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成反派-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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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安手抚上茶杯,手上乱抖,面上毫无表情:“师祖恐怕……”
他话还未完,门外嘈杂声突起,只听罗吴军大声嚷嚷:“那真人呢?我们军师要见他!”
。
丛林深处,尤温蹲在树上屏息以待。
自打进入这幽谷之后,尤温觉得自己真是人生无趣,纵使前半辈子经历了些许风浪,现在回想起来也没多大意思。
还不如打点猎下酒。
终于,两只小兔子蹦过,尤温眯眼望着,突的以猛虎落地式扑向了两只兔子,并且成功捕获一只。
一整天,他总共猎到两只兔子。
在屋内心焦着等着他的小童慌里慌张的来迎,哭丧着脸埋怨:“客人,你身上伤还没好,师父知道了会骂我的。”
尤温苦恼的一顿:“怎么办?骂你又不是骂我,找我诉苦没用啊。”
小童哇的一声冲到他师父房里,纠纠缠缠的拉出了师父为自己主持公道。
尤温正在给兔子拔毛,听见声响一笑:“妖道可算出我师父下落了?”
玉清也不在乎称呼,安抚了下徒弟道:“尊师已然归天。”
尤温拔毛的手顿了顿,拿清水洗干净兔子,又把它烤在火架上,整个过程闷声不吭。
“尤少侠可有恨?”
“恨谁?恨你救了我么?”尤温语气上扬,又一笑:“还是恨自己不够强大?”
“哦?”玉清微微勾唇:“比如恨你那徒弟,或者恨自己看错了人。”
尤温随意的嗯了一声,再抬眸认真的看向玉清:“妖道,借点盐?”
“……”
“辣椒有么?”
两只兔子,尤温跟玉清的小徒儿一人一只吃的很是开心,那小童也已经许久不闻肉味,心里虽然还有些计较尤温乱来,但是奈何身体很诚实的寻着肉味而去。
玉清在屋内打坐。
尤温边吃边问:“你师父多大年纪了?”
“不知。”
“你跟了你师父多少年了?”
“不知。”
“你师父姓什么,不是说他道名。”
“不知。”
尤温眯眼望向三不知童子:“那你知道什么?”
“打猎用弯弓比较好。”
尤温受教的点头,摸了摸小孩脑袋:“我来此一个月了,还没见过你师父吃东西。”
“师父不食人间烟火。”小童子一本正经的道,又愉悦的一舔嘴角:“我师父是得了道的……”
“妖怪。”
“……”小童子不高兴的睨着尤温:“难怪我师父常骂你们愚蠢的凡人。”
“……”
愚蠢的凡人尤温站了起来,直接到了玉清房门口,还未停下脚步开口便问道:“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想要什么?”
玉清睁开了眼,示意尤温进门,后者才刚跨进去,身后的房门就砰的一声紧闭。
尤温嘴角一扯,略显纠结:“可以说了?”
“我要尤少侠的魂魄。”
尤温没反应过来:“什么?”
玉清解释的更清楚了:“七魂六魄。”
这下,尤温确认了自己没听错,他嘴角一掀,笑斥道:“果然是妖道。”
玉清自岿然不动。
“那我有什么好处?”
“尤少侠想要什么好处?”
尤温漫天要价:“比如说送我回去什么的。”
“不可能。”玉清声音清冷,就地还钱:“把七魂六魄给我,对于尤少侠的最大好处便是你可烟消云散,从此再也不用受轮回之苦。”
尤温道:“我不同意呢?”
“尤少侠不是想要好处?”
“你还没说能给我什么。”
“你要测试我能力的上限?”
尤温笑道:“对于轮回,我还挺期待的,说不定下辈子我还能做回我的富家少爷。而且我伤也好了大半,待在这里等死也没意思。”
“尤少侠要出去?”玉清微笑。
尤温不言。
“可惜谷外有许多人不允许。这里青山绿水,四季如春,尤少侠还是留下来享受吧。”
尤温慢了半拍才开口:“你以前接触过跟我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第一次见面就说过期药。
“当然,还学了些小曲,流行词汇。”
“不过,”玉清笑容显得有些诡异:“她的魂魄早已经归我了。”
尤温没有多惊诧,仅是挑眉。
“你想见么?”
