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霸图-第3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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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章钺颁发均令:追赠孟昶为刑王、中书令,以李起、赵崇溥、伊审徵等蜀中降官治丧,许以割据藩王之礼厚葬,谥号:庄悼!
庄,武而不遂曰庄;死于原野曰庄。悼是平谥,有同情的意味,所以这谥号也算恰如其份。本来要等陵葬之后才赠赐谥号的,但章钺时间紧,索性一步到位,接下来只派人监督处理丧事。
另外还要派人去复州,将孟氏亲族遗体找到,并运来关中一起下葬,这样也算是给蜀中降官们一个交待,至少面子上要过去。而蜀中会不会因此大乱,答案是必然的,但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第0630章 不和久矣
腊月二十,入冬以来的一场小雪纷纷而下,关中大地上一片银妆素裹。又临近年关,地方官府衙署也快到休假的时候了,但秦王府一声令下,所辖区域各衙主官不得私自回家,只可召亲属到驻地团聚。
这个命令一下,地方官员有的是怨气连天,有的则争相表现,好等年终到关中谒见秦王,到时的元日大祭,郊祀加恩啊,怎么也该有点好处吧。若是一般的封王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可这位秦王正按剑四顾呢,谁要是不去,前途还要不要啊。
至于秦王在元日郊祭会不会违制,谁还管这个。帝王有帝王的郊祀礼仪,没见地方官衙也要准备元日这天的祭祀么,只是规格礼仪低些。何况秦王如今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已经是王上王了,似乎也没必要逾礼违制。
一大早,温元恺、李良弼已带着众官员在北门外列队等候,封乾厚、秦明善、边从翰等王府官员也率仪仗队,在蓟平文等三千轻骑的护卫下,乘马车浩浩荡荡出城。
章钺则带着柳光业等五百骑从在城东北廓门外,送昝居润、王著两人率使团回东京。现今时势如此,明眼人都知道,来年开春东京就要发生大事了。
作为当事人,章钺当然要协调好关西与东京朝庭的关系,便一再嘱咐昝居润,做好这方面的准备。朝中现在要说有什么阻力,也就是范质等人对相权的维护,还有点忐忑不安,患得患失。
而面对赵匡胤施加的军事压力,范质又不得不低头,他难道还能与赵匡胤苟和么,不可能了。可章钺要进一步革除他的相权,以武力革除天下积弊,这让范质进退维谷,更可怕的是,朝堂上众臣已经开始不听他的了,他没什么办法。
而在章钺看来,事情到这一步,仍没达到他的理想。现实就是这么无奈,能做的也有限,就是改改政体,改改军制,加强一下法制监察,最后还是儒生们在治国,但也就是这样,也比原本那个时空,赵大轻取天下而积弊不除要强得多。
已经可以预见,金祥殿里的那张宽大而奢华的御榻不久后就是自己的了,但章钺骑马而行,看着东门大街两侧履盖着积雪的房屋,只觉得满心的惆怅。
不觉快到前面十字大街,靠西门大街的街口处站着一群身着素服缟袂的男女,似是在迎候什么人。章钺定定神远望,却是伊审徵、伊审征兄弟二人,还有一老一少两名妇人站在几人之前。年长一点的约三四十岁,面有戚容。年轻的二十多岁,依稀眼熟。
几人都是降官,但在蜀中的身份地位及影响力都不低,章钺便率柳光业等五百骑缓缓停在沿街转角处,正要下马上前慰问,不料站在前面那年长点的妇人几步小跑出来,站在街心敛衽一福,红着眼睛大声道:“妾身李氏见过秦王殿下!敢问我儿孟玄钰、孟玄宝有何罪过?秦王竟下此毒手,斩尽杀绝,就不怕天理报应吗?”
这妇人怎么认识自己,章钺一阵愕然,看看自己身上的紫袍玉带礼服,紫色披领披袍,顿时心中恍然,转头向对面伊审徵招招手,待他上前便问道:“她是谁?”
“回秦王殿下!这是前蜀国李昭容,因褒王玄钰、遂王玄宝皆为其所出,今日方知在复州遇害,所以……”伊审徵有些忐忑,这事他也是昨日刚听高保融转达,虽知是安州节帅田景咸所为,但也怀疑可能与章钺有关系。
可事到如今,怀疑也没用,往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生存。虽然孟知祥的女儿崇华公主下嫁伯父伊延环,并生子伊审征,可伊家不能被拖下水。
章钺轻笑一声,冷笑着回道:“孤便是诛孟氏九族又如何?孤真的需要遮遮掩掩吗?是他孟昶自作聪明,竟欲将宗族送去东京,以为这样就能让东京朝庭打本王的脸?孤也不怕告诉你,消息已有人传到成都了,蜀中若乱,尔等就以为能安之若素吗?”
