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蜀-第6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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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同样是一个急行军的代表,当初孟达在新城起兵,他只用了八天就从宛城赶到新城,平均曰行一百五十里,比现在还快。不过他后来没能攻克新城,灰溜溜的回去了,反而成就了魏霸一战成名。
所以,这种战法的危险系数极高,成功的可能姓不大,一般不到迫不得已,不会有人这么做。
李严就认为司马懿没有这个必要,司马懿就算按部就班的赶到壶关,与郝昭内外夹击,他也能稳稳当当的击退他,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可是司马懿就这么干了,李严料到了司马懿可能会来,却没料到他会这么快。
快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愣是干出了少年麻木的事。
李严吃了个闷亏。
不过,李严也不是好惹的,别看他在朝堂上被诸葛亮整得鼻青眼肿,狼狈不堪,可是在战场上,他却是一个极其强悍的对手。面对司马懿的突然来袭,李严并没有乱了阵脚,他亲自上阵,指挥反击。
面对奔腾而来的三千先锋锐卒,来不及出营列阵的李严下令亲卫营手执手弩、硬弓,在营门内侧立阵,隔着营门射击想要冲击营门的魏军。
护住了营门,李严命令将士们推倒帐篷,就在大营里列阵,摆开两排连弩车,猛烈射击。与此同时,他下令长矛手顶到营栅后,将长矛从营栅的缝隙里伸出去,借助营栅,形成一道长矛阵,阻止魏军越过营栅,进入大营,杀伤没有什么近战能力的弩手。
片刻之间,大营里战鼓声四起,李严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组织起了有效的反抗。
连弩车连声怒吼,利箭呼啸着划空长空,扑向迎而冲来的魏军。
“举盾——”司马师举刀长啸,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笃笃笃!”箭枝连绵不断的射在盾牌上,如冰雹一般。不少魏军将士被箭射中,倒了下去,可是更多的士卒却根本不管漫天的箭雨,举着盾,挡在头顶,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司马懿治军严,严得近乎残酷。他从晋阳出发的时候,就告诉每一个将士,只给你们带了五天的干粮,这些干粮只够你们赶到壶关。到了壶关之后,你们吃掉最后一口饭,然后投入战斗,打赢了,吃李严的粮食,打输了,我和你们一起饿死在壶关。
这样的话,在晋阳说一趟,然后每天晚上休息的时候说一趟,等到了吃最后一口饭的时候,又说了一趟。能用这种方法激励士卒,甚至是恐吓士卒的,大概也只有司马懿这样的怪胎。正常情况下,这种办法只会适得其反,造成将士离心,甚至兵变。可是司马懿做到了,用他多年的积威和战后的重赏为诱饵,成功做到了这一点,把两万五千将士变成了饿狼。
此时此刻,魏军将士身上除了武器,没有一颗粮食,要想吃下一顿饭,他们就必须打败李严。
他们就是一群已经断了炊的饿狼。
面对蜀汉军猛烈的箭雨,他们没有退路,只有继续向前。
这场战斗来得突然而激烈,几乎没有什么试探,一开始,双方就拿出了最强的手段。司马懿赶到,又派上了一万将士,猛攻李严的两翼,不给李严任何喘息的机会。
李严在大营里立阵。他站在用辎重车搭起的指挥台上,极目远眺,看到司马懿全面押上的阵势后,暗自叫苦。依托营栅,他是可以挡住魏军的进攻,可是司马懿来得如此突然,不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也把他的五千重甲骑全部堵在了大营里。
就算推平帐篷,重甲骑也没有足够的加速距离。没有速度,重甲骑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沦为这场战事的旁观者,失去了杀手锏的意义。
李严心急如焚,一边指挥作战,一边打量着整个战场,希望能为重甲骑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很可惜,他找不到。
壶关依水立城,西侧就是浊漳水,东侧是陡壁峭崖,李严面北而阵,只有身前身后有可以冲锋的空间,身前是壶关城,重甲骑再强,也无法攻城,而司马懿就堵在他的后营,一心想冲进来,哪里肯给重甲骑让出空间。
重甲骑成了鸡肋。
“大将军,这么打不行。”法邈也有些懵了,不过他毕竟是个行军参谋,跟着魏霸征战多年,观察了战场形势后,他立刻找到了突破口。“守住两翼,不让司马懿与郝昭汇合,然后让开中军,把司马懿放进来打。”
