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霸图-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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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2章 碧玉镯
宴后,章钺告辞,走出帅府大门,外面夜色朦胧,一缕峨嵋月当空高悬,如冬日水面的冰片般若隐若现。
前方长街一片幽暗,唯有路面隐现一种灰白之色,街边站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见章钺带陈嘉打着灯笼过来,忽然跑到路中间,把陈嘉吓了一跳,腰间横刀都拔出半截。
“无妨!他身无杀气,应该不是行刺的……”章钺倒是淡定得很,口气温和地说了一句。
“敢问可是章都监?如果是……请随我来!”那少年有些犹豫地说。
章钺微笑道:“你姓鱼!是吗?”
“是的!”少年老实地回了一句,转身就走。
章钺带着陈嘉跟了上去,到前面街口转进一条小巷,见巷口阴影中站着一名年轻女子,正是白天所见的鱼雪卉,她居然没打灯笼,也不怕黑的样子。
陈嘉一见,脸上露出了暖昧的怪笑,转过身站在了巷口,见那少年要跟章钺进巷子,立即自作聪明地一把拉了回来,还连比带划地威胁着,吓得那少年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搞得像幽会一样,你想好了吧?”章钺没好气地笑道。
“章都监说笑了,这个是前些年他送我的碧玉镯子,你把这个带给他,若是真有心,请他自己来!”鱼雪卉屈膝福了一福,取出一个手绢折叠包裹的小方块递给章钺,转身便要走。
“等等……今天下午是怎么回事?”想起这女人在冯继业怀里放浪的样子,章钺心里感到一阵阵不舒服,自己可千万别做了冤大头,帮自己麾下兄弟撮合这样的女人。
鱼雪卉羞愧地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口齿伶利地说:“那是冯继业故意要我们那样做给章都监看,我们不敢不从。虽然奴家也不是良籍的出身,曾在洛阳做过青楼歌伎,但只要不乱来,奴家守身如玉几年,下午那次也就忍了,却让章都监误会。”
“那你之前还说什么……残花败柳?啥意思这是……”章钺有些疑惑,这年头女人把节操看得很重要,守身如玉几年也是有可能的。
“郝郎他知道……你就别问了……”鱼雪卉有些难为情地说。
“哈!果然是在作秀!那你去吧!”看来这女人还真是身曹营心在汉呐!守身如玉几年挺不容易,倒是便宜了郝天鹰这小子。章钺拿着方帕包裹的镯子塞入怀中,见那女人走远了,便与陈嘉回军营。
两日后是十月初二,冯继业之前已完成兵力集结,现在直接点兵出发,章钺也随军同行,两天后到达鸣沙山以南的大营,与章钺所部禁军完成会师,但其时天色已晚,便宿营于此。
野辞氏党项人已经收缩势力,完全撤过了蔚如水东岸,连个游哨探马都没留。宣崇文已领兵先到一天了,西行三十余里赶到蔚如水河岸边巡视过,发现对岸也没有人烟。
章钺便找冯继业打听,结果冯继业说,八月时就派往会州刺探军情的探子,到现在一直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出事了。
蔚如水西岸的会州一切都未知,充满了神秘感,冯继业也不想轻举妄动,便打算先休整几天,顺便等一等,若探子不回来再出兵不迟。
章钺觉得也是,回自己的营帐,接见了封乾厚和自己麾下一众军官后,想起郝天鹰的事,便让陈嘉去将他找了回来。
“哟!就留我一个人,受庞若惊呐!”郝天鹰自顾自坐下,大大咧咧地说。
“过来!”章钺一脸玩味地笑着勾了勾手指。郝天鹰看了看章钺的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懒洋洋地起身坐到章钺的矮几对面,傻呵呵地看着他,静等下文。
章钺闪电般从怀里一摸,手心扣着玉镯,手掌扑在矮几上,见成功地吸引了郝天鹰的目光,这才缓缓移开手掌。郝天鹰低头扫了一眼,见是一个碧玉镯子,不以为意。
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这么一个玉镯,是母亲留给他的,不由低头一看,果然很是眼熟,拿起来细看,脸色渐渐凝滞。
“你看见她了?她说了什么?”郝天鹰眼睛慢慢变红,一脸激动地问。
“别鸡动!别鸡动!”章钺大笑起来,脸色一肃,认真说道:“若你肯叫我一声章兄!我便告诉你!”
