过头去看着那张被劈断的床,慢慢说道:“刚才我就睡在床上。”
言外之意,这些人居然毫无理由地想杀自己这样一个安安静静睡在床上的孩子,凭什么自己要给他们解药?
林掌柜面色大变。若是宋域沉有个万一……他简直不敢往下想,当下正色说道:“恕林某直言,贵帮众委实有些过份了。”
那副舵主怒喝道:“少啰嗦,到底给不给解药?”
中箭的七名帮众,眼看着面色已经有些不对,全身僵直。
直到现在还不见韩迎出来,宋域沉已然明了,韩迎多半不在,他若是再和这些排帮帮众针锋相对下去,多半讨不了好。
他知道自己应该让步,应该屈服,可是心中的憋闷和愤怒,灼烧得他无法低头。
僵持片刻,宋域沉终于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会解,要等我师父回来才行。”
那副舵主瞪了他许久,终究也不情不愿地答道:“那好,咱们就等!”一边命令手下将僵倒在地的七名帮众抬到廊下去一字排好。然而经过宋域沉身边时,那副舵主突然反手扣住了他的后颈,将他高高地提了起来,喝道:“收了他的弓箭!”
另一名帮众应声从宋域沉的身上将□□和箭匣搜了出来,按了那副舵主的吩咐,抽出一枝箭来便作势要往宋域沉身上扎下去。
宋域沉被扼得喘不过气来,眼看着箭枝扎下,惊恐万分。箭头上的药量,足以在眨眼间放倒一名大汉,扎到他身上,只怕这小小身体,根本难以承受这样的药量,便是服下解药,也有可能一睡不醒。
他说不出话来,拼命挣扎,手脚在空中乱划,只觉得自己离死亡从来没有这样近过。
他越是挣扎,那几名排帮帮众越是惊疑,怀疑这箭头上的药根本就没有解法,要不然这小儿怎会挣扎得这般厉害?显见得是知道绝不能被扎上一箭才会如此。
这么一想,那副舵主更是恼怒,一把抢过那帮众手中的箭枝,当头便往宋域沉胸口扎下。
林掌柜已经在猝不及防间被两名排帮帮众捉住,一柄短刀横架在颈上,一直不敢乱动,及至见了这般情景,惶急地叫了起来:“住手!排帮都不要命了?”
那副舵主怔了一下,自己手下这个小儿,似乎来历不小?
只这一怔之间,他忽而觉得后颈处一点刺痛,随即全身僵直,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而拿着弓箭的那名帮众,也与他一样,僵立在那儿,显见得也中了暗算。两人隔着宋域沉面面相觑,心中大骇,只动弹不得。
其余帮众,正错愕惊讶之际,房檐上一个人影倒翻而下,曲指一弹,正弹在那副舵主的手臂上,他扼住宋域沉的那只手顿时泄了力道,宋域沉尚未落地,已经被那人接在手中,袍袖一拂,掩在袖中的右手,迅即将宋域沉的全身骨骼摸了一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老乔我运气真不错!告诉韩三,这个弟子,老乔我要了,叫他另外找个徒弟去!”
宋域沉只觉后颈处似被蚊虫轻轻盯了一口,眼前一黑,已然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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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白骨如山鸟惊飞(二)
? 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灯光昏黄,坐在床前的那个黑瘦黑瘦、貌不惊人的中年道士,见他醒来,立时满脸放光,双目灼灼,搓着手嘿嘿笑道:“居然比我预计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不错不错,老乔我的运气,果然不错!这等良材美质,放在韩三手里,真是糟蹋浪费了!”
宋域沉坐起身,小心谨慎地说道:“多谢道长相救,请问——”
那道士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叫我师父,韩三已经将你转手给我了!”说着回头向门外叫道:“韩三,你过来一下!这小儿精怪得很,还不肯信我的一面之辞!”
韩迎沉着脸应声而入,一撩长袍,在那道士对面坐下,闷声说道:“小七,这位道长,姓乔号空山,是我多年好友,这个,咳,将来你总是要回宣州将军府去的,所以,你随他习艺也好。”
乔空山连连点头,毫不谦让:“正是如此。”
韩迎瞪他一眼:“你先出去!”
乔空山乖乖地避了出去。他可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开罪韩迎,以免因小失大。
韩迎又转向宋域沉,郑重说道:“小七,你随我习三清养气诀,已经习至第二层,进度之快,连我当年也有所不及,废掉这两层功夫,未免可惜,况且这三清功,与你将来所学之艺,并无冲突,所以我现在将口诀传授与你,再引你行一次气,将来若有不懂之处,尽可问乔……你师父,或者有缘再来问我。只是这口诀,千万不可外传。”
宋域沉张张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韩迎这位师父,面冷心热,因为时日尚短,他原本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离别在即,才蓦然生出不舍之情来。
记住口诀与行气路线,以及其他诸多须要牢记的练功要诀,复述三遍,一字不误,韩迎感慨之余更是遗憾恼怒,这么一个过目不忘的聪明徒弟,转眼便不是自己的了!