“把司马懿放进来,我军岂不崩溃?”李严脸色虽然有些白,却依然冷静,甚至比平时还要冷静。
“不然。”法邈急声道:“大将军还记得彭城之战时,车骑将军是怎么守住阵地的吗?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李严眼珠一转,随即明白了。他们都不在彭城,但是彭城之战是魏霸出道以来打得最艰苦的一战,他们不可能不关注。与普通人认为这是魏霸的败绩不同,他们经过研究,认为这是魏霸打得最漂亮的一战。虽然损失很大,但是魏霸在仓促之下,识破了张郃的计划,最终避免了全面溃败的结局,就是胜利。
魏霸依靠战船上的霹雳车、连弩车的远程打击,背河而阵,以指挥台为中心,立下了一个半圆形的阵地,最终用八千步卒挡住了一万多骑兵的连续冲击。李严看到这个阵地之后,曾经拍案叫好。
现在,法邈提醒他利用地形,反用半月阵,坚守两翼,让出中路,把司马懿的大军让进来打。
没用法邈再多解释,李严立刻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调整了布局。
在战鼓声中,坚守营门的蜀汉军慢慢后退,司马师见了,心头大喜,立刻指挥猛攻。魏军士气大振,很快推倒了营门,蜂涌而入,冲入蜀汉军的大营,大砍大杀。
蜀汉军且战且退,他们看起来是在后退,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向后退,而是退向了两翼。当中央的阵地变得越来越薄的时候,两翼的阵地却变得越来越厚。
司马师发现了异常,可是此时他已经被裹胁到阵中,三面都是蜀汉军。他迅速的权衡了一下,估计了一下战场的形势,觉得此时后退也不可能,虽说事实并不像司马懿对将士们所说的那样没有一颗粮食,但是押送粮草的辎重营落后于主力,至少还要两天才能赶到壶关,如果不能一鼓作气的打败李严,陷入僵持,情况对他们非常不利。
司马师下令继续攻击,并请求司马懿增派援兵,他要把自己的阵势变得更加厚实,厚实得李严切不断,吞不掉。
司马懿接到司马师的请求,有些迟疑。他觉得自己低估了李严,李严临阵不乱,并且迅速的组织起了反击,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敢在营中变阵,企图反噬,这绝非普通将领所能做到的。
这是一个敢于正面搏杀的对手,如果照司马师的计划增兵,那势必演变成为不死不休的一场恶战。他固然希望用一场恶战来斩杀李严,来证明自己的用兵才能,但是他不能让儿子司马师冒险。
他已经伤害了一个儿子,不能再伤害一个儿子。
司马懿下令,可以增兵,但是不准司马师亲临一线,必须停住在蜀汉军的包围之外。
这样的命令不能通过战鼓声传达,否则肯定会引起军心的搔动。司马懿让传令兵到前面去传达口令。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传令兵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司马师时,司马师已经深入蜀汉军大营百步,正在亲卫的保护下,厮杀在最前线,厉声咆哮着,命令所有的将士向前冲锋。
在他的鼓舞下,魏军将士越战越勇,越陷越深。
李严看到了司马师的身影,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刹那间,战鼓声突然炸响,等待已久的霹雳车、连弩车开始咆哮,无数箭矢和石弹射进了司马师的阵势中。司马师用厚实的阵型来防止李严切断他的后路,将他的前锋包抄起来,孰料李严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就是要迫使魏军的突击队进入三面受敌的阵地,发挥他在重型军械方面上的优势,集中打击。
司马懿一路急行而来,没有带重型军械,而李严却有大量的霹雳车、连弩车,当这些重武器一起发威,从三个方向向司马师率领的魏军开始倾泄时,魏军迅猛的攻击顿时为之一滞,遭到了迎头痛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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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章真正的枭雄
无数人的经验证明,长途奔袭是一种风险系数极高的战术,在给对手造成突然打击,有可能一击毙命的时候,也有很多无法克服的缺陷,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士卒体力的消耗,粮草的缺乏,都是不利因素之一。而这些不利因素中,最直接的一个就是无法携带连弩车、霹雳车等重型军械,甚至连弓弩的威力都大打折扣。因为要保证速度,将士随身带的箭矢数量有限,通常也就是五十枝左右,最多不会超过百枝。