“草!你比乃公年纪小!不叫!”郝天鹰臭着脸,转头看几了大帐外,却也没起身的意思。
“老实告诉我,究意是你勾搭冯继业的小妾?还是冯继业抢了你的女人?或者是你看中,但没上的小娘?”章钺心里猜测着,一脸八卦地问。
“你觉得呢?否则某会送她这个?”郝天鹰没好气地说着,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随即又解释起来。
原来,鱼雪卉本是洛阳青楼歌伎,被入京朝见路过洛阳的冯继业看中,便为其赎身,带回了朔方灵州。但冯继业生活放荡,甚至是粗野,鱼雪卉并不喜欢他,可又不得不带着年少的弟弟鱼仲庆,傍身于冯继业。
而当时,郝天鹰还是朔方军一名牙军都头,因为常在帅府当值,随侍冯继业身边,一来二去,便与鱼雪卉熟识了,可他又没办法带走鱼雪卉,因为她有个弟弟拖着。
两人时常常悄悄幽会见面,时间一长,这事让冯继业发觉,差点一怒之下杀了郝天鹰,但在亲卫将领的劝说下,将郝天鹰监押。可郝天鹰心虚恐惧,越狱潜逃后,投了折掘成通,成了其麾下的金枪太保,作为盗寇就更无法回朔方。
“这么说来,还是你勾搭冯继业的女人,而且将她上了。可你也太老实,直接强行带那女人走,不就啥事都没了,犹犹豫豫,这下两相受苦吧!”这故事实在不算美好,太也悲催,但人年轻的时候,还真就是这样,太纯真老实,往往被事情表象所欺。
章钺一脸郁闷,想着不由又奇怪地问:“那上次你随同薛居正入朔方,为何不去看她,悄悄把她带走也行呐!”
“草!还不是你?竟让某做个都头,怎么做得来这事?而且……一旦事情不成功被人发现,某倒是没什么,她可就死定了!再说……再说……”郝天鹰一脸纠结,也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再说什么?那女人你养不活?还是保护不了?你做不了为兄可以代劳,不过你的卉娘以后就是我的……”见郝天鹰居然一脸腼腆之色,章钺又好气又好笑,一幅俺服了哟的表情,哭笑不得道:“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去去去……我得休息了!”
第0133章 终聚首
夜空幽幽,疏星渺渺,一缕峨嵋月清辉泻地。茫茫原野风声呼啸,前方不远处隐现重叠的鸣沙山里,传来阵阵啸月狼嚎,闻之令人心中颤栗。
跨下战马不安地打着响鼻,怎么鞭打也不肯跑快,郝天鹰心中一阵恼怒,干脆从马鞍前得胜钩上,摘下隐现金黄色的大铁枪,照着身后马尾处一阵抽打。这下战马吃痛,终于扬起四蹄发疯地狂奔。
这匹战马名叫“烈风”,曾被薛文谦缴获过,但战败后半推半就的做了禁军都头,在章钺的劝说下,薛文谦还了回来。而现在,正是烈风出力的时候。
不到一夜,烈风狂奔百余里,天还没亮就回到了灵州州治回乐城郊,郝天鹰先在城池西南角的郊外,找了片小树林藏好战马,不过不用拴死,到时一声呼啸,便可招出来。
等到天色大亮城门开启,郝天鹰换上了一身青衣,头戴草笠遮住面容,以免被朔方军同僚认出,混在人群中从容入城。他先去了一家首饰店,塞给掌柜一把金币,说明情况,拿出碧玉镯,让店伙计送去帅府给卉娘,然后去他们以往幽会的老地方等着。这种小把戏,就是他们之间的不传之秘。
帅府西北角两个街口处是贫民区,有条巷弄叫临河巷,巷口有棵老杨树,所以巷子很幽深很窄,就算是白天也显得阴沉,平时很少有人从这里通过。
树还是那棵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权,郝天鹰伸手抚着粗糙的树干,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激动,不时朝两边街口张望。良久,终于见一辆马车过来,窗帘似乎掀开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来了!郝天鹰心中一动,闪身就进了巷子。马车在不远处停下了,车上下来一名戴着帷帽的女人,回头张望了一下,快步走了过来。
巷口光线一暗,女人走入巷弄,缓缓取下帷帽,果然是鱼雪卉,她神情似激动,又似悲伤,眼里噙着泪花,缓缓顺着脸颊滑落。前方数步之外,朝思暮想的人依然身形挺拔,英气勃勃的面容似乎一点没变,只是黑了一点。但脸上神色有些羞愧,眼中带负疚。