宋域沉忽而说道:“师父……韩师父,我怎么觉得,这三清养气诀的要旨,其实正是《道德经》中的那句话: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按韩迎的说法,他这么习练下去,丹田之中,还会生出第三股气流,其质温和,与先前一热一冷两股气流,各司其职,并行不悖,待到三股气流都能够运用纯熟之际,便可以相互交融,在身体内生出自成天地的小循环来,万物万象,生生不息,直至臻于圆满。
宋域沉觉得,韩迎之所以能够驾驭万兽,固然有诸多手段,但这模仿天地自然之象的三清养气诀,却是居功至伟。无论何等凶狠狡诈的野兽,也不会对这天地生出抵抗之心。
宋域沉这番话一说,韩迎更是感慨,不禁抚着他的头道:“这个要旨,可是你自己悟出来的,不是我告诉你的。小七,你既然叫我一声‘韩师父’,又悟出这要旨,便算是我的门外弟子吧,祖师爷也不会见怪。若是你师父不好好教你,”说到此处,他声色俱厉,“暂且忍耐,待下次见到我,告诉我一声,自有人会好好收拾他!”
宋域沉心中大为感动,不禁将脑袋在韩迎的掌心里蹭了蹭,韩迎暗自叹了口气,勉强收回手掌,转头叫乔空山进来,目光在宋域沉身上流连许久,终究还是悻悻地告辞离去了。
乔空山笑嘻嘻地重新坐下来,揉着宋域沉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徒弟,可花了我大价钱了。韩三下手可真狠,敲起竹杠来半点交情都不肯讲,也不想想,要不是我老乔及时出手,你这小儿,早没了性命!”
宋域沉忽而问道:“这么说,你早就在一旁看着了?”一直等到他最危急的时候才出手相救,好向韩迎邀功、讨价还价?
乔空山哈哈一笑:“果然够聪明!”他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坐山观虎斗、趁火打劫有何不对,反倒为自己看中的小徒弟能够看穿这一点而沾沾自喜。
宋域沉随即又问:“那个躲在房梁上的小姑娘,你也看见了?”
乔空山得意洋洋地道:“那母女两个,是淮扬盐帮帮主傅游的女儿和外孙女,傅游的女婿是赣江排帮的一个副帮主,前些时候因为排帮内讧被杀了,只这母女俩逃了出来。老乔我早就盯上了这两母女,本打算着救她们一救,好让傅游卖我一个人情,没想到这一回收获还真够大的!老乔我得了一个好徒弟,这个徒弟为了救她们母女,还差点儿被排帮干掉,这个人情,傅游想不还都不成!”
宋域沉被惊醒之后的一举一动,乔空山都看得清清楚楚,越看越是惊喜心痒。他知道这地方是韩迎落脚之处,这小小孩童,必定便是酷爱幼崽的韩迎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新徒弟。这样机警利落、聪慧灵秀,眼力手力精准无比,甚至于还懂得,同样的药量,可以用在大汉身上,却不能用在他这样一个小小孩童身上。
这样一个幼儿,他没遇见也就罢了,一旦遇见,怎么可能轻轻放过?摸骨之后,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从韩迎手里抢过来。
而韩迎这一回掉以轻心,将自家小徒弟陷入了险境,更是给了他一个无上良机。
果然,好运气到了哪儿都管用。
乔空山自顾得意,宋域沉默默听着,心中惶然不安。他觉得自己就像那被风吹得四处飘飞的落叶,不知道下一刻会落到哪里。
面前这个以师父自居的道士,也许的确很强,强到连韩迎都不能不让出自己看中的徒弟;可是,怎么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呢?
宋域沉心目中,真正高人,应该都是含蓄沉着、锋芒内敛的,哪有像这乔道士一样,总喜欢夸夸其谈,轻浮骄躁得很?
但是,宋域沉很快知道,为什么韩迎说,对于要回到宣州将军府去的自己,其实更适合跟随乔空山学艺。
乔空山并没有急于带宋域沉离开罗家湾,而是在他从前买下的一个小院中悠悠然住了下来,那母女俩,也被他留了下来。妇人自称姓傅名慈姑,女儿名唤叶明珠。母女俩对于昨日祸水东引的行为,颇为窘迫,尤其是发现当日替自己受过的,竟是一个小小孩童,不免更是过意不去,傅慈姑想来想去,就在这短短两天时间里,特意为宋域沉缝了一身秋衣,作了一双鞋,那小姑娘,则精心编了一条套在手腕上的五彩细链送给他,算是变相的陪罪。
乔空山看宋域沉很高兴的样子,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小弟子,人小鬼大,难对付得很,居然这么快便原谅了那拿他当替罪羊的母女俩?
问起这个问题,宋域沉想了许久才慢慢答道:“我不怪她们。”
他只是姆妈的眼珠子,却不是别人的眼珠子。所以,韩迎会将他丢给乔空山,傅慈姑会拿他当挡箭牌来护住自己的女儿。
这个道理,他在宣州时,已经明白了。
乔空山哪里猜得到这小小孩童居然也会有这等七弯八绕的心思?只觉得宋域沉和那母女俩能够冰释前嫌,最好不过,当下也不再追究。
两天后排帮兴师动众前来报复,左邻右舍,都紧闭大门不敢出头。
宋域沉端着□□,站在大门旁观战,却见乔空山面对着数十名手执削尖的长竹竿的精壮汉子,笑嘻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