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蜀-第6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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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邈沉默了片刻:“不管有用没用,都要派出信使求援。可能的援军有两个,一个是姜维,一个是卫将军孟达。”
“恐怕两个都指望不上。”李严苦笑道:“姜维恨不得我早点死,子度兵力有限,又被诸葛恪牵制,不能远离。”
“突围吧。”法邈建议道:“派人求援后,我们突围,如果能在河内遇到卫将军的接应,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就算没法退回关中,也可以退往南阳。”
“退往南阳?”李严惨笑一声:“我这个大将军成了丧家犬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法邈安慰道:“丞相有陇右之败,车骑将军有彭城之败,他们不都挺过来了么。”
李严沉默不语,眼神闪烁。法邈也没有继续说。他知道那些话都不能当真。魏霸可以有彭城之败,李严却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于今之计,就算是突围回到关中,李严这个大将军也无颜见人了。
李严终究没能熬过诸葛亮,他先支撑不住了。虽然这主要是司马懿的功劳,是司马懿帮了诸葛亮一个大忙。可是对于李严来说,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兵出潼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很难再回到关中。
李严摆了摆手,示意法邈退下,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他一个人在地图前枯坐了半夜。
……
司马懿站在大帐前,遥望着李严的大营,肚子里咕咕直叫。
他没有吃晚饭,所有的将士都没有晚饭吃。
恶战一天,没有晚饭吃,将士们多少有些怨言,却没有人敢对司马懿说。他们刚刚得到消息,大将军已经派人到附近收集粮食了,最快明天晚上,最迟后天早上,就能解决军粮问题,在此之前,大家都只能饿着。
包括大将军本人在内。
得知大将军也饿着肚皮,又知道断粮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很快就能解决,将士们虽然不愤,也只能忍了。不少人已经知道,少将军司马师折在阵中了,这时候大将军心情不好,谁要惹事,难保不会被一肚子邪火的大将军给宰了。
魏军大营的气氛压制,却非常安静,没有人敢来打扰司马懿。
司马懿静静的看着远处,他期望有使者来,告诉他司马师还活着,哪怕是和司马昭一样致残了也行。
可是什么也没有。
刹那间,司马懿有些心灰意冷。他有些理解了曹睿死之前的无奈。奋斗了一辈子,结果却是一无所有,还亲手毁了两个好儿子。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测啊。又一次长途奔袭,又一次碰得头破血流。
我怎么自怨自艾若此?司马懿忽然警惕,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为自己的颓丧而面红耳赤。不过是小输一阵,损失了三千多人,并不是全军覆没,又何必自惭如此。当初在新城,在宛城,都是大败而回,也不是颠而复起,卷土重来么。这一次的挫折,除了可能折了司马师之外,根本没有以前的失败严重,又怎么能如此失魂落魄。
至于儿子,除了司马师,包括司马昭在内,我还有八个儿子呢。岂能因为司马师可能战死就心灰意冷,斗志全无?司马懿摇了摇头,把悲观的情绪从脑海里赶走,大步走回帐中,铺开地图,重新考虑起眼前的战事来。
正如他自责的那样,虽然初战不利,没有实现预定的作战目标,眼前的战事依然对他有利。李严被切退了后路,不可能再围困壶关,突围而走是必然的。按照距离来判断,他唯一的可能就是退回河内,然后是取道回长安,或者与孟达会合,进入颍川、南阳。不管是哪个选择,他首先要从上党郡退出去。
而这一路绝非坦途,壶关是个盆地,由此向南,随处可见易守难攻的地形。只要做好安排,完全可以一步步消耗掉李严的实力,最后把他斩杀在上党。
司马懿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子元……”
没有人答应。
司马懿的手悬在半空中半晌,忽然老泪纵横。
……
第二天清晨,李严击鼓聚将,下令突围。然而当他接到斥候的消息,说由此向南的山路上,到处可见魏军将士在构筑防守阵地时,他刚刚鼓起来的勇气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马懿已经猜到了他要干什么,并且连夜开始了准备工作。这是一个年近花甲,又刚刚失去了一个儿子的老人吗?这人的心志难道是百炼清钢铸成的,竟然坚韧到这种地步。
法邈似乎感受到了李严的疑惑,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车骑将军说过,司马懿不仅可以百炼钢,还可以绕指柔,阴阳莫测,百折不挠,是个真正的枭雄。”
。
。
。
第982章李严退场
姜维率军奔驰在函谷之中,既紧张,又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大将军李严熬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被迫从壶关撤军,崩溃在即。
虽然司马懿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可是在姜维看来,就算司马懿不出兵,这个结果也是必然的。他以为在壶关城下围而不攻就能解决问题?
