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汉争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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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秦法对关东世族及黎庶百姓一视同仁,再加上帝国奖励耕战,除了斩获战功,多缴纳公粮也同样可以获得爵位,结果关东百姓的热情空前高涨,家家户户争相纳粮纳捐,由于关东百姓缴纳的公粮太多,秦始皇便下令修建了敖仓专门用来囤放关东公粮!
敖仓的囤粮究竟有多少,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但有这么个惊人的事实!
秦军跟关东乱军打了三年,大秦帝国灭亡后,楚汉又打了五年,八年混战下来,敖仓在持续输出军粮的情形下,许多地窖居然还有余粮!
垓下决战,项羽之所以战败,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他丢了敖仓!
直到现在,敖仓囤积的粮食都还没有吃完,云集淮泗的七十万联军,每日所需的军粮大多是从敖仓解送过来的。
第30章 战略决策(下)
“然后呢?”项庄又道:“仅仅拿下敖仓恐怕还不够吧?”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尉缭捋了捋颔下的长须,又道:“上将军拿下敖仓,固然能使各路联军无心恋战,可刘邦也同样可以先行削去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谴心腹大将率领大军去追杀上将军,如此,则大事休矣。”
项庄摸了摸下巴,沉声道:“拿下敖仓后,再东击大梁?”
“对,东击大梁!”尉缭欣然点头道:“最好是能一举攻下大梁,则梁军必然军心震动,梁王彭越也必定会引兵回救大梁,这时候,刘邦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彭越引兵回国,因为他若在此时夺了彭越兵权,则不仅彭越会心生怨恨,其余各路诸侯也会离心离德!”
“妙极!”项庄击节赞道:“待彭越回师大梁,我军再转而东进,兵逼临淄!”
这一刻,项庄只能感叹,尉缭不愧是与孙武、吴起齐名的大兵家,战略眼光就是深燧老辣,真要是面对这样的局面,既便是张良、陈平只怕也只能见招拆招,被动应对了,因为这就是所谓的阳谋,堂堂正正,绝无花巧!
“对,接着再兵逼临淄!”尉缭点了点头,又道:“齐王韩信虽对刘邦忠心耿耿,可他对刘邦的忠义是兄弟之义,而不是君臣之义,一旦临淄告急,韩信也同样会回师自救,刘邦先前不敢夺彭越兵权,此时就更不敢夺韩信兵权了!”
“好!”项庄再次狠狠击节,接着说道:“再接下来是不是这样,待韩信回师齐国,楚军再西渡黄河进击赵地;待赵军回师,楚军再跨过太行山进击韩地;待韩军回师,楚军再次西渡黄河,进击三秦,最后把刘邦也逼回关中?”
“对,大的战略基本就是这样。”尉缭点了点头,又道:“只要上将军能将各路诸侯的兵马逼回各自的老巢,刘邦再想把他们调出来,那就难如登天了,今后的楚汉之争,便又是上将军跟刘邦之间的较量了!”
尉缭这话却不是瞎说的,刘邦跟项羽在垓下决战,一开始也是楚汉之间的单挑,直到吃了败仗之后,刘邦才听取了张良、陈平的建议,将淮泗之地分封给了韩信、彭越,才终于调来了两人的四十万大军,这才最终打败了项羽。
现在,项羽已死,楚国已经名存实亡,刘邦再想调动韩信、彭越的大军,那就没那么容易了,说到底,刘邦是王,韩信、彭越、英布他们也是王,他们只当刘邦是兄弟,最多承认他是另一个霸王,而从未觉得刘邦是比他们高出一格的皇帝!
更重要的是,刘邦也没有另一个淮泗之地分封给韩信、彭越了!
不过很快,尉缭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说道:“不过上将军想过没有,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从未有过的远征,最后还要打回江东,中间关山万里,征程血染,请恕老朽直言,就凭上将军现有的五千人,怕是很难做到!”
项庄默然,尽管现在天下兵马云集淮泗,中原、齐地、河北、关中全都守备空虚,可项庄要想凭借五千残部实现这样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的确是困难重重,要知道,楚军可是孤军作战,途中很难得到人员补充哪!
好半晌后,项庄才道:“先生以为,需要多少人马?”
