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鼎-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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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殛眸子里霎时掠过一丝莫名的寒光,长身而起,早有亲兵将头盔递了地来,蒙殛一把接过又重重地扣在了头上,一阵山风刮过,荡起蒙殛头盔上那一束樱红的流苏,犹如一朵凄艳的血花,在幽暗的密林中无声绽放。
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霎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蒙殛策马缓缓向前,所经之处,原本坐在地上休息的骁骑军将士便纷纷起身,原本正在悠闲地吃着青草的战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霎时前蹄刨地发出一阵低低的轻嘶,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就在密林中无尽地漫延开来。
……
距离密林不到十里处,山越大军正漫山遍野向前行军。
山越人大多都光着脚,身上不要说铁甲或者皮甲,甚至连布甲都没有半片,绝大多数山越人都只穿着破烂的葛衣,手中的兵器大多也是木制,只有极少量的青铜兵器,当然,山越头人黑虎的五百族人却披挂上了青一色的铁甲和环刀。
前面不远便是黟县军马场了,探子回报,军马场里只有区区不到五百楚军,守备可谓极其空虚,五万大军对付五百楚军,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黑虎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似乎前方潜伏着莫名的危险。
回头望去,汉使和他的随从就在不远处,毫无异常。
派出去的哨探也在不停地往回传递消息,前方一切如常!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黑虎摇了摇头,将心中的不安强行抛到了脑后。
大军又片前行进了十数里,渐渐进入了一片开阔的河谷地,河谷两侧是大片密林,当黑虎看到这大片密林时,心中的那丝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了,尤其是密林深处那一行突然惊起的飞鸟更是加重了他的不安情绪。
“传令,停止前进!”黑虎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右手。
军令迅速传达下去,正沿着河谷地汹涌向前的山越人便纷纷停了下来。
黑虎正惊疑不定时,一阵低低的尖啸忽然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冲霄而起,黑虎和山越人急抬头看时,只见大片密集的箭矢已经像飞蝗般从河谷两侧的密林里掠空而起,然后在空中交织成一大片死亡箭雨,向着他们头上狠狠攒落了下来。
这是……中埋伏了?黑虎和山越人的目光顿时一片呆滞。
说时迟那时快,密集如蝗的箭雨已经从天上攒落了下来,霎那间,毫无防备的山越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草,大片大片地倒了下来,可怜山越人大多披着葛衣,连破木盾都只有极少数,如何抵挡骁骑军的箭雨侵袭?
只是一轮抛射,河谷地里便躺满了山越人,直接毙命的虽然不多,倒在地上哀哀呻吟的山越人却足有千人,黑虎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上当了,中了楚军的埋伏了!然而,不等黑虎从巨大的懊恼中回过神来,第二波箭雨再次呼啸而下。
原本还勉强保持着镇定的山越人顿时便骚乱了起来。
黑虎终于回过神来,遂即无比凄厉地长嗥起来:“撤退,全军撤退……”
然而,这个时候才想到撤退却是晚了,黑虎话音未落,河谷地两侧的密林里便有低沉的号角声冲霄而起,下一刻,潮水般的马蹄声从密林里响起,黑虎清楚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都在剧烈地颤动,该死的,这是楚国人的骑兵!
“好你个汉使,本头人非要把你千刀万剐不可!”黑虎怒吼一声,拔刀转身,就要来杀汉使时,却发现汉使已在百余侍从的护卫下趁乱逃出了百十步远,黑虎勃然大怒,当即挽弓搭箭对准了汉使背心。
黑虎正欲一箭射杀汉使时,一股蚀骨的冰寒骤然从左前方潮水般袭来,猛回头,只见一点寒光疾如流星般飞射而至,生死关头,黑虎急忙倒转手中铁弓猛然一磕,只听得:“当”的一声炸响,一枝狼牙重箭已经被磕飞空中。
黑虎的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急抬头看时,只见一骑已从密林中飞驰而出,马背上一员白袍小将已经再次挽开了铁胎弓,虽然隔着两百多步远,黑虎却仍能清晰地感受得到对方箭簇上隔空透过来的森冷杀意。
下一刻,数以万计的楚国骑兵已经从密林中汹涌而出,一下就截断了山越大军的前后去路,山越人顿时越发地骚乱起来,黑虎眼前一黑,险些从马背上倒栽而下,陷阱,这是个陷阱,完了,山越人这次是真的完了。
……
五溪蛮的结局比山越人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山越大军全军覆灭的第二天,五溪蛮大军也在临湘(今长沙市)近郊遭到了天狼军的伏击,经半日激战,三万余五溪蛮军大部战死,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退到灵麓山上,试图凭借有利地形负隅顽抗。
摩沙轰分派好把守上山小道的蛮军,还没来得及坐下来喘口气,一个火蛮头目就神情慌张地来到了他的面前,颤声禀报道:“蛮王,不不不好了,楚军要放火烧山!”