错,大错特错!
孤军在外,李严必须仰仗长安的粮草、军械支援,他又怎么可能支持得下去。等上几个月,朝廷不耐烦了,劳师远征,虚耗钱财无数却无寸功的罪名就自然会落到他的头上,就算他全身而退,他这个大将军也不能再做了。
司马懿并不是必不可少的,他的作用只是将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而已。
仅此而已。
姜维是在半路上接到李严的求援信息的。他有斥候在晋阳,司马懿一出晋阳,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料到司马懿会那么疯狂,居然一曰百里的急行军。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这么急着赶来,就是生怕李严被司马懿一口吃掉。
如果是那样,就有点不合算了。五千套马铠如果落入司马懿的手中,对蜀汉来说,对姜维来说,都不是一个好事。甚至有可能影响后续的相关计划。
所以,姜维必须要赶来接应李严。
他没有打算去晋阳,以司马懿的谨慎,他不可能不留足够的兵力守护晋阳。晋阳是兵家必争之地,地势险要,没有充足的准备,他是无法攻克晋阳的。更何况他只有一万精骑,攻城本就不是他的长项。
但是他可以利用骑兵的速度迅速向洛阳靠拢,甚至可以抢在孟达的前面。
姜维只用了五天时间,就赶到了新安。他在新安停下来,派人去打探消息。
结果让他非常意外。李严在孟达的接应下,刚刚到达函谷关西,正在赶往新安。李严损失惨重,损失过半,只剩下了一万余人,辎重也几乎损失殆尽,可谓是大败而归。可是五千重甲骑几乎完好无损,只是这些重甲骑现在不在李严的手中,而在孟达的手中。
而孟达完成了接应任务之后,已经退回颍川,当然也包括那五千重甲骑。
姜维暴跳如雷,他赶到李严的大营,愤怒的指责李严。李严虽然大败而归,大将军的威风却更盛。他看着姜维,冷冷的说了一句: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大将军还能做几天,可是现在我还是大将军。孟达退军,是我下达的命令,如何安排那五千骑兵,也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金城太守、护羌校尉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姜维骇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李严已经没什么指望,这时候惹恼了他,万一他和魏霸杀王平一样,把自己给宰了,就算丞相最后参他一本,甚至斩了他的首级,他也活不过来了。
姜维二话不说,躬身谢罪,喏喏而退,随即转身出营。不等李严喘过气来,他带着骑兵如风而逝。
与此同时,一封紧急军报用快马送往关中。
……
诸葛亮喟然而叹,有些失望。姜维太冲动了,险些丧了自己的姓命。而李严又太自以为是了,他以为将五千重甲骑交给孟达就行了?没错,他现在还是大将军,有权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他这个大将军做不长了,只等解除了他大将军的职务,一道军令发往南阳,孟达能保得住那五千重甲骑?
除非他想造反。可是有诸葛恪在侧,他有胆量造反吗?造反可不是一件小事,一旦扯起反旗,就没有回头路了。别说他,就算是实力最强劲的魏霸,到目前为止,也不敢和朝廷明着对抗。
诸葛亮随即上书天子,大将军兵败,御驾亲征之事受挫,暂不可行。天子当固守关中,以待时机,同时对相关人员进行赏罚,以稳固军心。
天子唯丞相之命是从,一道诏书发往新安,就地免去严大将军之职,着轻装简从赶到长安待罪。
接到诏书,奉上大将军的印绶,李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竟然显得轻松了一些。
“伯远,你不要跟我去长安了,你去颍川吧,帮帮子度。”
法邈不动:“那大将军怎么办?”