伊审徵大吃一惊,他现在正担心自己在成都的家人卷入其中,蜀中若真大乱,豪族哪能幸免,急忙朝身后招招手,示意另一名年轻妇人过来劝走李氏。
那年轻妇人缓步过来,低垂眉目朝章钺默默蹲身一礼,转身欲扶李氏退走,不料李氏并不领情,狠狠一把推去,竟将那年轻妇人推倒地,转而大骂道:“你这贱婢!若非你独宠后宫,迷得陛下荒嬉国事,如今哪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李氏骂着犹不解气,一手提着素裙下摆,抬脚就踩那年轻妇人的手,边骂边踢打过不停。
“她又是谁?”章钺一脸惊愕地看向伊审徵问道。
“前贵妃费氏!李昭容育有子嗣,身份地位却低于费贵妃,两宫不和久矣……”伊审徵一脸懵,他没想到孟昶遗留的两个女人竟当街打起来了,这个糗真是出大了。
费氏?那不就是韩芙蓉说过的花蕊夫人么,章钺见过她的画像,这时见费氏侧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抽泣,任李氏踢打也不动弹一下,身上孝服衣裙一大片赃污的脚印,顿时心下大为同情,大喝住手,可李氏踢打正起劲,竟不为所动。
章钺一挥手,柳光业会意,干脆地跳下马去,板着脸大步上前,十分粗暴地抓起李氏的头发倒拉着就走,而李氏挥舞着双手,口里兀自叫骂个不停。
伊审徵在旁张了张嘴,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章钺看得一脸便秘之色,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想也是,柳光业是军士,叫他去拉妇人他哪敢乱碰,貌似也只有拉头发。
章钺翻身下马上前几步,伸手探向花蕊夫人的腰带,可想想不妥,女人腰带都是细薄的丝织物不结实,一把拉断就麻烦了。只好伸臂抄向她脖颈扶她坐起,微叹道:“地面冰凉!别感风寒了!”
花蕊夫人一惊,转过头来,脸上泪痕衬托雪白肤色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却见章钺如此近距离看着自己,还伸手扶着后背,顿时脸面一片羞红,顺章钺轻扶之力站起,慌忙退开两步,盈盈一福道:“未归人……不!未亡人谢过秦王殿下!”
“夫人请节哀!”章钺默默看了她一眼,转头对伊审徵道:“伊院使安排一下,让她们分开住,别再惹出事来!”
伊审徵一怔,点了点头,看看花蕊夫人,又再看看章钺,想起高保融暗示过的事,面露若有所思之色,目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章钺大步转身跨上战马,沿街向北而行,见二三十名僧人端着做斋法器迎面而来,心中恍然,这是伊审徵率孟氏家属在此迎候城北莲池寺高僧上门。
第0631章 柴翁进京
天空阴沉沉的,积雪履盖的原野上朔风呼啸,一片寂廖。两条车辙延伸的官道上,洁白的雪层被泥污成了黄色,又被寒风吹冻,密集的马蹄踩踏上去,发出一片咯吱咯吱的杂响。
两千余人的车马队在官道上缓缓而行,一队开路的仪仗队骑从后,是一辆豪华的驷马大车。章钺坐在车内,翻看着途经高陵、三原诸县时,县令呈上的户数、财税等数额,连连叹息不已。
“州县民政一团糟啊!这随意一看就能看出来,豪族蓄奴、圈养佃户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一县一县地清理下来,那要清到什么时候,得下猛药啊!”
封乾厚心中敞亮,而且已有这方面的考虑,在旁回道“不急!不急!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到那时……天下一统,理清官制后推行新政,谁冒头先打谁!东京那群官员,想要做官他就得让步,河湟、青海不是缺人口嘛,多少都填得下!”
