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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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岳雷和牛通叹息不已之时,那军医胡大夫却已来了,他留着一把山羊胡子,年约四十七八,虽然背有点驼,但是精神却十分叟烁。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一员穿银白色盔甲的小将,年约十岁,他也生得眉清目秀,只是唇薄眼细,脸色略有些苍白,身材就不如岳雷和牛通那样粗壮了,有些瘦弱。
他见到姚远醒来之后,也是一脸惊喜的样子。但待岳雷和牛通讲述了这位大哥“失忆”的事后,立刻惊喜的脸色就变成了一脸担忧。他干脆就给姚远自报了家门,原来他就是牛通先前提到的关铃。
这时,胡大夫便握住姚远的手腕,为姚远把了一下脉,然后面无表情地叫他把头侧过来,看伤口是否已经愈和。
过了半晌,胡大夫总算神色放缓,长吐一口气道:“大公子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之前连日征战,身体太过疲累,休息一阵就会好了!”说罢,便打算收拾药箱离开。
“等等……这个,胡大夫,我大哥怎么还失忆了呢?这可如何医治呢?”岳雷一脸着急地问道。
“唉……说实话,老夫也困惑呢,按理说以大公子如此强健的身子骨,头上伤口也已愈和,应无大碍才对。这失忆之事,据老夫猜测,可能是头部被钝器所撞,以致颅内有了淤血,压迫脑部所致……此症又称失魂症,老夫亦无法医治,只有几位小将军陪大公子多聊聊往事,或许能让他回忆起来!”胡大夫颇为无奈地说道。
胡大夫如此一说,众人也只好点头称是。
岳雷于是便道:“大哥,你就好生休息,背嵬军的事情有我帮你料理,你尽可放心好了!倒是那曹公公对你不去听宣有些不满,说话阴阳怪气的……”
说罢,岳雷等一行人就打算出去。姚远一看急了,自己还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眼下还可装作失忆蒙混过去。但这胡大夫既说自己没什么大碍,总不可能装一辈子吧,还得赶快弄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才行。
“这个……二弟啊!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聊聊天呢?我现在头昏脑胀的,你们又说我失忆了!究竟我过去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姚远连忙叫住了岳雷。
岳雷见自己大哥一脸哀求的目光盯着自己,心中也是一软,便对牛通和关铃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陪我大哥!”
“嗯,这样也好!二公子,你就陪大公子多聊聊吧!等大公子好了后,我们再去打猎!”那牛通大咧着嘴说道。
关铃闻后狠拍其头,大声喝斥道:“蛮牛,你一天到晚就这么不务正业,上次擅自出去打猎被大帅打了二十军棍,这么快就忘了?竟然还要再去?你还是多读读兵书吧,大帅可是再三交待,要我们多学学排兵布阵、运筹帷幄的本领。说光凭蛮勇是打不了胜仗的!”
岳云见状也是微微一惊,没料到这面相如此斯文的小将关铃竟也如此凶巴巴的。
那牛通一听“兵书”二字,顿时一脸惊骇状,他只觉头大如斗,叫苦道:“俺小牛现在能把兵书上的字认全就不错了,哪还有那个本事去学那排兵布阵、运筹帷幄……关铃你这可是欺负人啊!还是换个花样吧,比如说去扳手腕、举大石!”
关铃一听,一脸不屑地说道:“哼!不愧是蛮牛,就知道比蛮力……”
两人骂骂咧咧地和胡大夫一起走出了营帐,现在营帐内就只有姚远和岳雷两人了。
岳雷服侍姚远脱了衣甲,躺回床上后。才以怜悯的神色看着姚远喃喃道:“大哥,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了吗?”
“差不多吧……”姚远苦笑道:“你就从头说起吧。把我的事情说一下,我看能不能回忆得起来……”
“好吧!那我就从十五年前,我们在汤阴县时,一起下河洗澡说起,那天,我们抓住了一支大螃蟹……”岳雷叹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来。
姚远这回可听得很用心,由于岳雷说话时不分轻重,连两人小时候一起到田里偷西瓜吃的事都说了出来,让姚远不禁啼笑皆非。
就在岳雷刚刚介绍完岳云现在的职务和一些军中事务时,帐外却传来一名士兵的声音:“大公子!二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哦!什么事?进来直接说吧!”岳雷问道。
这时,只见从帐外走进来一名士兵,他躬身行了一礼后,禀报道:“二公子,大帅和那位宣旨的公公过来了,现已到营门口,说来探望大公子!”
