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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迷失在一六二九-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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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起潜盛怒之下越俎代庖了,他直接下令旁边军士将那哭着喊着乞求饶命的使者拖了下去,之后就冲着马千山这边大叫:
  “杀杀杀!杀光他们!”
  老马没理他,抬头望着解席,后者则看着行营主帅朱大典,直到这位山东巡抚缓缓点了点头,解席又冲马千山点点头。于是后者先要求大家都戴上耳罩,并躲入壕沟掩体内,待所有人准备妥当了,方才缓缓举起手中红旗,面向正前方目标,重重挥下:
  “发射!”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京师(上)
  深秋时节的北京城,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天气已不再炎热,却还没有严厉萧索的寒风到来。只要不下雨不刮风,天色就永远是那种深沉幽远的青,仿佛一块最是纯净无瑕的玉。
  时已过午,大明王朝的核心紫禁城中照例是一片寂静——近来皇帝连续几夜批阅奏折,实在过于辛苦,到午间小憩时往往就会酣睡不醒,于是每到这时候,后宫中就要求全部噤声,不得有任何噪杂之音。别说是人,就是那些鱼虫鸟兽,例如在北京极为常见的秋蝉,这时候也早被一帮上蹿下跳的太监侍卫们粘了干净,鸟雀也全部赶走,当真是鸦雀无声。
  不过此时,正有一员武将匆匆越过外朝内寝之间分隔的云台门,走向后面皇帝所在的乾清宫。按规矩他们这些外臣是不能进入内宫的,但此人身份特殊,门口守卫的大汉将军们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连问都没人敢问一声——那原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锦衣卫亲军都指挥使骆养性,东厂衰落后皇帝身边的第一耳报神。
  骆养性匆匆入了宫门,脚步虽然依旧急促,却一下子变得轻柔仔细起来,行动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显然是顾忌着宫中的规矩。他手中捧着的一具圆型信筒乃是军中用来传递消息的专用工具,此时上面仍有汗迹俨然,想必是刚刚飞骑送到不久。
  经过一条回廊时,忽听旁边一声低沉咳嗽:
  “骆大人好匆忙啊,可是外头有什么喜报吗?”
  骆养性回头一看,却是一位身穿大红团花圆领袍的白面圆脸胖太监,当即满脸堆笑,拱手为礼:
  “曹公公好,确实有前方军报传回,乃大捷之喜报。”
  ——这位曹化淳曹公公自从沾上了钱谦益的光,近来在皇帝面前很是得用。短短数月内已经升迁两次,甚至有传言说皇帝有意令他提督东厂,把那一摊子给重新立起来!
  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自从魏忠贤倒台后东缉事厂内部就是一片混乱,组织系统还在,里面趁机抓权抱团的小集体也不少,却绝没有谁敢站出来争那个提督位子——没有皇帝发话就想做魏忠贤的继任者?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但如果曹化淳当真得了那个位置,哪怕是权力大大缩水以后的东厂提督,他在大明朝廷权力版图中的地位亦将是非同小可。虽然当前东缉事厂的番子们因为“历史原因”,在皇帝面前还不如锦衣缇骑受信任,但太监们毕竟近水楼台,恢复关系也是迟早的事情。
  故此骆养性在此时就放低身段,宁肯丢些面子,也不能落人话柄。况且这宫里的事情,也谈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他虽没亲眼见过他的前任田尔耕在上一任厂公面前是如何的卑躬屈膝丑态百出,但各种传言早就灌满了耳朵。
  不过曹化淳倒还谦和,并没有趾高气昂的态势,闻言只是面露暧昧之色:
  “是关于登莱平叛之事吧?”
  “正是。”
  骆养性点点头——东厂虽然没落了,余威仍在,至少北京城里的消息不要指望瞒过他们。他估计自家那信使一入京东厂这边就知道了。
  不过曹化淳随即却又指了指手上一托盘——里面居然也放着一封书信,笑道:
  “那倒是巧了,咱家这里也正好有一份山东军报,正要去向皇上贺喜呢。”
  “哦?”