尤温表示:“不想。”大白天见鬼,不吓死也雷死。
玉清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站了起来带着尤温到了书房:“你放心,她魂魄被我所炼,早已不再六道之中。”
尤温脑袋上冒出个大大的问号,那怎么见?
玉清在一副泛黄的古画前站定,悠然道:“这个就是。”
画中女子端坐金椅之中,头发发饰繁杂大气,束的发髻高高隆起,额前连一丝乱发都没有,柳眉俏鼻红唇,在画中看来,是个大大的美人,唯一的遗憾便是她居然低垂着眸子。
让人不禁想象她抬眸那刻是何等容光。
“当年她身为前朝余孽,与她弟弟身份不能张扬,只能经商,于是她与其弟便创立了宝桐聚商会。”
“……”同样都是穿越者,他脸还能丢么?
“她也是大宁明宗之妻,母仪天下的圣文皇后。”
“……”尤温侧脸看向玉清。
玉清一笑:“我能弄到她的魂魄,你自觉如何?”
尤温哪能还猜不到妖道浪费这么多唇舌的原因,叹息道:“可惜,我跟她有一个差别。”
“哦?”
“她是女人,我是男人。”
玉清脸色微寒:“尤少侠信命与否?”
“信。”尤温这下笑了:“信我至今不死,乃是天命所赐。”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玉清盯着他的背影,终于认真问道:“尤温,你想要什么?”
前面的人顿住,微笑着转身看向玉清:“活下去,活的更好。”
。
一直等到光定三十九年,大宁王朝才等来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这场瑞雪来的太晚,晚的钦天监监正都打死了一个,到了元宵节那场雪后,今上又烦恼肃清寰宇,除灭文贼,在京官员的休沐自然没了,首辅连同着次辅还有三位阁员直接把家搬到了阁内,为圣上殚精竭虑,肝脑涂地,以报效浩浩皇恩。
这浩荡皇恩却罩上了永定七日的阴影,朝廷上各大派系对新派出的将军可否扭转乾坤争执不下,在野的各位却是直斥首辅何其糊涂。可无论谁,都把目光都望向南边。
而南边的刘奉文,也在等待着一个主意,义军一路凯歌,声势浩大,可后面的战线越长,诸多问题越是显现,这一时刻,他该蛰伏还是继续高歌猛进?
作者有话要说: 玉清是这个世界少之又少的修仙者,不影响整体武侠环境,而且他戏份也不多,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给尤攻开金手指(泥垢!
赶文真是一个……说多了都是泪。求安慰QAQ
☆、乱世之人(下)
刘奉文自己草莽出身,身边最有学问的便是一个破落秀才,此人三次不中进士,最后愤然离京,现如今逢醉便会自夸当年是烧了所有典籍才返的乡,可是破釜沉舟!他义愤朝廷官员贪腐,在与刘奉文造反后自封军师,怂恿刘奉文把他当年应试时的主考官之一,连同着婢女侍卫等全家一共二百零三人一起杀了,以报心头之恨。
如今,这人却要见尤安。
尤安三人只能先跟着刘吴军上了路,当夜,尤安在刘吴军的帮忙下,直接逃了。
必须逃的远远的。
临走前,他叹息道:“刘奉文气数难料,阁下不如早点离去,或引军投降朝廷,或隐姓埋名。”
刘吴军有些不信。
自永定之后,刘奉文之军连下五城,皆是不费吹灰之力,甚至还有大宁官员打开城门跪迎之例。
文王清君侧之路可是走的一片坦荡。
“世上百年之事,难逃天理循环。大宁如今在北方根基仍深,老皇帝僵而不死,恐怕是气数未尽。”
刘吴军皱眉:“恩人的话,我一定好好思量。”
尤安拉过老马,拱手道:“绿水曾绕青山,其后尽付东流,可见世间万般变化,唯有变才是不变。”他一顿:“进退之事,虑时贵详,行时贵速,一旦有所决断,便万万不可再回头,刘兄……后会有期。”
刘吴军赶紧学他拱手,大声道:“恩人后会有期!”