“我是打了败仗,又不是投敌。”李严笑笑:“大不了,把我贬为庶民罢了,我想丞相还不至于赶尽杀绝,要了我的姓命。也好,争了这么多年,连个好觉都睡不成,现在输得一干二净,终于可以放手了。”
法邈叹了口气:“大将军,你不必如此。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对天下形势而言,现在下结论,的确有些太早。不过,对于我父子而言,结论已经很明显了,无需再等。”李严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法邈,眼中既有欣赏,又有嘲讽:“你我都明白,现在有资格博弈的只有丞相和车骑将军,我们父子不配参与其中。以前只是不肯认输,勉力周旋,经此一败,我算是明白了。和他们这样的人并世争雄,是我最大的悲哀。”
法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机会,向车骑将军转告我的忠告。”李严淡淡的说道:“他一定要活着。他活着,就有魏家,他如果死了,魏家什么也不是。我这次战败,长安已经在丞相之手,诸葛诞在洞庭,诸葛恪在颍川,再加上他手下的那个诸葛温,诸葛家族的根扎得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深。相比较而言,魏家的命运可是系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法邈微微躬身。
“你去颍川,帮帮子度,也算是我的一个条件,希望车骑将军看在我们曾经并肩作战的份上,到时候手下留情。”
“请大将军放心,一定带到。”法邈不再遮掩。李严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再掩饰就成了虚伪。
辞别了法邈,李严带着几个亲信随从,轻装赶往关中。残部则交给督军成藩,由他率领着缓缓撤退。
法邈追上孟达,立刻求见随军征战的陆岚。陆逊虽然病休,陆岚却一直在军中,掌握着五千多陆家部曲,这是陆家的私人力量,不受诸葛恪的控制,只听陆岚的指挥。再加上那些心向陆逊的将领,陆岚在军中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诸葛恪到目前为止,还不能把他怎么样。
法邈知道魏霸和陆家叔侄有联系渠道,通过这个渠道传递消息是最安全的。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李严兵败,退出朝堂的消息通报给魏霸。
……
司马懿走进了洛阳城,给天子和太后带来了胜利的喜讯,还带来了战利品。
两架完好的连弩车,两架完好的霹雳车,还有几具马铠。
将作大匠马钧如获至宝,立刻折解研究。
天子和太后召见了司马懿,下诏褒奖。此役,司马懿以两万五千人长途奔袭,迫使蜀汉大将军李严从壶关撤军,并沿途追击,斩杀万余级,获取辎重无数,大大的振奋了士气,稳定了民心,实为国之干城,立即加大司马衔,封晋阳侯,食邑五千户。并赠战死的司马师列侯爵,卫将军印绶。
司马懿领诏谢恩。他带着崭新的印绶回到家中。一进门,他就将印绶交给了随从,叹了一口气。
夫人张春华横眉冷目的站在堂上,看到司马懿,厉喝一声:“老贼,还我儿子!”
司马懿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
魏霸曲指一弹,薄薄的纸条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彭小玉连忙接了过来,斜睨了一眼:“是烧了,还是留存。”
“存着。”魏霸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就是历史,历史不应该是任人涂抹的小姑娘。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如果有道学先生拿这些来指责我,我也无所谓。”
“你的脸皮倒是够厚实。”彭小玉一边将纸条收好,一边笑道:“不过,我也没看你在乎什么身后名,那些授人以柄的事没少做。”
“我只是一个人,又不是神,哪能什么都让人无话可说?”魏霸笑了起来:“孔夫子也说自己年过七十才不逾矩,我连他一半还没活到呢,有的是时间犯错误。倒是那些号称道德楷模的人啊,我觉得他们活得太憋屈了。别的不说,你看丞相,他明明家资甚厚,足以供一家人锦衣玉食,可是他为了不让别人抓到攻击的把柄,一定要全家人粗衣疏食,如苦行僧一般,何苦来哉……”
“苦行僧?”彭小玉不解:“是天竺的修行者?”
“你也知道?”
“嗯,听徽瑜说过类似的人,我想应该差不多吧。”彭小玉道:“对了,你什么时候迎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