尉缭道:“如今天下兵马云集淮泗,各地守空虚,但要完成这样一次亘古未有的远征,老朽以为至少需要三万精兵!”
三万精兵?项庄只能摇头。
别说三万,现在就三千精兵都凑不齐整!
尉缭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而且,既便上将军真的有三万精兵,此事也是千难万难,因为在上将军攻下敖仓之前,必须要有一员大将引一支偏师留守此地,牢牢吸引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而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项庄苦笑,这的确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五千残部全部留下,凭借大别山的崇山峻岭以及复杂多变的地形,或者可以暂时牵制住刘邦及各路诸侯的大军,可一旦项庄带着楚军主力离开,仅凭剩下的少量残兵,又怎么可能拖得住几十万联军?而且派谁留守?
桓楚?萧公角?勇猛有余,智谋不足!
季布?钟离昧?智勇兼备,胆识不足!
虞子期?能力是有,却从未有过独当一面的经历!
良久良久,项庄才又问道:“那么先生,还有没有别的战略可供选择?”
“没了。”尉缭叹息道:“还是那句话,汉王刘邦已成席卷天下之势,楚军若能在刘邦分封天下之前瓦解联军,迫使各路诸侯回师自救,则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能等刘邦自己犯错了,不过以老夫愚见,刘邦此人极富远见,是断然不会犯错的!”
项庄默然,刘邦不犯错,那就只能想办法将各路诸侯调回本国了。
可问题是,项庄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军队,也缺乏能够得挡一面的大将,这事,可真是难煞了项庄。
旁边的高初忽然提议道:“上将军,不如直接奔袭敖仓吧!”
“不行。”项庄苦笑摇头,如果现在奔袭敖仓,则至少要在大山中走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内,联军迟迟找不到楚军残部,肯定会以为楚军残部已经溃亡山中,那么再接下来,刘邦就肯定要抓紧时机分封天下了,分封完接着就是剥夺兵权,一旦让刘邦夺了各路诸侯王的兵权,则楚军既便打下敖仓,也将毫无意义。
荆迁忽然握紧拳头,嘶吼道:“上将军,反正是个死,也别跑敖仓那么远了,就在这大别山跟汉军拼了算!”
“拼了算?”项庄听了顿时心头一动。
畏首畏尾,患得患失,又岂能成大事?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拼了算!以命搏命,没准还能死中求活,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当下项庄向尉缭道:“先生,若是我军能够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呢?”
“打得联军不敢进山!?”尉缭闻言凛然,心忖上将军还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如果楚军真能打得联军不敢进山,那么楚军还真就有机会浑水摸鱼了。
道理很简单,只要联军不敢进山清剿,则只需留下一支小部队,就能堂而皇之地跟各国联军周旋到底了,而趁此机会,项庄再亲率楚军主力北出大别山,奔袭敖仓,等到偷袭敖仓得手,联军既便识破真相也无所谓了。
只是,要打得联军不敢进山,有可能吗?
“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但不管有多难,都必须做到!”项庄长身而起,遥望着东方暗沉沉的天际,以莫名的语气说道:“因为,大楚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只能往前冲,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
垓下通往曲阳的山道上,刘邦正亲率大军向西浩浩荡荡开进。
这时候,曲阳县境内的洪水仍未退去,所有驰道、大路全部被淹,大军辎重只能走山中小路,简直苦不堪言。
不过,刘邦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亲征的念头。
因为刘邦很清楚,项庄已经取代项羽成为他的头号敌人,项庄不仅是项氏嫡系子弟,更表现出了足够的勇略,先败樊哙,再败李左车就是明证!刘邦可不是项羽,他是绝不会养虎为患的,更不会给楚国余孽任何死灰复燃的机会。
当然,刘邦也不是非得亲征不可,韩信、英布、彭越他们也能收拾得了项庄。
刘邦执意要亲自领兵出征,主要是不想再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了,眼看着天下就要统一了,各路诸侯也快要交出兵权了,刘邦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对于这些个诸侯王,刘邦内心可是一百个不放心。
刘邦也想过现在就夺了各路诸侯的兵权,然后再派亲信大将去征讨项庄,但这么做难免会使韩信、彭越、英布等人心生不满,你刘邦就这么着急啊?就这么信不过咱们这些老兄弟啊?项楚余孽都还没杀完呢,就迫不及待要收咱们的兵权了?