“你说啥?!”摩沙轰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此时距离二月十九雨水日还有好几天,春雨未至,山上的草木虽然已经翻出薪芽,但总体上来说却还是干枯无比,楚军若真的打算放火烧山,山上的蛮军就只能等着被人烤着吃了。
很快,灵麓山下就真的冒起了浓烟,楚军开始纵火了!
“该死的!”摩沙轰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厉声怒吼道:“集结,都他娘的集结,跟本王杀下山去,杀光这些该死的楚国佬,杀……”
走投无路的蛮兵也起了拼命之心,又呐喊着杀下了灵麓山。
摩沙轰第一个冲下山,正在放火的一名楚兵当即扔掉火把,拔出环首刀迎了上来,摩沙轰一声咆哮,手中重逾百斤的铁蒺藜骨朵恶狠狠地砸向了楚兵的脑袋,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楚兵的脑袋顿时西瓜般碎裂了开来。
不远处,一名楚军假司马勃然大怒,举着横刀来杀摩沙轰,结果又被摩沙轰一骨朵扫出了十几步外,落地后竟是半天爬不起来,摩沙轰桀桀怪笑两声,正欲两步上前一骨朵砸碎那楚军假司马的脑袋时,冰冷的杀机骤然从前方袭来。
摩沙轰猛然抬头,只见一个庞大的黑影如飞而至,及至近前,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个身高不输于他的楚军大将,那楚将手持一柄通体黝黑的怪剑,只是随意往那里一站,就给了摩沙轰山一样的沉重压迫,摩沙轰的瞳孔霎时急剧收缩!
“受死吧!”呼延闷哼一声,倒提哑月剑猛然踏前一步。
摩沙轰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已经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下一刻,一股蚀骨的寒意骤然从左肋弥漫到了全身,整个人的意识也突然间变得无比迟钝,有些愣愣地低下头来,摩沙轰吃惊地发现,他的左肋已经被对方切开,一丝血线正在崩现。
摩沙轰很清楚这个切口意味着什么,顿时间无比凄厉地惨叫起来,左肋的伤口也随之崩裂,除了飞溅的鲜血,还有一截白色的肠子从中缓缓溢出……
第395章 汉王、楚王
沔水,又名汉水、襄水,是江水最长的支流,襄阳就是因为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不过此时的襄阳还只一个小镇甸,对面倒是有个大县,那就是邓县。
驻马沔水河畔,望着身后正沿着十几座浮桥浩浩荡荡向北行进的楚国大军,项庄忽然想起了一个成语典故——投鞭断流!在华夏历史上,前秦王符坚号称他的百万大军投下马鞭就能阻断长江,现在,项庄也真真切切有了这样的感受。
为了打败刘邦,项庄足足调集了四十多万大军,几乎将江东、荆襄的军队抽调一空,巴蜀也仅仅只留了两万兵力,三大禁军更是倾巢而出,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战就是楚汉之间的战略决战,胜则天下一统,败则很可能一蹶不振。
中午时分,四十万楚军全部渡过沔水,进逼邓县。
邓县县令早已经关闭城门、深沟高垒,不过楚军却并没有攻城的意思,而是在邓县西郊的旷野之上摆开了浩大的阵势,项庄已经接到斥候飞报,一支比楚军阵容更加庞大的军队正向邓县缓缓逼近,毫无疑问,那就是刘邦的汉国大军!
邓县西郊并非一望无垠的平原,而是一大片连绵起伏的缓丘。
午时刚过,西北方向那道低矮的缓丘上忽然间出现了一骑骑兵,骑兵披挂着棕褐色的皮甲,戴着棕褐色的皮盔,却穿着鲜红色的战袍,头盔上那束樱红的流苏在骄阳的照辉下,显得格外的凄艳,格外的醒目,汉军,汉军到了!