姚远顿时一惊,这大帅不就是岳飞吗?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便宜老爹了。这可是中国历史上响当当的民族英雄啊!
盏茶功夫之后,只见一位身着金黄色铠甲,头戴紫金头盔的中年将军和一位白面无须的老男人走进了帐篷,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身着各式盔甲的将领。这么多人一涌进来,这本就不算大的帐蓬一下子就显得拥挤起来。
那中年将军见姚远虽然正躺在床上,但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便面露喜色问道:“云儿,你好些了吗?”
姚远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皮肤白净,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国字脸,留着几绺长须,相貌甚是威武,黑白分明的双眸正仔细地看着自己。他戴着一顶精铁打造的紫金头盔,身披一身黄金锁子甲,在这锁子甲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明晃晃的护心镜。他虽然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但却让人感觉到统帅大军多年的凛然气度。
这中年男子给人给姚远的感觉就是一种说不出的畏惧和亲切,这两种复杂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对这位中年将军肃然起敬。而且他一下子就判断出,这就是岳飞!那位让后世无数人敬仰的民族英雄!
姚远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飞快地爬下床,企图上前一步行礼。
只不过他的伤才愈,头还有些晕乎乎的。下床之后两腿直打颤,瞬时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岳雷不禁惊叫了一声,他也正在躬身行礼呢,根本没想到这躺在床上的大哥竟会突然爬下床来。
岳飞这时快步上前,迅速扶住了差点摔倒的姚远。和蔼地说道:“云儿,你才醒来没多久,要注意身体,养伤之事急不得,只能慢慢来。背嵬军的事务有你二弟安排!你就放心养伤吧!”
接着,他又一指旁边的那位白面无须老男人道:“云儿,这位就是宫中副总领太监曹公公,听闻你受伤之后,便不顾路途疲劳,执意要来探望你,还不赶快谢过?”
姚远听罢便向那曹公公行了一礼,那曹公公也是满脸堆笑地回了一礼,口中直说道:“岳少将军重伤在身,实在勿须多礼了!”
姚远与那曹公公寒噤了两句后,就将注意力放在岳飞身上了,他心中可着实激动不已,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但就是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说话。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父帅关心!孩儿的伤只是些许轻伤,不足挂齿!”
岳飞听闻后,心中一松,脸上神色顿时一缓。
不过随即他却剑眉一蹙,语气却略微严峻地说道:“云儿,你今后打仗可再也大意不得,别只顾一个劲地往前冲,中了埋伏还不自知,前日如不是你牛叔叔援救及时,只怕你就死于郦琼棒下了!今趟伤好之后,自己去军法官那领二十军棍吧!”
姚远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倒是牛通忍不住激动地说道:“元帅,当时大公子也是为了救我,才硬闯敌阵的。此事还应怪我贪功心切,中了敌军诡计,深陷其中。元帅这军棍要打,还是打我吧!”
此时那一大群将领也都涌了上来,纷纷为姚远求情。
岳飞见如此多的人前来说情,其中更有不少追随了自己十余年的老兄弟,但却毫不动色,依然再度责备了姚远几句,方才作罢。
众将大喜,又围着姚远问寒问暧,个个都热情不已。倒把那老太监挤到了一边。
曹公公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不过旋即不动声色地走到岳飞旁边,以一副公鸡般的尖利嗓音说道:“岳元帅,现在看来,令郎的伤势也并不重啊,既然只是‘些许轻伤,不足挂齿’,料来不会影响行走,如若实在担心令郎伤势复发,本座亦可让出马车供令郎乘坐,您看可否现在就安排撤军之事了呢?”
岳飞听闻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怒色,回应道:“曹公公,这撤军一事,岳某早在月初之时就向官家上过奏章申辩,言明现乃我大宋夺回中原故土,光复汴京旧都的最佳时机,如若撤军,这十余年的努力可就毁于一旦了……”
曹公公脸上听闻之后,只是微微一笑,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元帅撤不撤军,于本座而言,有何干系?只是岳元帅却得小心啊,本座虽然不急,但官家却已急不可耐了。来之前再三对本座言明,称这撤军一事再也拖不得了。金国方面也已放出话头,只要我军撤回原处,即可与我使者商谈议和。还望元帅以大局和官家旨意为重,早日撤军吧!”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汴京城中现仍有大批金军,且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如若元帅坚持强攻,我军士卒必多有死伤。为了一人战功而不惜将士生命,可非仁者所为啊!”