这样的武力,和拥有连弩车、霹雳车等大型军械的对手相比,显然太过单薄。
看到扑天盖地飞来的石弹和箭矢时,司马师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误判了形势,并将因此付出惨得的代价。
石弹如雹,箭矢如雨。
石弹打在魏军的盾牌上,盾牌四分五裂;打在魏军的盔甲上,甲片凹陷,头破血流;箭矢射在他们的身上,激起一朵朵血花。
魏军也在反击,可惜他们的弓拉得再快,也无法和连弩车的射速相比。
这已经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一通鼓之后,魏军的阵地成了杀戮场,一个个魏军将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在血泊中哀嚎,无数人被石弹或箭矢击伤、击杀,阵地上到处可处染了血的石弹,密集的箭矢像是平地长出的茅草,在秋风中摇曳,发出呜呜的声音。
司马懿面色苍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心不断的下沉。
从那阵鼓声响起开始,他就是这副表情。他知道,司马师凶多吉少,他率领的前军更是凶多吉少。如果说司马师还有一份生还的侥幸,那么他率领的这三千多前军根本没有幸免的可能。
在如此密集的远程打击下,密集阵型的魏军难逃一劫。
他明白了李严的用意,李严的大营不是被司马师攻破的,而是主动放弃的,他利用这段时间,已经在中军准备好了阵地,只等着司马师前去送死。
一副清晰的阵型图在司马懿的脑海里浮现,和彭城之战时魏霸的阵型相反,却有相同的妙用。
司马懿现在知道,如果没有魏霸,他也许不会被迫从宛城逃离,但是那并不代表李严无能。李严虽然一直被人轻视,一直被诸葛亮打压,也没有什么显赫的战功,可是他本人在战场上并不是一个庸才。就以目前的阵势而言,就以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这样的防线而言,他绝对是一员悍将。
司马懿露出无声的惨笑。他一直觉得世人低估了他,可是他同样也低估了世人。比如眼前的李严。他低估了李严,并将因此付出代价。
司马懿强压着全军压上,与李严绝一死战的冲动,下令全军后撤,依仗有利地形构建阵地。突袭不成,阵地战在所难免,为了避免被李严的重甲骑蹂躏,构建阵地非常必要。
看着缓缓退去的魏军,李严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阵阵不安。如果司马懿在怒火攻心之下,猛攻猛打,那他倒不怕,倚仗着犀利的军械,他可以大量杀伤魏军,最后再利用重甲骑冲杀,完全有可能重创司马懿。可是司马懿主动退却,不给他扩大战果的机会,这让他在惋惜的同时,又为司马懿的冷酷而不安。
同为狠人,李严知道狠人的可怕。
李严看着后营重重叠叠的尸体,扼腕不已。这些尸体堵住了重甲骑出击的路线,已经整装待发的重甲骑困在中军,就是找不到出击的通道,就像一柄绝世好剑,却始终无法出鞘,实在令人郁闷得要吐血。
司马懿用将士——包括儿子的尸体,筑起了一道临时的障碍,阻止了李严后续的攻击。
李严没有过多的沉浸在惋惜之中,他下令清理大营里的尸体,重新整顿营栅,防止司马懿卷土重来。
这场战斗中午时分开始,曰落时结束,历时不过半天,却极大的考验了双方的将领的意志和智慧,任何一点失误,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司马师因为一次误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李严找到了司马师的尸体。他被一枚石弹击碎了头骨,白色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分外刺眼。看着司马师的尸体,李严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他杀了司马师,司马懿肯定不会和他善罢甘休,这一场恶战还远远没有结束。前有壶关挡道,后有司马懿的大军堵路,如果没有援军,他很难全身而退。
“我的援军在哪里?”
法邈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李严。李严在战场上的时候很冷静,反应非常迅速,可是战事一结束,他却有些迟钝了,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法邈沉默了片刻:“不管有用没用,都要派出信使求援。可能的援军有两个,一个是姜维,一个是卫将军孟达。”
“恐怕两个都指望不上。”李严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