紧接着,一阵阵悠远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号角声沉沉响起。
百里贤放下搭在额角上的羽扇,侧头朝项庄道:“大王,他们来了。”
项庄默默地点了点头,几乎是百里贤话音刚落,那骑兵的左右两侧便连续不断地冒出了更多的汉军骑兵,十数骑,数百骑,数千骑,然后,数以千计的汉军骑兵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从缓丘上漫湮而下,汹涌向前。
霎那间,天地之间除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便再没了别的声音。
前方那一片延绵起伏的缓丘上,除了攒动的马头、翻腾的马蹄,还有那一束束迎风飘扬的樱红流苏,便再没有了别的景象,甚至连那刚刚翻出新芽的草地,也被汉军骑兵的汪洋给彻底湮没了。
无穷无尽的骑兵汪洋之后,一杆绣着:“大汉上将军吕”字样的大纛终于出现在了前方那道缓丘上,只见这杆大纛微微一摆,正汹涌向前的汉军骑兵顷刻间从中裂开,就像被礁石切开的激流,滚滚驰向左右两翼。
骑军大纛随之驰下了缓丘,向着右侧飞驰而去。
虽然相隔极远,项庄却仍然隐隐约约地看到,在那杆骑军大纛下,一员年约三十开外的汉军大将正纵马飞驰,几乎是在项庄凝望的同时,那汉军大将也忽然转头望来,项庄甚至看不清对方的五管轮廓,却竟然感受到了一股蚀骨的冰寒!
紧随骑兵身后出现的,才是阵容更加庞大的汉军步兵。
先是汉军的重甲步兵,当那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大盾长剑的汉军重甲顺着矮丘缓缓而下时,仿佛大地都在倾颓;紧随重甲步兵身后的是戟矛兵,那一排排戟矛直指长空,锋刃在骄阳的照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焰,长空都为之战栗。
再后是背负长弓箭囊、冷情冷漠的弓箭手,最后才是身披葛衣的轻兵死士。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一杆高耸入云的鲜红大纛终于从矮丘后面缓缓冒了出来,大纛上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刘邦,这是刘邦的汉王大纛!汉王大纛甫一出现,沿着矮丘漫湮而下的汉军步卒便迅速从中让开了一条通道。
足足两刻钟后,汉王大纛带着三千铁骑出现在了汉军阵前。
项庄心领神会,也带着三千御林军迎向了对面的汉王大纛。
大战之前,刘邦很想见见项庄,项庄又何尝不想见见刘邦?事实上,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项庄就无时无刻不念着刘邦,刘邦,这个一手缔造了大汉帝国,华夏主体民族也因他而冠以汉族之名的平民皇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市井无赖?
三千汉军铁骑,三千楚国御林,从各自的大阵中缓缓分出,缓缓接近。
相距五百步时,三千汉骑和三千楚骑几乎是同时向着左右两翼展开,然后是连续不断的金属摩擦声,遂即一柄柄锋利的横刀或者双刃重剑已经来到了他们手中,浓烈的肃杀之气霎时在两军之间弥漫开来,大战……一触即发。
相距一百步时,楚汉双方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项庄却是两眼微眯,毫无表情,这样的场面他见得太多了,眯眼望去,他看到了被几十员汉军骑将簇拥在中间的两架肩舆,肩舆上躺着俩白胡子老头,不过这会都已经坐起,项庄一眼就认出了刘邦,旁边那老头则应该是张良。
遥望着已经是古稀之年的刘邦,项庄不禁心生感慨。
作为一个穿越者,项庄打心眼里尊敬刘邦,这家伙虽然出身于市井之中,却无愧于帝王之名,他身上没有四面侧漏的王者之气,更没有鹰视猿顾的枭雄气度,看上去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但就是他,给华夏文明冠上了:“汉”的称谓!
“汉王。”没有任何犹豫,项庄于马背上遥遥作揖:“久违了。”
“楚王。”刘邦拱手回礼,望向项庄的眼神极为复杂:“风采不减当年哪。”
刘邦此时的心情的确很复杂,有感概、有苦涩、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无奈,遥想当年灞上鸿门宴时,项庄还不过只是项羽帐下一将,可现在,项庄却成了他刘邦的梦靥,当年连项羽都不曾做到的事情,项庄却做到了。
项庄放下双手,若有所指道:“汉王,你年纪大了,该歇了。”
刘邦摇了摇手,语含无奈道:“寡人也想在未央宫里颐养天年,奈何有人不消停啊,年轻人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老人家呢?”
项庄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