章钺面露微笑,又道:“不……有些失势被贬的,致仕的几朝老臣,赋闲在家的老牌节帅,这种人良田千亩,多与地方大商勾结,还与朝中广有人脉关系,甚至替朝中某些权贵经营产业,以此让后代子孙继续做官,得先从这种人收拾起。”
“咦……倒是不错!先去其外援,再分化其内部,大事可期啊!”封乾厚捋须微笑,叹道:“可话说回来,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若是反弹也不好办,西北这盘根基是立国之本,十年之内还不能分拆了!”
“那是……致辞撰写好了吗?拿来我再抄两遍,以免到时记不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祭祀时要先致辞,这个是要唱歌一样朗声宣诵,到时有关中、关北很多官员赶去参加,这可不能话说一半忘了词。
封乾厚点点头,将一叠准备好的文稿递了过去,又扳着手指头数道:“唉……祭陵的祭文、祭祀日期、祭品名称、数量和主祭、陪祭官员姓名都要刻石立碑,这事也不知坊刺史做不做得好,还有……你把那个六侑之舞免去,这礼仪也显得不够隆重了。”
“不就是周礼嘛?那就是狗屁!非要搞那么一群小姑娘扭一扭就隆重了?到时我们就抽选三十六名军士、三十六名小吏扭一扭,照样也是六侑之舞,谁他娘敢说个不是!这叫崇文尚武,正合时下所需!”
章钺翻了个白眼,就为了弄到孟昶府上那群侍女作六侑之舞,结果就急不可耐地把人家杀了,还能说什么。不过那也是孟昶注定的宿命,章钺默认了。但是现在时间紧,带那么几十个小娘,真的会拖慢行程,而且也没时间排练,还六个毛线。
封乾厚为之气结,眼珠一转,貌似这主意也还不错,祭祀是多么隆重肃穆,更代表国家大事,用军士和小吏当然也可以。不见李世民抬腿走三脚就是一步么,度量衡这种相关国计民生的大事,他都可以任性玩耍,我王为什么不能,而且还借此彰显了国风仕气,完全是有利无害啊!
。。。。。。。。。。
东京城,大内禁中。
就在章钺准备大祭黄陵、始皇陵、元日郊祭之时,范质、王溥、魏仁浦、王朴、韩通等人也在金祥殿觐见太后和小皇帝,商议着元日是否要郊祭的事。
眼下局势微妙,赵匡胤在宋州积极备战,并截断了汴河漕运,大练河道水师,好在现在是冬季,东京并不缺粮,而开春后说不得还有大战爆发,范质心中也十分郁结愁闷,希望通过郊祭再显示一下朝庭的正统权威性。
“范公所言,哀家觉得有些道理,不知诸卿以为呢?”太后倒是一脸平静,似乎对眼下的局势一点都不担心一样。
不想,其余四人皆沉默不语,还是王朴心直口快,回道:“现今是一动不如一静,若出什么乱子,谁能保证京畿安危?”
“可明年开春,章元贞回京怎么办?谁来安排!”范质一下就提到这个尖锐的问题,几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现在这时候,还郊祭什么,禁军去一半了,剩下一半也被搞残了,军心很不稳,若非有侍卫司在压着,还有杨廷璋担负着宫内宿卫,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就算是郊祭,真以为凭着这个能和关中讨价还价?人家李多寿早就已经放话,不要你禅位,自己退位就行了,还待怎么样。
自行宣布退位,必须是皇帝承认自己失德,比禅位更憋屈。关中要做更大的事,怎么愿意这个承担恶名给人攻讦的借口。就算朝庭不吞这个苦果,人家已得了半壁江山,虎踞关西而望中原,一旦挥师打到东京来,那朝庭筹码尽失,人家就不会这么温情了。
太后见几人沉默着,顿时也就看出几人的心思,小声道:“诸卿还不知道吧?柴翁进京了!”
范质一阵惊讶,柴守礼致仕已经几个月了,这时候回京究竟是支持皇帝呢,还是想干什么。尽管柴守礼是先帝的生父,但他毕竟是姓柴,无论如何也不能插手郭氏皇统的事,而且现在也晚了。
范质一下就紧张起来,若柴守礼提出什么非分之想,那该怎么办,便问道:“不知柴翁何在?此时进京为何而来?”
太后悠悠长叹一声,面露凄苦之色道:“先帝的子嗣也是柴翁之孙,一旦那一天到来,哀家和陛下总得有个说法。可那两个孩子怎么办,留在宫内只怕不安全,柴翁拟将接走,隐姓埋名藏于民间,就不知诸卿是何意见?”
“柴翁英明之举啊!甚好!过完除夕就