听到两人的对话,帐中的众人也都停止了喧哗,安静了下来。
姚远忍不住打量了这老太监一眼。只见他脸上皱纹满布,头发已有些花白,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头戴一顶黑色的官帽,身穿一件大红锦袍,袍上锈着一个类似麒麟的动物图案,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脸上带着一股邪邪的阴霾笑容。
这曹公公的话,话中带刺,竟暗指岳飞不撤兵是假托岳云受伤,为了战功而不顾部下生死,大有挑拔离间之意。帐中众将多是精明强干之人,自然都听了出来。
岳雷当即便忍不住反驳道:“曹公公,俺大哥头上之伤虽已全好,但却失忆了!如今他连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家母之名都已回忆不起,又怎会是父帅借故推托呢?”
“啊!云儿,你失忆了?”岳飞一听,大惊道。
姚远叹了口气,脸上作痛苦状说道:“孩子实在记不起以前往事了,若非二弟刚才告知,我都不知道自己叫岳云……”
岳飞语气略急地问道:“那胡大夫来看过了吗?他如何说?”
岳雷连忙答道:“父帅,胡大夫已来看过,据他称,大哥乃因头部被钝器撞击,颅内有了淤血所致。唯有我们多与大哥聊点往事,或许能唤起他的回忆!”
岳飞听后,面色方恢复了平静道:“雷儿,那照看云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为父这几天还要想办法安置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岳元帅,官家的旨意可是万分紧要之事。本座此次除了宣旨给元帅外,还负有监军之职!望岳元帅再三斟酌!勿让我等难做!”曹公公一听岳飞又似乎想以百姓为借口滞留,急忙提醒道。
岳飞听后,露出十分难受的表情,他长叹了一口气,感概道:“唉!今我大宋诸军屡战屡胜,已光复蔡州、颖昌、偃师诸地。现我军已抵朱仙镇,此地距汴京仅四十五里。正是一鼓作气,收复故都汴京之时,却要撤退……”
那曹公公听到此话后,白眼一翻,冷言道:“莫非岳元帅真想抗旨不成?本座到此只数个时辰,却听岳元帅已多次表示想抗命不遵,难道真如坊间传言,元帅想拥兵自立,行那藩镇之事?”
岳飞顿时脸色微变,语气激动地说道:“岳某对大宋忠心耿耿,绝无贰心,一心只想直捣黄龙,迎回二帝!岂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只不过,岳飞不敢,却不代表他身边的将领不敢,当下那一员如铁塔般的黑脸武将便站了出来,大声喝骂道:“兀那官家什么意思?现在金贼还没退去,据探子回报,金贼的什么九皇叔都还在前线军营里劳军,兀术那厮亦丝毫不见撤兵的样子。却倒叫我们撤回去?是什么道理?俺牛皋可是不服!”
曹公公听后却是一阵冷笑,他接着对岳飞道:“岳元帅,眼下朝中财政拮据,前线将士的军饷多有拖欠,后方的粮草亦差不多耗光,朝廷实难继续支撑战局了。眼下金兵既已败北,且金国亦表达了和意,愿意与我朝派出的使臣商讨议和之事,官家和秦相均以为,当趁此良机以和为贵。”
顿了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因此,官家才于数日前连续发出十二道金牌,令元帅撤兵。据本座所知,前十一道金牌元帅均已收到。只是却不知何故,一直置若罔闻,就连今日接到圣旨后,仍丝毫未有撤兵之意。看来,本座还非得出示第十二道金牌才行了……嘿嘿,大宋这么多年来,能收到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的武将,恐怕也只有岳元帅一人了!”
曹公公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红底金字的木牌,递给了岳飞。
岳飞虽然一脸愤怒和痛苦的表情,但亦只有强压内心激动,恭敬地接过金牌。他知道,这次撤军是势在必行之事了。
一来自己实在抗不住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