“你终于还是来了!”她扔下帷帽,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扑入他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一去不回,却让你左右为难,为我吃了太多的苦。”郝天鹰深情地轻抚怀中女人的后背,温言安抚。
“没什么……也就是当初事发时,被冯继业关押了一年多,后来假惺惺放我出来,威逼利诱,甚至试图动粗,但我没从他,一直没有……”鱼雪卉急于表白心迹,越说声音越小,心里也很是忐忑,她害怕被怀疑。
“那都是我的不是……如今我在章都监麾下做了指挥使,这是属于禁军,再不用看冯继业脸色,更不怕无落脚之地。你既然来了,那就不要回去,大郎带来了么?”郝天鹰面露尴尬,想起她的弟弟鱼仲庆,便期待地问。
“他在马车上!你要我和你私奔,我也愿意!只是……你不要再抛下我不闻不问,除了你,还有仲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鱼雪卉面露羞红,泪汪汪地抬头仰望着爱郎,哀哀凄求着。
“镯子呢?你戴上了么?”郝天鹰意有所指地说。
“在……在我手上!”
“那我们走!现在就走!送你们去盐州,到了那儿,有延州索大帅的驻军转运粮草,我让他们带你到延州金城县,由韩盛先生帮着安排你们住下,等打下会州再回来看你!”
以前是盗寇,郝天鹰一旦露面被发现,会被军队围堵追杀。现在有了保护伞可不一样,冯继业就算知道了也拿他没办法,但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还是要处理一下。
郝天鹰说明情况,让鱼雪卉去将弟弟鱼仲庆带过来,三人一起从深深的巷子绕到城西大街,一直出城,再前往郊外小树林招出战马,一骑三人,快马直奔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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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宣崇文便跑来找章钺,说郝天鹰不见了。章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宣崇文莫明其妙。
万多军队驻扎在此,每天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可冯继业派往会州的探子还是没回来,他又从后方调来了四个指挥的杂役辅兵,说是到时留守鸣沙山以南,作物资补给站,却不愿靠近蔚如水,显得很谨慎的样子。
章钺等的有点心焦,次日上午便找冯继业要来判官薛处存作向导,叫上宣崇文、李处耘一起,带着三百骑亲兵,亲自到蔚如水东岸视察地形,寻找合适的渡河点,到时好搭桥通过。
西行三十五里,便到了蔚如水与黄河的交汇口处,黄河这一段水流平缓,蔚如水从南面屈吴山向北,经石门关、萧关等高地奔腾而下,带来大量泥沙,黄河交汇口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洲,到处是水泽,泽地里都是成片的芦苇,水鸟、鱼鹰成群,在河湾三角洲上盘旋。
在后世,这里叫中宁,是黄河岸边一颗璀璨的明珠。章钺在部队服役时,还曾来过这地方,然而现在,入目尽是一片荒凉,简直是湿地生态公园一般。
“这段黄河可以行船,能进蔚如水三四十里,再往南水流湍急走不了。每年春夏时节涨水,党项人会撑着筏子下河捕鱼,我们灵州这边就出兵驱逐,不允许他们过河一步,所以经常打起来,不过都会克制,不会闹大。到了秋冬季节,党项人就不会来了,他们去去游猎。今年出事,他们可能撤回乌兰了。”薛处存指点着河岸说。
“他们还会撑筏子,那会不会顺黄河到灵州?”章钺笑着问,但随即又醒悟,估计筏子不牢靠,无法远行。
“他们岂敢,那破筏子渡蔚如水还行,走黄河会飘翻。不过我们要渡河的话,可以到南面的鸭头坎儿,那儿是蔚如水河面收窄的地方,水位升高处,不如到那儿去看看?”薛处存说。
章钺自无不可,一行三百余骑沿河南下三十五里,到了薛处存所说的鸭头坎,只见河两岸地势增高,这是一个宽大的峡谷状,而河面倒是窄了一些,却仍有两三丈宽,要搭桥必须先在河边建立桥墩才行,这就是个麻烦。
章钺先打马冲下坡地,到河边察看。薛处存、宣崇文等人也跟着打马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