一旦各路诸侯王心生不满,那局面可就复杂了,这些诸侯王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旦联手造起反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除非刘邦能够狠下心现在就把他们一锅煮了,否则还是不要剥夺兵权为好。
权衡再三,刘邦最终还是打消了立即夺权的念头。
不能夺权,又不想给各路诸侯独自领军的机会,刘邦也就只能亲自领兵出征了,好在项庄只有几千残部,地盘也就寿春巴掌大块地方,现在更是被他自己放水给淹了,就这样一支既无外援、又无根基的孤军,那还不是翻手就灭了?
尽管项庄连败樊哙、李左车,可刘邦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项庄再厉害,他能有项羽厉害?项羽十万大军,都被他刘邦打得灰飞烟灭了,你项庄就几千残兵,难不成还能拼得过我刘邦七十万大军!?
所以,再辛苦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忍忍就是了。
三年伐秦,五年击楚,整整八年的艰苦征程,他刘邦都熬过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第31章 战术
夜色倥偬,项庄、尉缭和武涉在数十亲兵的护卫下登上了一处高峰。
山顶上寒风凛冽,项庄、尉缭和武涉虽然披着熊皮大氅,仍是感到寒意袭人,荆迁、高初及随行的数十名亲兵只披布衣铁甲,更是感到寒冷彻骨,却仍然将身板挺得笔直,男子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会怕冷?
迎着猎猎山风,项庄忽然问道:“高初,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高初揖了一揖,恭声道:“小人已经在进山的每个道口竖起了木桩,木桩上面也都按照军师的吩咐刻了字。”
早在几天前,尉缭就已经被项庄正式任命为军师了。
项庄并没有尉缭的身份公诸于众,楚军将士虽然纳闷怎么突然多出来个军师,但既然是上将军的令谕,他们自然是没有意见。
项庄又向尉缭道:“军师,战书已下,我军再没有退路了!”
尉缭默默点头,武涉却不无担心地道:“上将军,这一仗可不好打呀,云集淮泗的联军足有七十多万,既便正分兵攻打东海、泗水、江东等地,剩下的兵力也绝对超过五十万,这几乎是我军的百倍,兵力相差太悬殊了。”
尉缭却道:“联军兵多,这是优势,也是劣势!”
“军师这话怎么讲?”武涉不解道:“兵多怎么反而成了劣势?”
尉缭道:“兵多,辎重就多,辎重一多,行动就慢,行动一慢,联军就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了,这岂不就是劣势?”
……
经过连续五日的艰苦行军,刘邦大军终于开到了大别山外。
李左车、靳歙也带着刚刚收拢的几千残兵赶来汇合,两人都让手下把自己给绑了,不绑不行啊,五万大军,整整五万精兵哪!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斩杀,现在就剩下这几千号人,能不愧疚?能不心里惶惶然?
刘邦倒是没有责备他们,甚至还好言劝勉了一番,然后又各给两人拨了数万兵马,李左车、靳歙自然是感激得不行。
不得不说,刘邦这市井之徒还真挺会笼络人心的。
大军刚刚扎营,夏侯婴就扛着一段木桩急濠濠地闯进了刘邦的大帐,旋即把肩上的木桩往地上重重一顿,气急败坏地道:“大王,太气人了,项庄小儿太嚣张了!”
刘邦这会正在泡脚,当下挥手屏退美婢,淡然道:“夏侯婴,又怎么了?”
“大王,末将刚才在山口看到了这东西,上面还刻了字,你看!”夏侯婴指了指竖起跟前的木桩,又道:“项庄小儿竟然说……”
见夏侯婴忽然顿住不语,刘邦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道:“项庄说什么了?”
“大王,你还是自己看吧。”夏侯婴把木桩放到刘邦面前,又道:“听人说,进山的各个山口都插满了这样的木桩。”
刘邦虽然是布衣出身,不过这些年跟着萧、张、陈,倒也识得几个字。
定睛看去,只见木桩的一面已被削平,上面刻着:“刘邦小儿必亡于此”八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