  这倒是让骆养性有点意外,什么时候东厂已经有能力把触角伸到京城之外去了?虽说山东离京师不太远,这终究是个不太妙的信号,而且还这么快,居然与自己这边同时到……
  不过他的思绪很快从东厂发展上转回来,见曹化淳正笑眯眯看着他,骆养性头脑中思绪如闪电一般飞转——近年来朝政繁琐,大都是些不怎么中听的消息,好容易有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自是要尽快送到皇帝面前博个好脸色。消息好,连带皇帝对自己的印象自然也好,这种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只是眼下这胖太监明显也想抢这彩头……仅仅片刻之后家学渊源的骆养性便作出决断:太监是不得能得罪的,他父亲骆思恭当初也做到过这个位子,就是因为得罪太监,虽然在“移宫案”里为皇帝出过大力,最终还是栽在魏忠贤手上。
  于是他后退两步,微微躬身向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您先请,下官明日再来。”
  看到对方退让,曹化淳满意地笑了笑,但他随后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了骆养性意料之外:
  “骆大人既然亲自前来,总不好白跑不是——咱们还是一起进去吧。”
  骆养性有些意外的看了看对方,这位曹太监作为皇帝的潜邸从龙之内宦,其性格脾气以前他也略有所闻,不是个会谦让的人啊?怎么今天居然改了脾气?
  但既然对方不打算独吞这份报喜之功,他也不必推辞。于是骆养性作了个手势请对方先行,两人一起朝内宫走去。走到半路上时,骆养性终于忍不住,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对方手里,同时开口试探道:
  “久闻曹公公在这紫禁城中素有厚道之名,最是个热心仗义之人,仅从今日之事,便可知此言果然不虚。下官佩服,佩服!”
  曹化淳这人估计也没多大心计,被人一捧居然立马咧开嘴呵呵直笑,主动接上了话头:
  “咱这人也没别的长处,就好交个朋友,宫里宫外的都能说上几句话而已。以前呢咱只凭着一腔诚心待人,有时候稀里糊涂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倒是前些日子有幸与钱侍郎一同面圣,从他那儿学到了不少为人处世之道。”
  “莫非是新近回任礼部左侍郎,名动京师内外的士林魁首钱谦益钱大人?”
  “没错,就是他——这读书人做事情果然是大有讲究啊,钱大人跟皇上说的那些大道理,象什么‘双赢’之类的新鲜说法,咱家光是跟在旁边听着,也觉着大有进益呢。”
  “哦,原来如此……”
  两人便走边聊,不过骆养性始终很小心的落后曹化淳半个身位,一步都不曾逾越。
  ……
  穿过重重门户,两人来到乾清宫院门前,早隔着两三重围墙之外他们便停止交谈,脚步也放的极轻。皇帝的新书房他们两人都已经来过多次,此时不约而同都熟门熟路绕过正门,走到旁边一间偏殿门口,在此过程中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那偏殿只是乾清宫的一处附属建筑,原本没什么大用处,不过堆些杂物而已。但这时候却已经过大改造,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所有窗户全部改成了玻璃窗,有几扇甚至是落地大窗,使得整座建筑极其通透敞亮。
  在每一座落地窗外侧,或是摆放着几盆奇花异草,或是一处青松翠竹,再或者干脆搭起了一汪小小池塘,依托玻璃本身形成一个半透明的鱼缸,里面养着几尾戏水锦鲤……总之从每一座窗洞看出去,所见景色都有不同。甚至在一洞之内还会有春夏秋冬四季变化,中国古典园林中“步移景异”的造景手法在这小小方寸之间就被表现得淋漓尽致,由此可见紫禁城中工匠手艺之巧。
  进入室内之后更可见此处与紫禁城中其他房屋的大不相同之处——这里的家具非常少,而且形状线条都极其简洁。一张折尺形的书桌;一把靠背宽大,分岔脚上装有八个木质滚轮,使之可以在室内自由滑动的独腿转椅;靠墙边有几排放置文件或杂物的书架;再加上靠窗户边上两座沙发以及夹在中间的玻璃茶几,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屋子里装饰陈列也少得可怜:就书桌上一只金黄色佛手,茶几上一盆鲜花……唯一比较华丽的是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一盏水晶吊灯,外加几处墙角边上的水晶玻璃壁灯,然后就没了。
  所有家具的油漆都是浅色,而非这个时代常用的大红,连同墙壁饰面也都是类似色调,与线条简单的家具搭配在一起,加上良好采光,使得这间实际面积不算太大的屋子却给人一种非常开阔疏朗的感觉——崇祯帝原本对钱谦益献上的这间“短毛书房”很不在意,但在房子改造好之后却是爱若珍宝,不但将日常办事的场所完全搬到了这里,还在旁边专门开辟了一小间,作为临时休息之所。
  此时在通往里面休息房间的门口就站着两个小太监,见到曹化淳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曹太监摆了摆手,作了个手势询问屋内人是否起身?在得到否定的回应后便一声不吭用同样的姿势站在那儿开始等待,至于旁边骆养性当然也不傻,他甚至比曹化淳更早进入木头人状态。
  如此大约等了小半个时辰,方听房内有人轻轻咳嗽一声——他们的万岁爷醒了。门口两名小太监立即入内准备伺候更衣,不过曹化淳却挥挥手打发他们去干诸如卷帘子收窗幔之类杂活儿,自己则挽起袖子端着个痰盂入内重新干起老本行来。若是旁人敢这么抢巧宗儿那两小太监早就发作,可在曹化淳面前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俩货都是曹太监的干儿子。
  崇祯帝对于曹化淳的半途接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之色,不过他也知道职权日重的曹太监专门过来肯定不是单为了帮他穿衣服,一边整理衣饰一边随口问道:
  “可是有事奏报?”