李秋扬自然不会跟着二人,尤安也不阻拦,只说让李秋扬万万不可冲动报仇,需留青山在。
李秋扬也没多说,跨马而走。
尤安沉默目送,看着李秋扬消失才对阿二道:“我们去杭州。”
。
光定三十八年、三十九年这两年转折太多,先是文贼直上,后又是首辅力排众议调动了守卫北关将士,用才过而立之年的华权为将南下平乱,为大宁王朝找回了一线生机。
这几年,后世史家为之着墨不少,而永定七日却只留下寥寥数笔,还有一个立于三十九年的万善祠。
三十九年春,直逼夏季之时,永定满城的尸首才被清理干净。一场大火过后,骨灰成山,如积雪堆积。
在万善祠挂上牌匾的之时,尤安终于到了杭州。
他跋涉千里,累倒了老马,最后弃马带着阿二翻山越岭,躲过来来回回的流贼跟朝廷军,一直到秦惠坟前,这才倒了下去。
月山一别,他几经辗转,花了十二年终于重见亲人。
。
当年秦氏一族在月山遇袭,皇上为表秦闵忠心,御赐其归葬故里。尤安到了杭州外,还以为看到祖父之坟之时应该是一片荒凉,却没想到情况比他想象的好了太多。
这些年来,皇恩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还有人记着。
屋内,炭火刚起,尤安裹着棉袄,捧着热茶瑟瑟发抖。
这一场春雨,已经下了足足四天。
那边老人笑道:“这位公子是来拜祭秦大人?”
尤安发乌的唇上一抿:“嗯。”
“我在此守墓多年,来来回回来拜祭秦大人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却没见过像公子这般俊的。”
尤安问起缘由。
老人道:“像小公子这般年纪的,应该是不知道当年南边海患情状了,那时海寇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多亏秦大人举世英才,才能平定海患,可惜现在啊……哎,不说时事,不说时事!”
阿二又给尤安加了点热茶,只听尤安道:“世人健忘,战事便起。”
老人望向窗外,眼角皱纹叠起:“我爹便是被海寇所杀,我娘不见了,我与弟弟刚巧上山躲过了一劫,后来我俩入了杭州钱府为奴。老爷极为佩服秦大人,让人来守墓,我便抢着过来了。”
“哎,要不是秦大人,天底下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可怜人……小公子也是受过秦大人恩惠的?”
尤安垂眸道:“深受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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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之后,地上满是泥泞。
尤安直接跪倒在了祖父坟前。
小时候秦惠身边人常调笑他叫做少将军,可惜长大后别说让他当个戎马四方的将军,就是当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难。
尤安叩首,一个一个,又一个。
他父亲温柔良善,酷爱诗书画文。他母亲英姿飒爽,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乳娘虽然爱嚼舌头,家里事事无巨细都要跟着小丫鬟唠叨唠叨,对他却甚为喜爱。他的小丫鬟可爱不失天真,最喜欢的就是眨巴眼睛看他甜点。老管家一生侍奉祖父,尽心尽力。他那个小书童,可是最好欺负了,小时候一哭闹起来就只会打滚给他看。
尤安重重叩首,秦似水在此沉睡,活着的,是个无耻之人!
秦家三代各有性格,泾渭分明,唯一的共同点大概是都逃不过一个情字,最后落得人丁单薄,他现在活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血脉。
尤安满是污泥的手一抹额头直接跪坐在了地上,本来打扮的一新的面貌瞬间毁的干干净净,白衣上都是污泥,他也不管不顾。
他已经没有力气。
尤安叹声道:“阿二,替我买点酒回来吧。”
阿二……
一个时辰后,他搬来了不少酒,尤安看的一弯唇,起身拿起酒壶,往地上一撒,然后昂头将剩下的酒灌入自己口中。
涩、苦、甘。
一如既往的不好喝,他小时候常奇怪师父为何喝酒,好奇到会忍不住尝试尝试,但是每次尝试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可现在,他却懂了。
尤安晃荡着酒壶,再撒酒在祖父坟前,眼前冰凉的墓碑上只有石刻的字,工工整整,毫无感情一般。
不如祖父威严慈爱。
他直接抱起了酒坛,面对着墓碑跪坐起来。
“是孙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未曾来看过祖父父亲,岂止不孝?但是他不能来看,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独自逃生之人有什么脸面来看?
“违背了祖父教训。”就算抱了仇,他也对不起秦家,如今也没有脸面下去面对祖父责备,更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