  “圣明无过万岁爷,还是关于山东那一摊子事儿。”
  崇祯帝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动作骤然停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但微微颤动的嗓音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可是赢了?”
  曹化淳也停止了伺候动作,他稍微耽搁了一下,估摸着既能最大限度吊起皇帝的胃口,又不至于让天子产生急躁情绪,之后这胖太监以与其体型决不相称的灵活动作趴到地上,接连向皇帝磕了几个响头:
  “恭喜皇上了,是大捷——真正的大捷!”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京师(中)
  北京这地方的地面儿一向比较邪门,很多事件,官方都还没得到正式消息呢,各种小道新闻已在街头巷尾满天飞了。就连那些拉车拖粪的最底层民众谈论起朝廷大事来也个个头头是道,仿佛皇帝和官老爷们议事的时候他们也在金銮殿上亲眼旁观一样。
  最近几个月来京城里最为热门的当然都是关于山东话题了,这也难怪——山东距离京师太近,对于大明乃是标准的腹心之地,而且还是漕运要道。这地方一乱京城形势立马不稳。前些日子叛军势力最盛时京里居然有人张罗着要逃难。直到战线在莱州府稳定下来才慢慢消停。
  于是上至王公大臣,下到贩夫走卒,见了面若不能就山东问题聊上几句,那立刻就会显得消息闭塞了。一般酒馆茶舍中议论纷纷也就罢了,就连某些特殊场所——比如说大明帝国最为戒备森严的天牢大狱里,居然也都在谈论这事儿……
  阴暗的走道中寂静无声,只有尽头狱卒值班之处有几点灯火闪烁。这些看守狱卒平日最是无聊,如果不去欺负囚犯解闷儿的话,就只有靠一壶酒几碟豆子聊天打发时间了。
  “……登莱那边的事儿,这就算是彻底平啦?当初闹得那叫一个大哟,俺婆娘都打探着要去乡下避一避。”
  “去乡下?找死啊,到时候乱军过来破不了城还不往四处乡下打粮,想当年鞑子围城时外面人哭着喊着怎么求都进不来,德胜门外死了多少,你那婆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切,不扯远了。朝廷这回办事儿还算利索,先前拖拖拉拉的是抚是剿都定不下,真正动起手来居然一月不到就完工了。听说是有十几万叛贼呢。”
  “屁!是南边那伙短毛办事儿利索才对,咱一兄弟在锦衣卫里当小听差,听他们几位大档头传回来那边的真实情况:朝廷官军都是些废物,连小小一座县城打了两次都没打下来。后来还是求了短毛出手……奶奶的,据说那叫一个铺天盖地,漫天世界都是火龙在飞舞,把天都烧红了!朝廷几万大军光是在旁边看都看得腿软,辽东镇那么强悍的军队当场吓得炸了营。对面挨打的叛贼更不用说啦,好几万人给生生逼得往海边跑,光淹死就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厉害?前几天说那登州府也是短毛一战即下,那这次平叛岂不全都是短毛的功劳了?”
  “功劳?笑话,你还怕朝中那些大人们弄不到功劳?别的不说,光把原属四大寇之一的南方短毛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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